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國府來人
聽聞要家去,寶釵便起了身,同薛萼梅及屋裏的小姐妹們道了別後,便與祖母、母親和哥哥一道回家了,只留薛老爺一人還在薛璋家裏幫忙招待縣令大人同一干秀才不提。
這到薛老爺家裏來的,正是四年來都未曾登門的京城榮國府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夫妻。周瑞在前面等着薛老爺回家,周瑞家的則被安排在薛太太的品芳園的后罩房裏候着。
薛太太先帶着薛蟠和寶釵將老太太送回了壽安堂,而後叫他們兄妹兩個陪伴老太太,這才回去自己屋裏,讓人把周瑞家的帶了進來。
說起王夫人同原身這兩姐妹的關係,薛太太就忍不住嘆氣,覺得原身真是蠢到家了。
原身是個心氣兒高的,嫡親的姐妹兩個,姐姐能高嫁嫁入榮國公府,作為妹妹的原身卻只能下嫁到薛家一屆商賈之家。雖說四大家族在外人看來已是潑天的富貴,但尺有長短,四大家族內部,薛家排名最末,這叫當時還是王家二小姐的原身如何甘心?
正因為有着隱形的自卑和迫切想要證明自己過的比姐姐好的隱秘念想,在接到王夫人來信訴苦說榮國府家大業大,她管着家,勞心勞力,嫁妝都不知道貼補進去多少時,原身非常大方的資助了她的好姐姐不少好東西,每逢年節、賈府各個主人的生辰、甚至是小輩們的生辰,薛太太都沒少送禮進京給王夫人。
相對比原身薛太太的炫富,王夫人就寒酸得不行,往年也就薛老太太同薛老爺的壽辰,榮國府送來的禮品相對好些,到了薛太太、薛蟠和薛寶釵的好日子,榮國府的東西也就是面兒光了。
若是換了旁人,恐怕早就翻臉了——這送禮講究一個禮尚往來,總讓薛家干貼,算什麼事兒?
奈何原身薛太太沉浸於“你嫁的是高門又如何?還不是我過得比較舒坦!”這種美妙的心理中,對於榮國府王夫人那敷衍的回禮並不在意,反而津津自得,認為自己完美的打了自個兒嫁得比自己門第好的姐姐的臉,心裏痛快極了。
四年前薛老爺險死還生,自己也莫名其妙變成了這個薛太太,她回顧薛太太的記憶,對這個嫡親姐姐可是半點兒都不感冒,這個王夫人到底是不是現代評論和同人小說里所說的佛口蛇心的壞人她還不能下定論,但是這王夫人佔了原身不少便宜可是真的。
她不是原身,也無心再用真金白銀的換一個虛無縹緲的優越感,自然就不會再貼補王夫人,薛家打算卸任皇商舉家回鄉的事兒她自然也沒有想着同王夫人通氣。
因此薛家收攏家業回鄉,王夫人那邊還是在京里都知道了薛家卸任了皇商差事以後才知道的消息,當時也是派周瑞家的來金陵了一趟,明面上是關心,但那話里話外的意思,卻是埋怨和不滿薛家寧願把大部分家業便宜了外人,也沒請託她這個嫡親的姐姐幫忙照管。
幫忙照管?這話說的好聽,想也知道,這照管着照管着,好處就都叫王夫人搬回自己的小金庫,留給薛家一大堆爛攤子了吧?她可不是甘願給王夫人當了多年的提款機還無怨無悔的傻瓜,當時索性就翻了臉,反口指責了一番王夫人不關心她這個差點兒就做了寡婦的妹妹,又嫌棄當時王夫人送來的禮品中沒有滋補身子的好藥材,讓周瑞家的好一番沒臉。
那次給王夫人準備的回禮就非常符合禮尚往來的規矩,薛太太嚴格按照王夫人送來禮物的品相給她置辦了一份旗鼓相當的回禮,在周瑞家的吃了黃連一樣的臉色中把她打發走了。
她這一翻臉,倒是叫薛老爺驚訝得不行,他早習慣了自家太太對王夫人的倒貼,試探着問了幾句,就見薛太太紅了眼圈:
“人情冷暖我算是看透了,往常我那好姐姐說得比唱的還好聽,說什麼姐妹情深,出嫁了也要相互扶持。她管家不易,我這邊倒是鼎力相助了。老爺這邊大病初癒,她卻是連點兒像樣的藥材都沒送一些,送來的都是些敷衍之物。我這心啊,哎,就當是一片真心餵了狗吧。”
薛老爺不疑有他,心裏還十分歡喜太太終於清醒了,不然以薛太太同王夫人交好的架勢,他便是掰開了揉碎了仔細同太太分說,也不一定能讓她明白過來王夫人是個佛口蛇心的白眼狼。
如果自己這邊對賈、史、王三家有了提防,但自己的枕邊人、孩子他娘卻一門心思的和前生一樣各種倒貼,那他的日子才是真的糟心呢。如今眼見着自己這大病一場不但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糊塗太太也跟着清醒明白了過來,對那個白眼狼王夫人有了不滿,薛老爺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
自那以後四年了,王夫人就再沒傳過隻言片語過來。薛太太還以為王夫人是徹底鬧了,要同她這個妹妹斷交了呢,誰知道不過才四年,對方竟又跟忘了這丟臉的事兒一般,主動的貼上來了。
薛太太想到這裏,心裏不由得冷笑了一聲,這巴巴的主動上門,准沒好事兒,她倒要看看,這位王夫人這回主動登門,到底所謂何事。如果對方沒臉沒皮,她到不介意再一次教她好好做人,明白一下什麼叫禮尚往來。
周瑞家的進屋時,薛太太正捧着一盞茶慢慢喝着,眼皮連抬也沒抬,擺足了當家太太的架勢,讓一向習慣了被薛太太熱情厚待的周瑞家的忍不住心裏一緊,又想起了四年前那個讓她無比尷尬的時刻。
周瑞家的不敢大意,趕忙滿臉笑容的給薛太太請安問好,薛太太只輕輕地嗯了一聲,也沒叫坐。若換了從前的薛太太,少不得要給這位王夫人身邊的心腹人一個面子,叫個坐看盞茶,周瑞家的也是習慣了有這個待遇,如今倒是有些不適應了。
但覷着薛太太的神色淡淡的,周瑞家的也不敢有什麼想法,老老實實的站着,滿面賠笑。
只聽薛太太平淡地問道:“這不年不節的,你們太太怎的打發你大老遠的到我這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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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榮國府的人出來遛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