又到春山穀雨前23

又到春山穀雨前23

日升日落,穀雨數着日子守在店裏。從那日清酒離開已經過去了二十五日,清明在清酒離開了第二天就回到了客棧,還有廚子也包攬了客棧里的雜活,清穗日常五不着六的,打清酒離開后就整日心念念地惦記着,客棧變得有些冷清了。

雖然人多了,但是卻安靜了。哪怕這段時間有了客人住店,穀雨仍感覺客棧里的氛圍格外的冷清。每日清晨看着那處窗戶,緊掩着不留一絲縫隙,他的心也泛不起一絲漣漪了。

衣鋪的成衣送來了。清穗卻沒有罵人,也許是挨罵的人不在,在的人又讓她鬧心吧。穀雨只是挨了幾個白眼,原本“天大的事”就這樣過去了。他不知道,清穗有沒有寫信罵她,不過,之前說好會寫回信的。信呢?也許是被清穗收起來了,穀雨心想。

因為,今天清穗下樓晚了半盞茶的功夫,看向他的臉色有些陰沉。穀雨抱着小白躲進了廚房。從酒窖里出來的清明看到了穀雨又挨清穗的眼刀子,有些幸災樂禍地笑了。抱着一壇酒走到廚房門口,看到穀雨又在搗鼓菜色,清明有些不明白,清酒的歸期遠着呢。

“我聽說,楊芽那小子之前和你處得不錯,你最近小心點,我們姐大打算下山了。”難得發一次善心,清明有些佩服自己的不計前嫌。對競爭對手也能正直包容,她可真不容易啊!

感嘆着清明難得耐心地為穀雨解惑,“楊芽那小子酒後“上位”了,姐大懷疑我們客棧的人教育不周,拉她入墳了唄!打算拿我們出氣呢!反正清穗姐是跑不了一頓揍的,你也得小心點,免得清酒回來……”想到清穗前兩天上山,瘸着下來,躺到現在,清明就慶幸自己那時不在。

穀雨只是愣了一下神,就接着手頭上的功夫。清明也不在意他的態度,說完就走了。心裏卻暗罵,這傢伙是越來越沒意思了。整日沉默寡言的,還沒當初進門的時候好玩。哎!

街頭人跡寥寥,出來行走的人不多,暗巷裏的人影蜷縮着一片一片的。城東的街道還是熱鬧的,越往西走就越安靜。清穗蹲在一處牆坯上打量着街上的人,目光搜尋着異樣卻沒有什麼結果便起身離開,往另一處地方飛去。

這座小城鎮與主城都城很近,隔了一條繁榮的官道。夜裏,都城內的富家子弟出來遊玩尋芳,月落又回到都城開始聲色犬馬的生活。這一座小城也不過是貴族子弟的消遣罷了。看着寬敞的河面排擺整齊的小船,大路兩側接連不斷的小販,還有那主城內的青台碧瓦下,混藏在其中的流乞兒躲在昏暗的角落,不敢出聲。

骯髒的、污穢的東西要是暴露在青天白日下,官府衙門肯定要維護都城清潔安全的。除了掃凈,還得警戒。但是,越是富得流油的廚房,它的下水道越是藏盡污垢。

翻過幾條街,清穗有些累了。一連排查了好幾處地方,她也沒發現有異常。也許,穀雨的事情只是她們多慮了。這西寧都城並無異樣。

蹲久了腰都酸了。清穗揉了揉后腰,準備打道回府。

前兩天被叫上山,還以為有什麼好事,結果被那老女人用板子狠打了一頓。楊芽那小子真是害人不淺!清穗對不長記性的自己格外心疼,都說吃一塹長一智,她都被楊芽坑了那麼多次,怎麼就不長記性呢?思考一番后,清穗還是歸結於心太軟啊!臭小子!她在心底忍不住暗暗罵道。

