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如月西來5

卿如月西來5

將人送達萱城內,西門灼就把剩下的事情交辦給別人了。老西格一見到滿箐的模樣深藏在歲月里的繽紛記憶一瞬間浮上心頭,頓時確認眼前的少年就是他格桑妹妹的孩子。

族裏的不少老人都對那位異鄉姑娘頗有印象,因此對異瞳之相的滿箐沒有過多的排斥。至於滿箐之後如何在萱城生活,西格作為老族長只有話語權,也能夠妥善安排。所以西門灼不過多擔憂。

在萱山腳下奔波了幾日,西門灼對瀧河上游的其它幾個部落增多了幾分憂慮。

身邊的親衛瞧見了她緊鎖的眉頭,驅馬上前,說:“大人,瀧河的水道又被南族人引走了不少,再這樣下去瀧河水愈發少了,塘中草原連年縮減,東邊的沙土寸寸逼近……不能在放任南族聯合其他部落胡作非為了!只要您一句話,我們……”

“還不是時候。”西門灼拉住馬韁停下,抬頭看着近在身前的萱山心中蒙上一層愁緒。

她何嘗不想。“近期,東邊的胡虜人夜襲數個小族群,連連得手,便是有南族幾個大部落的縱容。那些流竄荒漠之地的部落戰力不可小覷,若是南族真與其勾結,我們貿然出兵不是上策。”

“可是南族人偷水伐木,萱山都給他們糟蹋的不成樣了!他們真以為萱城是靠吃山吃水建成的嗎?!”想到進山後看到的流土、殘木樁,不少親衛心中火氣難消。他們萱城是遭人嫉妒,但城中的一磚一瓦從來不是拿草原上的河流山林換來的。

西門灼當初帶他們和寧國打了近兩個月,在河流的上游拼到河流中游,要不是他們佔據了小瀧河的上游,擋在寧國軍隊的前面,身後的那幾個部落哪來的舒服日子過?他們用血肉之軀換來的短暫和平倒是被小人記在眼中了。

看着起伏連綿地山頭,西門灼在心裏細細盤算,滿箐的到來似乎也在提醒她:計劃要提前了。

回到萱城,老西格笑呵呵地送走了前來道謝的滿箐,在門口站了一會兒,遠遠地瞧見了街上縱馬的西門灼,便等着人趕到身前了。

“方才剛送滿箐呢,那孩子和格桑妹妹真像啊!我還說起你了,怎麼剛回來就瞧不見人影了,不是剛從東邊回來嗎?現在又忙什麼呢?”老西格也不太清楚西門灼的行蹤,整日奔波的不見蹤影。

西門灼讓人把馬牽下去,跟着老西格進去后,一坐下就給他安排事情做。

“阿父,我打算帶親衛對去東邊走一趟,南族那邊需要您暫且牽制一下他們的注意力,時間不會太長,三個月就回來。”

老西格剛拿起被熱羊奶就晃撒了小半,他拿了塊毛巾輕輕地擦了擦手,沉聲問,“不是說胡虜兵力強,現在不是好時候嗎?”

“我從萱山回來,北邊的山體被毀的不成樣。萱山腳下的瀧河水有三條,我們佔了一條,中間一條流向塘中草原,北邊的瀧河連通了南族和東邊的胡虜,阿父覺得他們不會提前聯手嗎?”

“可……東邊的胡虜,萱城裏沒有人和他們交過手,就算你提前探過底,那些親衛兵能憑那點時間熟悉對方嗎?一旦交戰,弊大於利。當下正是年初——”老西格還想再勸。

西門灼打斷了老西格的借口,“正因是年初,儲糧斷,春草未生,我們才有優勢。南族自顧不暇,建城耗材巨大,他們沒有多餘的糧草接濟別人。東邊的游族雖然連襲得手,但據監視,他們還沒有收手,也就說他們毫無休整。塘中草原就是我們的生死線,若是放任荒草流石向西侵蝕,到時候我們的憂患就不再是哪個部落了——而是腳下的這片草地,阿父。”

老西格一直嘆氣,不肯應聲,許久才抬頭看向西門灼,“也許是阿父老了,心也老了。但和流族交手,我們牧民一族未有勝績。阿父的爺爺那一輩就是從塘中草原一直往西邊躲流族,直到走到萱山腳下才落穩腳。也許是這樣的安穩養怕了我們這些老傢伙的心。和南寧人打,我們不怕。和那些紅毛藍眼睛的怪物爭,卻是難贏。你,千萬小心!他們那些流民都是和餓狼為伍的,嗜好虐殺。”

“我知道。阿父,放心,我會平安回來的。城中萬事就交給您老了。”西門灼鬆了一口氣,笑道。

老西格擺擺手,他做的都是小事。但想起以前的西門灼還是小丫頭的模樣,心中更是感慨,“如今南寧國主爭權,凰女天命的名號也是響噹噹的,你這丫頭在阿父心裏也不比那南寧女帝差什麼。去拼吧!阿父老是老了點,但草原上老西格也是硬漢一條。就算南族打過來了也絕對討不了一點便宜!”

