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四一章 終刀
四四一、終刀
“死多容易,但我偏不叫你死。你不死,雲首寢食難安,每一刻都是煎熬。”
在陸向林逼臨崩潰的慘叫中,二爺不疾不徐,用匕首剝開陸向林領口縫起的引線,將他早已藏進領口的毒藥一顆一顆挑出來,一邊挑,一邊陰惻惻地笑道,“你用行將毒害鹿雲溪,妄圖控制她,正是因為當年九龍道一戰三天前,她曾前往帥府,想見哥哥一面。因為她曾在雲州衙門的死牢中得到過方懷遠的暗示,原本想告知哥哥——一來此戰兇險,二來帥府有‘鬼’。而那個攔着她進府門的人——就是你;”
“也正因為她當時言辭閃爍和令人起疑的行蹤,你做賊心虛,生怕臨戰前雲首布好的禍局失利,擔心自己身份敗露,為保萬無一失,在鹿雲溪離開死牢后一盞茶的功夫,任素良出現了。他得了你的指令,來獄中警告那牢頭——‘不要妄圖在鬼門關跟閻王爺搶小鬼。’那牢頭忌憚於知府衙門的威懾,便將鹿雲溪和方懷遠見面的事告訴了任素良,並得了任素良的暗示,讓他將之後與鹿雲溪見面的地點約在了雲州鬼門的大本營——青海閣。”
二爺慢吞吞地嘆了口,攥緊的拳頭不斷從指縫不斷滴着血。
他低着頭,像在看陰溝里的食人惡蠱,“青海閣地下賭坊是你們專門用來接洽綠林、遞傳情報、以及殺人滅口的,對面的桂花坊是停屍井,兩處以一道石門相連,只地上那座三層茶樓是‘乾淨’的。於是鹿雲溪毫無戒心,欣然赴約,並使了銀錢,想那牢頭在她離開雲州的一段時日悉心關照牢中的方懷遠——而這一切,都被你留在青海閣的刀客聽去了。”
陸向林聽到這裏,瘋獸似的狂笑起來,他笑了一陣后,滿嘴含着血,猖狂地說,“笑話……若真如二少爺所說,九龍道一戰前,衙門死牢裏發生過這麼多噁心事,我還未將那姓方的一刀殺了,豈不愚蠢至極?”
“你沒殺嗎?”二爺無視了他歇斯底里的瘋笑,毫不猶豫再次反問,“你真的沒有對牢門裏的死囚下殺手么?”
陸向林臉色微變。
“不,你殺了,趕盡殺絕。”二爺低冷道,“鹿雲溪被你盯上之後沒多久,雲州破城,城內城外一片焦土——為了滅口,原雲州知府孫蔚齊全家被你們砍死於府門院中;其師爺任素良被藍鳶鏢局查隱的手下常三秘密送往靖天,改名換姓‘任半山’,搖身一變戶部侍郎;而那位曾經看押方懷遠的牢頭也沒能倖免,在逃跑的路上被你們暗殺——”
二爺話鋒一轉,低沉道,“但你應該沒想到,那牢頭其實還有個雙生弟弟,在危急時刻,跟他換了身份,幫哥哥擋下了你那一劑致命的劇毒。”
陸向林瞳孔微縮,不可思議地眯起眼。
“但那弟弟僥倖沒死,卻成了瘋子。後來那牢頭隱姓埋名於東河漁船,和他的瘋弟弟相依為命——直到後來弟弟病重,無意間被顧棠所救。想不到吧?那牢頭哥哥竟成了向來以‘鈍鋒開刃,不留後患’自居的鬼門鈴刀手下、死裏逃生的第一人。”
二爺唏噓一嘆,忍道,“也正是因為尋到了這個突破口,我拿到了那枚本應掛在桂花坊櫃閣上方的‘價目竹牌’,竹牌原本由我親筆所寫,從而徹底確定了你的身。對了,我還聽到了那牢頭哥哥和弟弟合唱的詩謠……”
