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心
千柳走在前面雙手插着兜領路,跟在後方的佐成則皺起了眉。
原因無他,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觀印象前後反差太大。按他那晚的表現來看,正常思路應該是就此躲得遠遠的,遠離豐緣地區這片拖他入水的漩渦,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迎頭闖入,甚至一副輕鬆自在的姿態……難道真的只是單純為了旁側敲擊催促聯盟給出賠償?
如果少年剛才笑得不那麼正常佐成倒還真有可能信上幾分,問題就在於太正常了,反而讓一直與黑惡勢力鬥智斗勇的佐成不得不提起疑心。
就連委託其實是專程為了引起他的注意,以及在此處是否設置了爭對自己的陷阱都得時刻在心裏提防了。
想到此,佐成停下腳步,不再一味遵從千柳所說“到住處去談”的話。
身後的腳步聲驟停,敏銳地察覺出這一變化的千柳也跟着停下腳步,轉過頭似笑非笑地問道:“怎麼了?”
見到那張笑臉的佐成心下頓時警鈴大作,內心的懷疑越發深刻。
“我們就在這裏談好了。”
“為什麼,坐着談不比站着舒服?”
佐成沒有說話,只是閉着嘴靜靜站着,腳步死活不打算再挪一步。
見到中年男人堅持的嚴肅表情,千柳聳聳肩,將身體轉過來正對佐成:“好吧,反正這裏也沒人——”
話剛說到這,千柳就見佐成繃緊了看着就非常有正義感的臉,於是奇怪地停下了接下來要說出的話。
“……請問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事,你繼續。”千柳的表情不似作假,反倒是佐成自己顯得一驚一乍的,他有些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勉強為自己辯解,“大概是因為看見你讓我想到了女兒……”
見到千柳的表情因為這句話而難以接受地古怪起來,意識到不對勁的佐成急忙解釋道:“我指的是年齡!很久沒見到女兒了,算起來她現在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聞言,千柳的神色才算緩和下來。
“這樣啊,那大哥……大叔應該抽空回去看看家人,而不是到我這裏浪費時間才對。”
佐成愣住了。
“你不是專門為了讓我過來才發佈的委託任務嗎……?”
“這正是我剛剛想問你的,”千柳很是不解,雙手環胸可惜道,“我明明是希望能藉此聯繫到那個叫安騰什麼的瘋……的大人,以他那個個性,不是應該會第一時間跳出來質問我嗎,怎麼會是大叔過來,難道你掌握的資料比他還多?”
看來從頭到尾純粹是自己想多了啊……
輕咳一聲,佐成假裝自己沒做過剛才那些多此一舉的行為,正色道:“安騰長官回卡洛斯去了,發生了那件事,他現在沒可能看得到你的委託。”
自動過濾掉千柳嘴裏嘟囔的“我還以為大官都有特權呢”,佐成繼續說道:“千原博士的事我也略有耳聞,當然是從安藤長官那了解到的,除了我們之外,你可能不太容易聯繫得到其他知道內情的人——兩個博士一向都很低調,他們這十多年忙於研究,幾乎很少出面。”
“確定不是二十年?”千柳忽然打斷了佐成的話。
“二十年?不,那時候他們確實在同一年獲取了考古學博士資格,不過之後的兩年一直活躍在各個遺迹,也互相視為競爭對手發表過許多精彩的學術論文,直到十八年前,在同一個考古隊相遇,這兩個人很快結婚了,不久他們就前往了卡洛斯的一處千年遺迹——”
說到這裏,佐成忽然想到了什麼,止住了話語。
“卡洛斯……”千柳不禁陷入沉思,這個地名就在剛剛還出現過,而且跟相同的姓氏扯上了關係。
“沒記錯的話,那處遺迹歸屬的是——‘安騰’,兩千年前的先人建造,身為後人的安騰家族成員為了弄清它的作用而邀請了你們父母等人加入一起探索研究。”
“怎麼,難道說我父母在遺迹里碰壞了什麼東西,所以他們十八年後才想起來派那個誰過來算秋後賬嗎。”
十八年前,世界之種。
“這……我不是很清楚,”佐成看見千柳臉上展露出的迫切多了幾分動容,心中對他的成見也放下許多,“不管兩者是否有關聯,我們上次的行動確實如安騰長官所言,你的父母與火岩隊交往密切,這是由組織里極為可靠的卧底親眼所見。他們藉助你父母的知識和能力潛入了數個豐緣遺迹,而千原博士實際上並未受到任何脅迫,他們都是自願的。在那之後還有報告,是關於兩個組織的核心成員都曾出入過你家房子的跡象,因此安藤長官才會急切得去攻擊……抱歉,我沒阻止得了。”
“沒事。”千柳倒是沒再在意自家被毀的事,“那個非法組織,火岩隊,他們又做什麼了?”