從後院翻牆回到客棧,清穗聞到了一陣香氣,聞香來到廚房門口。

“肉價又漲了,明天就別買排骨了。人又不在,做給誰吃?”看到穀雨準備端出來的紅燒排骨,清穗的臉一下冷了,陰陽怪氣地酸了兩句,咽了下口水,冷酷地轉身上樓了。

正從屋裏出來的清明一頭霧水地看着清穗飛快了上樓,來到廚房問穀雨,“清穗姐又氣什麼呢?”不等穀雨回答,清明就看到他手裏熱氣騰騰的排骨,驚喜地問,“唷!你居然會做這個?!好傢夥!清穗姐從不讓人吃這個,老留給清酒。今天有口福了!我……”

“我拿上去了。”穀雨繞過清明低頭離開了。

準備赤手拿一塊嘗嘗的清明伸出的手只摸到了一陣風。看着無情的背影,清明有些傻眼了。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不就幾根排骨么?!她還吃不得了?哼,她出門自己買去。

一腔不滿的清明打算上街買肉吃,可惜今日街道的攤鋪幾乎都關門了,連日常經營的小攤也不見蹤影。清明有些憂慮,今日這小城裏的商販少了許多,連攤鋪都走了不少。聽說是往都城裏去了,這小地方現在到處都是外地流民,也不知道郊外有多餓肚子的。

看看暗巷裏衣衫襤褸的老小,從城外進來的饑民衙門幾乎不管,能找出多少就趕多少。躲進來的人都不敢上街。乞討,想的人被趕出去了,不敢的……現在城郊也沒有什麼風景了,再這樣下去西邊餓殍遍野的景象蔓延到這也不遠了。

清明想到這頓時不想吃肉了。鬱悶地嘆了一聲氣便打道回府了。

今日對面的章台也安靜了許多,看來都城裏的大人物們也不沒空喝花酒了。清明看了一眼對面的酒樓進了門,一眼便看見清穗一口吃掉一塊排骨,頓時心疼自己,剛才就應該去東邊的大酒樓搓它一頓!

“外面情況怎麼樣?”清穗嚼着最後一口肉問道剛進來的清明,隨手讓穀雨收拾空碗筷。

清明那一點不滿坐下就沒了,垂頭喪氣地說,“不太好,這幾條街的人越來越多了,估計不用等到入夏,都城就會封城了。夏稻無收,能好到哪去?街上的粥攤都沒了。”

清穗沉默了一會兒,側眼看着穀雨出了院門,輕聲說,“你帶穀雨回那邊吧,西寧真的不安全了。北邊據說已經開戰了,對面也遲早會打過來。這兩天收拾東西,早點出發。”清穗最後還是決定這樣,起碼穩妥一些。

清明對剛回來又要走倒是沒意見,不過,“帶他走,不好吧?給他點銀子,尋個落腳地給他就是了。他去那兒……不合適吧?”他憑什麼身份進去?難道還是小妹夫不成?清明在心裏不着邊際地打趣。

清穗又沉默了,點了下頭。心想不急這一時半會兒,先問過清酒的意見再做決定。“這兩日客棧的儲糧得抓緊了,米鋪的老狐狸抬價可不手軟。”

漸漸接管經營的清明點點頭,這幾日收進的糧食比以往翻了幾成,是不太妙。清明的思路一下放遠了,探頭低聲問道,“聽說城主丟了個兒子,前不久又有了消息。這會兒鄉下的地主好像被他盯上了。你說,在地主手下幹活是不是不太安全了?萬一被……打劫了,那些富農佃戶一個跑不掉啊!長工估計也沒好日子過了,主子都換了。”

“家大業大的,說不要就不要啊?盤下這店門可是花了我半輩子的積蓄呢!怎麼著也得守住,哎……”清穗心有不甘,話雖如此,馬蹄刀鋒下,這幾塊木板也得塌。清穗悔死了。當初圖個便宜,買在都城外。現在處在邊境口、兩國間,真是……蔥油餅子兩面煎啊!