二爺如何也沒想道,十年後再聞《茶牙桂丘》這首小詩,竟是來自東河畔的一艘烏篷船上。初聽時他還覺得詫異,那牢頭兄弟與他素昧平生,怎麼竟會唱他兒時聽過的詩謠?後來詢問才知,原來是他在死牢中看押方懷遠時,總聽方懷遠哼唱,從他那學來的。
……至於方懷遠是從何處聽來,又為何要故意唱給旁人聽,不得而知。
“當年方懷遠留了戒心,登錄牢門名冊時用的名字是‘方思近’,所以你徹查此人時,竟發現與鹿雲溪在青海閣所言人名對不上號——那批從靖天運來雲州的死囚有上百個,於是你一不做二不休,全殺了……”
二爺不自覺咬着牙,回眸看着那鋪了滿滿一院的屍骸,艱難地說,“這些人就是當年包括方懷遠在內、被關押進雲州府地牢的一眾死囚。他們根本不是傳聞所說,是在破城之後,被集體轉移關押進了穹頂,而是死於你們的刀下,后被你們丟進了桂花坊的地井裏。刀主聽見了么?這一百三十七人,他們在哭……”
陸向林艱難地抬着頭,循着二爺的目光,同時看向那些屍骸,可他的眼神,倒像是在看滿地的孩童玩偶。
“荒唐,死在鬼門鈴刀下的亡魂太多了,老頭這耳朵不中用了,哪裏聽得到哭聲?”陸向林往後一栽,頭“咚”的一下砸回石板,諷刺一笑,“要怪就怪那姓方的多管閑事,偏要攪亂雲首的復仇大計!”
“復仇?”二爺聽出他話音中的破綻,緊逼着問,“向誰復仇?”
“……”陸向林痛吸了一口氣,咬緊牙關,抵死了不再說話。
二爺壓低了聲音,緩緩笑道,“我知道刀主嘴硬,就算我此刻將你活剮了,你也不會說出雲首身份的一個字相關。沒關係,你在摶龍石下落之前,使那麼多人出戰,不惜以全軍覆沒為代價,也要將‘最後那柄刀’送進穹頂,那麼事已至此,又不是只你這一隻撬不開嘴的河蚌。”
陸向林空洞的眼光忽然緊縮,氣急敗壞地吼起來,“你說什麼?!”
“我是說——放了這麼久的魚線,也該收網了。”二爺直起身,睨着他,陰沉沉一笑,“當年烈家帥府,哪裏只藏着陸叔一隻‘惡鬼’?”
陸向林的臉徹底白了。
“把他鎖好了,派人寸步不離地盯着,別讓他死。”
“是!”
陸向林瘋癲撕裂的吼聲被白骨慟哭的聲音隱去了,二爺囑咐完銀三,便抬步走出了天命書院。
他站在門前階上,望着天頂月色,臉色如結滿霜雪。忍了好一會兒,忽然心口劇烈起伏,傳來一陣陣難以忍受的劇痛。他指骨一縮,無意識地摳緊左邊掛着的豎匾,躬身悶喘。
“咳……咳咳……”
隨後,他強撐半天的神智終於徹底崩了。喉頭的滾血被強行壓制,最後沒忍住,還是嗆了半口出來,溫血星星點點地濺在石階旁的海棠花上,蕊心和血同色,戰戰兢兢地綻放着。
耳邊皆是撕心裂肺的慘叫,稍一閉眼,眼前全是鹿雲溪人骨交疊的影子。二爺掐緊心口,猛喘幾口氣,雙膝一軟,差點從石階上栽下來,忽然一隻手穩穩地托住他的手臂,撐起了他搖搖欲墜的身體。
“你……”
“是我。”
二爺吃力地抬起頭,全身劇烈打顫,“你怎麼來了,傷還那麼重……”
顧棠的臉色沒好到哪去,同樣灰白一片,好在藥效得當,他於南角街醒了之後,實在躺不住,便撐着重傷趕來了天命書院。
二爺隨意用袖子擦了一下唇邊的血,“都聽見了?”
“嗯。”顧棠短促地應了一聲,皺起眉,“懷遠當年混在那一百三十七個死囚里,當真險些被刀主殺了?”
“是。”
“你怎麼知道的?”
