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春山穀雨前12

又到春山穀雨前12

白晝漸長,太陽遲遲不見落山,一道餘光拉得老長,清酒站在客棧門口身後的影子斜斜地垂到地上,伸進了房門。

穀雨打開門就看到那迎光而立的姑娘,一身金輝,滿目柔光。

“過來。”清酒靜靜地喚了一聲。

隔了數個時辰,閉門不見的心忽然猛烈地跳動起來,穀雨的腳步不由自主地往清酒的方向前進,“清酒?”

低頭摘下綉囊,清酒遞了過去,溫聲說,“去城東老陳家的客棧帶兩份飯菜回來,剩下的銅錢自己解決晚飯,阿穗和你講過這兒地兒了吧?不着急,你慢慢找。”

看着遞過來的錢袋,穀雨一時間發愣,不曾反應過來。被催促了兩聲后才楞楞地接過錢袋,委屈地抿下嘴,戀戀不捨地出門了。

回頭看了一眼,清酒已經不在門口了。穀雨失望地扭回頭,捏着錢袋,。想到這是清酒方才從腰間解下的,穀雨又忍不住熱了臉,暗暗捏緊,往懷裏揣緊,快步往城東跑去。

客棧里只有清酒一個人安靜極了。一樓右角下字房的住客跑了過來,問客棧是否提供晚飯。清酒遺憾地搖頭讓他們去外面解決晚膳。

兩個小廝看起來也不像是有餘錢的人,只好回房餓一晚了。反正明天也要走了。一住店就帶着鏢師出門的商人顯然不怎麼大方,清酒給了幾個銅板,讓他們去街上買點麵食將就一餐,也算是客棧的補償了。畢竟廚子放假有些突然。

兩個小廝結伴出門了。這會兒客棧里是真沒有人了。清酒安靜地坐在櫃枱里,檯面的水插花垂下來,藍色的小花像星星一樣環繞着草莖,昏暗的室內有些看不清。清酒就在這樣的橘光里翻着泛黃的書頁,淺墨色的字跡淡淡的有些模糊。也不知道她是否真的用心在看,又是否能看清。

“噠。”清穗輕巧地落在地上,提劍進門,臉上還有些得意。單手撐在櫃枱上側身翻進去后,右腳一勾過一個凳腳就拖過一張三角凳坐下,得意洋洋地問,“你猜我方才做了什麼?你肯定猜不到!”想到自己賺了妹妹一個大人情,清穗就忍不住興奮,她私底下列好的願望清單終於能實現了!

默默地把凳子往後挪了一點,清酒不緊不慢說,“千葉門的人又來了?你把湖底的屍體糊弄過去了?那應該不會再來了。”清酒放心地點點頭,波瀾不驚。

白白失去了炫耀揭秘的心情,清穗心情有些麻木。能看過去曉未來的瞳術真的是太討厭了!就不應該讓她猜!猜個毛線。

“怎麼樣?怎麼說也幫了你一個大忙吧?怎麼個意思意思?嗯?”清穗轉了個身撐肘靠在櫃枱下的桌面上,慵懶地問。

“已經讓人去老陳家買飯了。等一會兒就能吃。謝謝了,辛苦了。”平淡無味,毫無感情。讓人聽了絲毫沒有被謝的喜悅!清穗想打人,眼前正好有一個。骨節嘎嘎作響,手痒痒。

清酒像是被觸發了表情機關,突然好奇地看向清穗,“說說細節。讓小妹瞻仰一下姐姐的威風。”

“哼!”清穗高傲地抬頭把事情來龍去脈,高潮起伏講得繪聲繪色,渲染出一個智勇超群的人物——她自個兒。

“要不是我心細如髮、靈機一動、狸貓換太子,你家雜役估計就和你道別了。那倆可不是省油的燈,反正我是干不過。說回來,湖底是不是……該超個度什麼的?屍體填湖了。”雞鴨魚人什麼都有。這小鎮真是厲害了,什麼也敢往裏面扔。

清酒漫不經心地應了幾聲,“衙役會清理的。”倒是那倆個說的,母蠱已經死了么?如果她沒看錯的話,應該是早夭之相。怎麼回事?

“怎麼了?有不對勁的?”清穗看到清酒心事重重的樣子也有些緊張了。回想了一遍也沒發現遺漏的細節。

在心底再三推算后,清酒有些不肯定,“他、穀雨是早夭之相,但命格里確實有大起之時。我想,他是自己選擇——逆轉命格的。這一世,我在穀雨夜裏,前幾天晚上看到這裏的孤語時,也不是瀕死的時候。但他們,死亡的節點提前了。並且一致。”

看到清穗仍不是很明白的樣子,清酒說出自己的猜測,未曾想過的另一種可能,“也許兩條時間線已經重疊,或是纏繞在一起了。穀雨和我的線是已經繞在一起了,那整個時空線呢?或者說,這裏,西寧的發展會不會已經被改變了?”