“山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你留下可得小心點。”清明囑咐道。她沒什麼武力早走早安全,也不拖人後退。哎,早知道時局多變,她就不回來了。

兩個人心事重重地碰杯小酌,咂咂嘴。一臉擔憂。

“清酒不在——”兩人異口同聲,對視一眼后意會一笑,都道一聲,“好酒!”

客棧里“呯”一聲,坐在桌前的二人又碰了一下杯,桌底下還放着兩壇酒。

遠在一方的清酒給徒弟講解功法時,右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心裏有了一絲絲不太美好的預感。

原本打算儘快回去的清酒發現青煙學瞳術進展飛速,便乾脆在桃花樓留了三個月,指導青煙練功一氣呵成,習得家傳。最後確認了青煙瞳術運行無誤,清酒立刻返身回客棧。

通過青煙之前留下的傳送符,眨眼之間清酒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三月未出,她也不清楚現在西寧的局勢,前兩個月她一直和青煙閉關修鍊,清穗的信也沒來得及看便回來了。

打開門,清酒輕聲下樓。客棧一如既往,靜悄悄的,大門卻是開着沒有人守在前櫃。走到一樓,清酒回頭看到穀雨提着一桶水站在院口,木桶邊上還搭着一條抹布。

“我回來了。”

三月不見,少年的模樣似乎有了不小的變化,又好像沒什麼不同。個子是高了一些,身子看起來似乎更結實了一點。眉眼……喜上眉梢。清酒看着穀雨,走過去。

“我……我,我!”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穀雨慌裏慌張的,手上的木桶突然脫手翻倒在地,涼水灑倒在地,潑濕了清酒的裙角和鞋襪。穀雨伸手想要挽救卻是覆水難收,眼睜睜看着半桶冷水打濕了清酒的衣裳。

反應不及的清酒退了一步還是濕了大半邊裙角,彎下身的穀雨一臉局促,清酒屈膝拿起了木桶,“小心些。回去換雙鞋襪吧。”

木桶摔倒在地,灑出的水也濺濕了穀雨的鞋面。深褐色的布面不注意的話好像沒什麼變化,但裏面的棉襪已經濕透了。穀雨下意識地蜷縮起腳趾頭,羞着臉站在原地不敢動,細聲說,“對不起。”

清酒不在意地笑了,把木桶遞給他后便上樓換衣裳了。

看着倩影關在門后,穀雨怔愣了片刻才回屋。回到房間看着箱子裏的衣服,穀雨揪着衣角左右為難,濕噠噠的鞋襪被遺忘在腦後,半點不適也沒有了。

從箱底拿出一套天藍色綢緞外衣往身上一比,穀雨猶豫了一下,轉手又放下了,乾脆把箱底的衣服都翻到面上,挑了一套又放下,磨蹭了許久才換了一身白底青竹的綾羅深衣。捋了捋袖口和領邊,穀雨深吸一口氣才打開房門。

“這麼著急回來,是想我啦?哼哼!可惜,這客棧沒了老闆娘也不打緊,生意還更紅火呢!哼,你晚個五六十天也沒什麼,反正這大門照樣開。”

樓梯上,清穗勾着清酒的脖子,得意洋洋的,目光里卻是熱切的思念。清酒無奈地笑着,乖乖地被拉着下樓,以前可沒見過清酒這麼乖順。兩人感情深厚地“交流着”,清穗的餘光掃到了樓下的穀雨,臉色又變了。

“喲——”還換新衣裳了!?找罵!攢了三個月的氣今天可算是可以發泄出來了,清穗擺正腰桿拉着清酒下樓。“穀雨!你穿成這樣,是住店呢?還是來打雜的?某人啊,也給我注意點。別手頭一松,胳膊肘子就往外拐。姐是不跟你們計較!”

清穗鬆開手大步走進櫃枱里坐下啃瓜子,難得包容不計較。清酒和穀雨相視一眼,各自低頭一笑。盯着兩人的小動作的清穗在心裏鄙視了一下自己,還是忍不住小聲罵了句“敗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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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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