“試圖操控超古代精靈固拉多和蓋歐卡,給世界帶來災難。”
千柳嗤笑一聲:“怎麼可能會有人為了製造災難作死,我殺我自己嗎?”
“不管他們是何初衷,如果真讓那兩方得逞就真的只有災難降臨了。”
佐成搖了搖頭,拿出一疊厚厚的紙張交給千柳。
“這是你要求的資料。”
大致翻看了一下那些夾雜了各種學術用語的繁瑣文章,正如佐成說的,發表在前兩年的論文數量幾乎佔了整疊紙的八成,剩下兩成的最早和最晚發表時間間隔正好是十八年。
千柳便挑出了那十八年裏的論文看了起來。
大部分內容都是在他的茫然目光中被略過,沒有接受過專業知識教導的千柳並不能將它們研究透徹看出個所以然,但是核心內容愣是給他瞅了出來。
“古物封印原理……關於異質儲藏的研究……可控的吸收特性……”這個世界的考古學顯然和他上個世界了解的大相逕庭,他爸媽的考古學怎麼看着跟神秘學似的,佐成大叔真沒弄錯?
“……最後的是——能量本源的互通性。”
默默放下了手裏的學術文章,頭暈眼花的千柳呼出一口氣,抬頭看向一直在等待的佐成:“還有一個問題,你們為什麼可以肯定我父母的‘死亡’。”
“當時我們得到了火岩隊的計劃路線,結果還是去晚一步,只得到了在現場遺留的記錄儀,因為在地穴里所以光線很暗夜視功能也在之前已經損壞,不過能看到有東西襲擊了千原博士。”
“‘屍體’呢?”
“沒有找到屍體,可能是……”被吃了。
不忍心說出這個猜想的佐成噤了聲。
然而千柳對這種說話說一半的糟心情況沒有任何反應,他回想起世界之種的話,意識到在父母受襲后沒有找到屍體的原因大概就是世界之種的出手所致。
似乎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弄清了部分原委的千柳有些頭疼,他整理好手中的紙張,在佐成的注視下揮了揮手就想離開。
“對了還有東西想給你看。”
揮手的動作一頓,千柳半側着身子無言望去。
您能把話一次性說完嗎?
“這兩人就是當初狙擊的對象,現如今逃亡在外,我怕他們會對你不利。”從懷裏摸索出兩張通緝單樣式的紙,佐成遞給千柳時滿臉的擔憂,竟是輕易消去了所有的懷疑還將千柳看做是失去父母后在外人面前故作堅強的敏感少年。
很顯然搜查官大叔完全沒有吸取前幾次看走眼的教訓。
“怕他們對我不利什麼,殺人滅口嗎?”
呈現在最上面的赫然是有過一面之緣,在千柳看來囂張到不行還無恥地偷吃了他送別人的禮物的租客,名字是火村。
真土,土到爆炸。
千柳不客氣地鄙視一通,緊接着掀開第一張想了解了解後面的不知名人物。
“嗯?”
這是——
手指無意識地驟然捏緊,被揉皺的紙依然忠誠地在給看向自己的人傳遞着信息,上面明明白白地寫着:姓名,泉美,身份,水艦隊高級幹部……其餘的不重要,只要有這兩個就足夠了。
旁邊和第一張一樣在相同的位置印着照片。
烈焰般的火紅長發,明媚而艷麗的美麗容顏,很熟悉的面貌。
千柳愉快地眯起眼睛,對此並不意外,先前手指的無意識動作僅僅是因為過去猜想被證實而產生了情不自禁的得意。
泉美姐姐誒,你外出都不學學隔壁組織的高級幹部稍微偽裝下的嘛?
沒有發現自己被欺騙的震驚憤怒或是傷心悲泣,有的只是感慨,畢竟他喜歡泉美姐姐和對方的身份並沒有什麼衝突,再往深了探究,就只剩下為什麼要特意隱瞞身份接近自己的好奇。
讓千柳覺得這會是一場意外那是不可能的,哪會湊巧到兩大攪亂社會的惡勢力甘願跑到同一家小小餐館做兼職和租房子,其中一個的所在組織甚至還和自己的家人有過“互幫互助”的友好情誼。
輕易將信任託付給一個認識不到一年的人才是最奇怪的,特別是對於千柳這種人來說,他只會在開開心心的交談完畢后,用那雙澄澈的藍色雙眸滿含笑意地深入探究接近之人的靈魂。
誠然,這樣活着是會讓人覺得無比疲憊,但總比每次知道真相后所流下的悲傷眼淚值得,也更易被接受。
人與人相擁的餘溫遲早有一天會冷卻消散至陌生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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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講,你就是因為這樣才在ooc的路上一去不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