二爺實在有些撐不住了,就着石階坐下,懶懶地靠在旁邊的柱子上,聲音輕得如羽蛾振翅,“因為林惠安。”
“林惠安?”顧棠一愣。但看着二爺此刻的狀態,實在於心不忍,“要不我扶你回南角街,你這傷得也不輕。”
二爺筋疲力盡地沖他擺了擺手,虛弱道,“未央舟,那口楠木箱子,記得嗎?”
“當然。”顧棠也隨着他坐下來,“就是因為在那口箱子裏發現了我送懷遠的碧玉葫蘆,我才確定,在我要將懷遠換出西山的前一天,是因林惠安暗中做詭使詐,故意將我要換人的事泄密了雲首,他們才提前派人在穹頂中害死了懷遠,最後拋屍在了西山屍地。”
“問題就出在這裏。”
顧棠疑惑地看着他。
“那口楠木箱子裏放的都是人去換穹頂‘替死鬼’時交付的寶貝,而非從‘替死鬼’身上取下的寶貝。”二爺意有所指地說。
顧棠怔了一下,片刻后忽然反應過來,“你是說……那個碧玉葫蘆不是林惠安從懷遠身上取下的?”
“很有可能。”二爺調整了一下呼吸,輕緩道,“顧大哥,你忽略了一個重要破綻。”
“什麼破綻?”
“三年多前,你為了從穹頂將方老師換出,冒險登上了未央舟。但彼時的未央舟船主並非林惠安,而是被林惠安鳩佔鵲巢的前一任。林惠安當時只不過一名跟隨前任‘船主’的小廝,正是因為他看到了你,才生怕當年自己出逃殉葬大典的事情敗露,從而利用自己潛伏多年的經驗,將這一消息傳遞給了鬼門,從而間接導致方老師在被送出穹頂的前一天慘遭滅口。但你想過沒有,如果林惠安當年因為看你一眼就嚇得魂飛魄散,恨不得將你們這些知情人挫骨揚灰,那當年方老師主動登上未央舟,將你贈他的碧玉葫蘆當做押金,林惠安若看見是他,為何當時沒下殺手?——除非當年方老師把自己送進穹頂的時候,林惠安還沒混進丑市。”
“等等!”顧棠腦子裏“嗡”的一聲,像被一記重鎚猛夯了一下,“你是說……是懷遠故意把自己送進的穹頂?”
“這是唯一的可能。”二爺緩緩道,“我聽林惠安說到楠木箱裏的碧玉葫蘆時,就覺得不對勁。但當時線索不全,我沒往那方面想。直到你帶我去見了那對牢頭兄弟,確定了刀主的真實身份——如果當年鹿雲溪秘密去衙門探監的事當天就已經暴露,那麼以鬼門刀主一慣以來隱秘詭詐、滴水不漏的處事作風,牢門裏若真存在可能暴露他們身份的‘兔子’,就算那‘狡兔’真有三窟,陸向林也不可能讓他逃出生天——”
二爺朝身後的院子抬了抬下巴,繼續道,“那院子裏的一百三十七具骸骨就是他們的‘傑作’。雲州前知府孫蔚齊一家、牢頭兄弟一家、任家老二和鹿姐姐……理應都在其中。只不過那牢頭兄弟僥倖逃脫是陸向林沒料到的,也成了整箇舊案僅存的突破口。顧大哥,若不是你好心救助,保下了他們,說不定此案時至今日依然無解,一百三十七縷冤魂便要永生永世躺在那口暗無天日的枯井裏了……”
顧棠背脊發寒,忍不住全身打顫,“如果真如你所說,懷遠理應和這些人葬在一起,那他又是如何……”
“那就要問那個前去執行殺令的殺手因何手下留情,緣何心軟了。”二爺抬起頭,深深地望着他,“那個人是鬼門一直悉心保護的‘終刀’,也是長久以來隱藏在帥府的另一隻‘鬼’。”
顧棠猛地站起身,“是誰?”
