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手

薛府年後要闔家搬去縣裏這件事，很快就在下人們之間傳開了，一時間不由得人心浮動。

此番搬家，肯定不可能帶上所有的下人，勢必會有一部分人被留在村中看家，或者打發到莊子上去做事。

雖然都是按例領月錢，但在不在主子面前當差那差距可就大了，不僅升遷無望，也憑空少了多少得賞賜的機會，因此所有的下人都是想着能跟着薛家一起去縣裏，而不是被落下。

下人們有下人們的門路，一時間，幾個在老爺、太太、老太太面前有臉面的管事、嬤嬤和媳婦子家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請託之人絡繹不絕。

黃恩家的在薛太太跟前做事，是很得臉面的人，求到她這裏的人也不少，她都笑嘻嘻的應了，但在心裏卻想起了王夫人的吩咐，覺得眼下正是一個大好的時機，可以拿來往薛蟠身邊安排人。

當然，她是不會傻乎乎的跑去薛太太面前舉薦的，不然日後她舉薦的人出了問題，她豈不是要跟着吃掛落？不過，她早就有了看好的人選，而且不需要她自己去薛太太面前舉薦。

她看上的人是后廚徐嬸子家的小兒子徐小春，這小子看着是個老實本分的，實際上一肚子不走正路的壞水，要不是自家小子偶然間一次抓到他在鄰村的鬥雞斗狗的場子幫閑，她都不知道這個讓他老子娘一直犯愁沒有正經差事可如何是好的小子，早已經靠着帶人去賭鬥賺了不少的銀錢了。

而且聽她兒子說，這小子雖然才十二歲，卻已經在暗門子那裏梳攏了一個相好的姐兒，還會玩相公呢。從前黃恩家的只是把這事兒當個消遣的樂子聽，聽過就算了的。但自從王夫人那裏傳來了吩咐，她就立時想到了這個徐小春，覺得他簡直就是完美的符合王夫人的要求。

這一日是黃恩家的休沐，她拿上一盒胭脂兩盒手脂就去了廚上幫忙的徐嬸子家裏。今日徐嬸子也在家休息，見黃恩家的來了，忙把她讓了進去，端上茶碗給她到了一碗茶，笑問道：“姐姐今日怎麼到我這裏來了？”

黃恩家的把帶來的東西遞給她道：“前日我家小子跟着他爹來給老爺太太送年貨，給我捎了一些東西，我想着這兩樣東西最襯你和你家青姐兒，今兒有空，就給你帶來了。”

徐嬸子接了黃恩家的給她的東西，她自己倒是不大用胭脂水粉之類的，但女兒青姐兒今年十四歲了，正是該打扮的年紀，徐嬸子想着這些東西正合女兒用，便也沒推辭，而是從柜子裏拿出了一瓶玫瑰露，對黃恩家的道：

“這是前兒做玫瑰點心剩下來的，你要是不嫌棄，就拿回去吃吧。”

黃恩家的也笑着接了，道：“這可是好東西，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

收好了玫瑰露，黃恩家的仿若閑談一般抱怨道：“這幾日都是到我那裏請託我在太太面前替她們說話的，好容易我休息這一日也不得清閑，實在是煩悶，便到你這裏躲一躲。”

見黃恩家的主動提起了這件事，徐嬸子心下一動，試探地問：“廚上這幾個人，也不知道太太心裏面屬意哪個。”

黃恩家的抿嘴一笑道：“你這就是揣着明白裝糊塗了。你的手藝，那是老太太、太太都讚不絕口的，哥兒和姐兒也愛得很，你家青姐兒那做點心的功夫也是一等一的，昨兒做的那盒綠豆酥，不是才得了太太的賞嗎？廚上就你們娘倆兒最有臉面了，不帶你們還能帶誰去？”

徐嬸子心裏對自己母女的廚藝的確是很有信心的，但一日沒得了準話，這心裏還是有些不踏實，今天聽了黃恩家的這一席話，徐嬸子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了地，這黃恩家的是太太的心腹人，她說的話，那可是不會錯的。

知道了自己母女的命運，徐嬸子不由得又想到了自家男人和兒子，她男人叫徐大力，是府上的車夫，有一把好力氣，但為人卻是個一棍子打不出屁的悶葫蘆性子，活兒沒少干，但在老爺面前卻沒什麼臉面，她兒子更是現如今連個正經差事都沒有。

徐嬸子生怕自己和女兒去了縣裏，留這父子倆在村子裏沒個着落，見黃恩家的並不厭煩自己打聽這些事兒，便厚着臉皮又問了她知不知道對自家男人和兒子的安排。

“咱們太太只管後面的事兒，前院那是老爺自己選人，咱們太太也是不知道的。不過依我看，你家大力老實肯幹活，大家都看在眼裏，薛管家挑人，應該不會漏下他。就是你家小春不好辦，我記着他現在還沒個正經差事呢，只怕是要被剩下了的。”黃恩家的一邊吃茶，一邊說道。

徐嬸子嘆氣道：“我愁的就是這個，我們家小春已經十二歲了，原本說要去鋪子做學徒的，但鋪子已經關了，他這學徒也做不成了。如今老大不小的，還沒個正經差事，我們這一走，他不是更沒着落了？”

黃恩家的嘴角微微揚起，建議道：“咱們太太最心善了，要是知道你捨不得留下小兒子一個人在村裡沒着落，她又喜歡你和青姐兒的手藝，說不準就會給你家小春安排個活計呢？”

徐嬸子心動了，她為了這個兒子的差事可是煩心了許久，如今眼看着黃恩家的給她指出了一條明路，她立刻就坐不住了。等送走了黃恩家的，她好不容易等到女兒下工回來，就和她商量了一下。

徐嬸子主要還是怕自己貿然開口惹到了太太，到時候別兒子的差事沒着落，自己全家再跟着吃掛落，那就得不償失了。

母女兩個商議了一番，都覺得既然黃恩家的開口了，她那麼了解太太，這事兒估計大概率是能成的。

這事兒宜早不宜遲，第二日青姐兒就精心準備了四色點心，都是太太喜歡的口味，親自送到了品芳園外。正在院子裏的小丫鬟文杏見到她驚訝的問：“青姐姐怎麼親自送來了？”

青姐兒笑道：“不知道太太忙不忙，我這裏新制了幾樣點心，想給太太嘗嘗。”

文杏道：“我去問問暖晴姐姐，青姐姐在這兒等一等。”

說吧，文杏跑去找暖晴，同她說了青姐兒在外面等着的事兒，暖晴點頭說知道了，這時間正是太太吃了午飯午歇的時候，青姐兒挑這個時候來，顯然是有事兒想同太太說，想着最近因為搬家的事兒家裏面人心浮動的，暖晴猜測青姐兒這回來，八成也是和這個事兒脫不開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