萱城頭頂的天雲疊雲,一朵壓一朵,不見一點藍。牧包外放馬放羊的人格外愜意地吹着風,進城的人踩着堅硬的花崗岩,抬頭就能看見巍峨的萱山山頭,步步靠近便是山下獨一城的萱城中心。

滿箐細心地給院中的箐竹澆水。這盆箐竹是老西格交給他的,他一見就覺得親切,還有一種難以言說的親近感。老西格說這是阿姆當初住在這裏時種下的,可惜箐竹不適宜生活在草原,這一盆中原土也難以養出參天青竹,這一簇箐竹被精心照顧也不過高頭三尺。

“這是從瀧河汲的水,你喝了快快長高。”滿箐彎身給竹根澆水,涼涼的河水浸入土壤,被澆淋過後的箐竹似乎顯得更加青翠了。

滿箐打掃完屋子便開始做木工了,他打小手巧,編織、刺繡、木工都是一學就會。這處小屋是阿姆以前住過的地方,甚至還有她以前留下來的東西,幾本書、幾樣飾品,還有一些手稿圖畫。

有時候,翻開那些書畫手稿,滿箐漸漸對記憶里那個模糊的阿姆有了明晰的勾畫。從前阿父說的那些話,他也更加能體會其中的含義了。

他的阿姆是個很溫柔的人,她很喜歡箐竹。就算沒有和阿姆一起生活過,她曾經描繪的圖景他也能看到,並和阿姆一樣留下自己畫;就算沒有和阿姆說過話,他也能用阿父教的語言讀懂那些留在紙頁上的寄語。

滿箐用小刀雕刻着手裏的木材,他自到達萱城后慌亂的心漸漸安定,而住進這間小屋后那份無措茫然也淡釋了。以後他也有家了,就算是一個人他也不會害怕。

手中的木材漸漸成型,門外突然響起了敲門聲,滿箐有些疑惑地放下手裏的東西,起身出去開門。

開門卻見是隔壁的小夫妻兩人,滿箐笑着拉開了門,有些好奇地問了聲好。

小夫妻倆倒是豪爽地把手上的羊肉和今早獵的鳥兔放進滿箐的院子,不等滿箐推遲就打算離開了。

“不用和哥哥客氣,你剛來不能隨意出去狩獵,這些兔子和鳥都是山上抓的,多得很。等長老們同意了我再帶你一起去打獵。長老們也是為了大家好,你剛來不知道,旁邊的部落跟我們有不少摩擦,萱山的地界不好分,萬一你闖過他們的地盤就糟了。”壯漢把肩上扛的半隻羊放下,粗着嗓子安慰滿箐。

他的妻子也爽快地笑着解釋,“滿箐你手巧,做些手藝活和商隊換食物可以,但外族人難免會被佔便宜。你要是能牧羊,不嫌出城麻煩,過幾天家裏的母羊下小羊羔了,我給你送兩隻。”

滿箐不知道怎麼回報他們好意,突然想起桌上做好的雕刻品便急忙叫他們留步,然後匆匆進屋拿了幾樣東西跑出來,直接塞進他們的手裏,“這件小衣是我昨晚織好的,給孩子穿吧。還有一些小玩意,你們要是不嫌棄可以給孩子玩,小孩子一兩歲玩這些應該會喜歡。”

“手藝真好!還沒見這麼密的針線呢。草原上還沒見過誰能有這麼好的手藝活呢!”夫妻倆不客氣地收下了。

走之前,那年輕壯漢靠近滿箐低聲說,“最近萱城防守加緊了許多,西門大人好像也不在,你可不要亂出去。萱城都是辦事的地方,不能隨意走動的。這條街道雖然有交易區,但你要是要買什麼還是和我們一起去,免得護城兵誤會傷了你。”

滿箐送走了人,卻有點心不在焉。拿手的雕刻也做得格外不順手,還差點划傷了自己。他放下刻刀,乾脆去廚房處理方才收到的那些東西。

看着被綁了腿的兔子,滿箐沉默地心想,他雖然長得廋弱,但阿父也沒少教導他狩獵放牧。他的騎射能力並不差,在駱駝上射鷹抓蛇也是可以的。雖然他並不喜歡做這些,但不代表他不行。

可來到這裏,滿箐也感覺到自己有很多事處處受限,不能隨意出門,不習慣牛馬成群的放牧方式,不了解石牆磚瓦的房屋生活,就連腳下的青磚他踩着覺得硌腳。

不過,既然在這裏住下了,他也會努力生活的。

只是,滿箐想到方才聽到的話,心裏有些在意,“西門大人……不在?她好像經常出城,之前就聽說了,她不常住城中。”

那天夜裏睡下后,滿箐一醒來就再也沒有看到西門灼。萱城其實不大,但街道縱橫交錯,複雜得很。每到一個路口都有人盤查身份,他根本不能靠近最裏面的城主辦事之地。

“不會再也……遇不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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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宗軼事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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