二爺的眼中閃着難以言喻的冷光,他沒有正面回答顧棠的疑問,只低頭看着被自己一刀划傷的手心,溫然一笑。
歃血為盟需要勇氣,但要行徑剝離真相這條血路,更需要。
西山穹頂。
鬼門刀客滅盡之後,地陵恢復成一片死寂。
惡戰後的胄坑盪着揚灰,沒有火光的映照,伸手不見五指。索橋已經徹底砸斷在坑底,半空中只懸着幾條粗鐵鏈,幾片鋪橋的鐵皮搖搖晃晃地懸在鐵鏈上,將落不落,被風吹動,不斷發出“咔嚓嚓”的撞聲。
呼吸間混雜刺鼻的血銹味,就像是從跟封殮石棺數年的骨縫裏滋出來的一樣。
“咳咳……”一口烈酒灌進喉嚨,謝沖於漆黑間猛一睜眼。
“醒了?”
謝沖猛一抬頭,卻見薛敬剛剛將酒葫蘆收起,“王爺……”
他連忙扶着亂石起身,使勁晃了晃腦袋,有點分不清自己在哪,“對了,我不是被……”
薛敬撣了撣眼前的揚灰,渾濁地咳了兩聲,慢吞吞地挪坐到旁邊一塊平整的石板上,咬着牙倒吸了幾口冷氣,艱難道,“你腰間綁了繩子,掉下石崖的時候,正好卡在鐵索上,人是在半空中盪暈的。繩子纏繞的位子……咳……是我們商量好的,顧棠沒打算害死你。”
謝沖摸了摸自己的腰,皺着眉,下意識地鬆了口氣,“為什麼……”
“不這樣,怎麼名正言順地支走你手底下那幫眼線。”薛敬直言。
“支走?”謝沖被這兩個字莫名其妙刺激了一下,方才血戰中軸的一幕幕這才於暫封的腦海湧現。他忽然反應過來,“對了!季卿呢?他怎麼樣?”
“他沒事,已經掩護他回城了……咳……摶龍石已落,與雲州城通連的道路已封,眼下只你我兩人。”
謝沖茫茫然問,“王爺,為何費此周折,故意留下我一人?”
薛敬於迷霧中看向他,片刻后,沉沉道,“季卿說,你是值得信任之人。”
謝沖猛然一驚,不可思議地倒吸一口氣。
“他說——‘三哥心裏有苦衷,卻不能與任何人說,有很多秘密藏得久了,連我甚至都懷疑,他是否真走上了惡途,當了惡人。我不知道他這些年經歷過什麼……但格子塢那把鑰匙是真的,紅纓也是真的。我門前掌燈,後院留門,等來的皆是故人——既是故人,就值得信任。’”
“他……他真這麼說……”謝沖輕輕蹙眉,咬出的每個字都發著顫。
“我信他,所以我無條件信你。”薛敬冷道。
“王爺……”謝沖微一凜眉,習慣性打起官腔,“微臣不過承恩閣一名小小金雲使,實在當不起——”
“季卿說的還真沒錯……”薛敬打斷他,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想在承恩閣那灘渾水裏混出個人樣,謝總使還真是將‘圓滑世故’精習得爐火純青。”
“微臣惶恐。”
“少來這一套。”薛敬毫不猶豫拆穿謝沖,“本王雖然不混跡京師,但京城裏那些謀臣的做派,本王多多少少有所耳聞。有些人披着‘狼皮’說人話,久而久之,還真當自己是遊獵群羊的‘孤狼’。殊不知,台上唱曲的人一舉一動皆是破綻,反而搭台看戲的最一目了然。謝總使,你覺得本王是那搭台看戲的,還是台上唱曲的?”
謝沖後背一涼,立時單膝跪地,“王爺恕罪,微臣不敢妄加揣測。”
薛敬卻只微微垂眸,默不作聲地盯着他。
空氣中好似漂浮着無數根一碰就斷的金線。謝沖呼吸凝滯,連喘氣都如上了枷鎖。
片刻后,薛敬忽然壓低了聲音,森然道,“顧棠不殺你,是因為當年秘密助他出京的那人是你,對吧?”
“……”
“承恩閣燙金祥雲令出入城門可不受御林軍管制,方懷遠隸屬承恩閣,攀不上御林軍。所以本王猜測,你當時肯幫方懷遠送他要保的人出城,是因為你們早在雲州城時就是舊識。”
“……”謝沖依舊沉默。
“那你為何前腳將顧棠平安送出靖天,後腳就舉報方懷遠私造文契,直接將他送進了典獄?”