清穗有些疑惑,這可是大變動,天有異象必有先兆,那應該也有人發現吧?

“你不肯定?沒有確鑿的證據線索,這猜測站不住腳,就算是真的,變化不大,影響也不大吧?”應該不是大事。清穗心想。

“不,我不確定是因為,重合的時間點太接近了,就像是兩條緊密并行的線無限靠近,逐漸纏繞融合,讓人難以分辨。其中的利弊還不好說。”清酒想到在房中看到的景象,不禁放沉語氣。

“如果時間線是真的重疊了,那麼,穀雨一定知道什麼,他瞞了我一件事。”至關重要的一件事。他來這裏的原因。

已經坐直身的清穗輕聲問道,“是你嗎?你催我那次。”

清酒想了想,也只剩這個可能了。

她開始細細分析,“紫奴離開是計劃中的事,但我們之中出了紫雲閣的內應,若沒有發現,那我被擒下,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當日就算清明和廚子都在,也攔不住她們。城東酒鋪開張的時間向來穩定,你離開也是意料之中。況且以那時的人力,若打好時間差,這裏就能全軍覆沒了。這樣一來,也許,我們的內線斷了也不一定。”更甚,隱藏的村子也被發現了。

僵硬地斜影有些晃動了,清穗皺了皺眉,“不會吧?你……不是還在嗎?”

“我是說,另一條時間線。猜測而已,我也不確定。”清酒難得安慰了一句。

原本開心求賞的心情一下子被敗壞了,清穗有些難言的鬱悶,“反正現在沒事,你別多想,我已經叫人過來添派人手了。你這老一個人,我想來也不放心。哎!”

清酒笑了笑,沒說什麼。

她們在西寧的人手不足,這裏官匪傾軋百姓,權貴荒淫享樂,想來這裏的人不多。但現在情況有變,只有清穗一個人並不保險。

晚膳后,清酒在後院澆花,牆角的貼梗海棠半合著火紅的花蕾,團簇在帶刺的粗枝上,像是一條紅色的披帛落在草間。花圃里的瓜葉菊紫紅相間,粉白相隔,開得正是艷麗。紛紛聚在熱情洋溢的鐵角海棠花下,笑意融融。

穀雨從廚房裏出來看到了清酒正想打聲招呼,清酒就收起花壺進了屋。舉起的手訕訕放下,穀雨有些遺憾地看着那個背影,院子突然響起一聲嗤笑。

清穗大方地從酒窖走出去,抱着一壇酒從穀雨面前走過去,漫不經心地說,“孤身不成眠啊!嘖嘖。孤——身——吶!”說著搖搖頭也往樓上去了,徒留穀雨一人尷尬地站在廚房前。

三樓房中,清酒坐在鏡前忙着手裏的事,清穗獨酌自樂,忍不住搗亂,“那傢伙就這樣放着不管嗎?”

清酒三番五次被打擾后只好停下手裏的功夫,無奈地回頭,“我試過了,他能走到城東不受影響,接下來他的魂體養好了,限制應該就不大了。那隻靈貓倒是不清楚什麼情況,不過和他寸步不離是必要的。等限制鬆動,就讓他離開,或是留下也無妨。還有什麼問題嗎?”

清穗轉了轉酒杯,戲謔道,“那小子對你有圖謀哦!不解決掉?”

“無關大局,不必了。”手下的藥材被細細分揀成數份,清酒熟練地包裹起來放進匣子裏。看着手裏黑色的草葉,她想起了一些事,轉過身說,“我突然明白了。紫奴為什麼會變。”

“嗯?”清穗喝着酒有些跟不上清酒的話題,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這個不是以防萬一,早就預防着嗎?為什麼說這個?”

清酒拿絹布擦拭手指,平聲說,“計劃周全是一回事,但事出總有因,她臨時轉變態度很奇怪,我不太信。但如果,是另一條線就說得通了。這一條線我看着的紫奴不會殺我。雖然……”

清酒沒說完,低下目光。清穗嘆氣,起身走過去拍了拍她的肩膀,“但她身上的蠱蟲也有可能控制她,不一定是‘線’的原因。不是嗎?再說了,以她的資質,紫雲閣不會放過這麼好的煉蠱體的,那麼她平日裏接近這裏肯定會有留下痕迹,那邊查出來也不奇怪。你,人都沒了,別老在意了。”

不怎麼開解的安慰讓清酒揚起嘴角,安聲說,“我只是在思考,這兩條‘線’的變化。沒有鑽牛角尖。”

“那就好,修行瞳術可不能亂了心。”心性不定可是會大大影響“眼神”的。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青宗軼事錄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青宗軼事錄
上一章下一章

又到春山穀雨前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