“……”謝沖如一塊堅硬頑固的硬石頭,始終不言不語。
薛敬挑了挑眉,好脾氣地點了點頭,“罷了,本王知道謝總使口風緊,不見‘棺材’不‘落淚’。行,那咱們走吧!”
謝沖悶着頭應了一聲,起身走在前頭,“王爺,您緊跟着我,我來開路。”
他往前走了幾步,卻沒聽見身後人的腳步聲,忙頓步回頭,卻見薛敬躬身原地,臉色慘白,神情好似極為痛苦。
“王爺!!”謝沖忙沖了過去,一把撐住他,“您怎麼了?!”
“呃……咳咳……”薛敬強忍片刻,終是熬不住,喉嚨里壓制的石塊一旦被震碎,血水就控制不住地猛嗆出來。
“王爺!!”謝沖連忙撐着他,將他放倒在地,扶着他右肩的手一熱,滿手的溫血。
謝沖反握住匕首,毫不猶豫劃開他右肩的衣服,卻見幾根細密的棉針已沒進皮肉,周圍的皮膚已呈現暗黑色。
謝沖大驚,“是摶龍石的毒針!”
薛敬忍住悶喘,“幫、幫我挖出來。”
“王爺,是劇毒。”
“挖。”
謝沖不再猶豫,扯下酒壺,倒了酒在短匕上,將刀尖頂住埋針的皮肉,穩道“王爺,忍着點。”
“……”
片刻后,四根棉針被謝沖從薛敬深埋進肩胛的骨頭中挑了出來,黑紅色的血順着刀尖滴在地上,薛敬咬着牙,自始至終一聲沒吭。
“王爺……”
冷汗順着他鬢邊滴落,薛敬回頭看了謝沖一眼,將衣服攏好,言簡意賅道,“別告訴他。”
謝沖頓了一下,沉沉地應了一聲,“我背你走。”
這一回,薛敬沒有拒絕,他筋疲力盡,傷痛交加,撐到此刻已是極限。
謝沖背起他,剛要抬步往西山棧道走,薛敬卻忽然道,“先帶我去另一個地方。”
謝沖一頓,“去哪兒?”
“回南側耳室,五王棺槨。”
謝沖猶豫,“王爺,咱們眼下缺醫少葯,那針沾着劇毒,若不儘快出‘頂’,我怕……不好跟季卿交代。”
“謝總使肩上背了多少條命債,也沒見你跟任何一人‘交代’過。”薛敬此刻喘氣都疼,還不忘笑着嗆他,“走吧,本王福大命大,死不了。”
謝沖謹遵王令,快速往南側耳室的方向趕。
不一會兒,他們又回到南側甬道,被炸毀的甬道全是橫擋的巨石,將將只能一人通過,謝沖將薛敬放下,強撐着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勉強往前走了幾步。忽然甬道深處一陣疾風卷過——
“慢着!”謝沖耳力驚人,立時將薛敬圍在身後,金雲軟劍從腰間抽|出。
兩人呼吸一滯,原本死氣沉沉的甬道傳來輕盈的腳步聲。
忽然,火折擦亮,漆□□仄的南側耳室門口站着一個矇著臉的黑衣人。薛敬撐着石壁站直,將火折舉起,無聲無息地看向那人。
“誰……”謝沖迎着火光看過去,只見那抹黑影一動不動地站在棺室門前,右手緊握鈴刀刀柄。
忽然之間,一種強烈的熟悉感湧入謝衝心頭,他不自覺往前探了兩步,下意識地問,“閣下與我……是否在哪兒見過?”
“三哥……”
謝沖全身一震,驀地回頭,卻發現薛敬的眼神始終望着那名刀客,並不是學着季卿喊自己。
“三哥,我們許久沒見了,上一次見面還是在狼平溪谷,你給我烤了狼腿。”薛敬淡淡地笑了笑,側身走過謝沖,艱難地說,“沒想到……你就是鬼門那柄‘終刀’——也是十年以來,隱藏在鴻鵠的另一隻‘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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