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鬥毆

街頭鬥毆

莫菲終於找到了將自己與十年後的陸炳聯繫到一起的東西。

“難道這傢伙十年後派人千里迢迢去四川找我,就是因為林小姐的父親與南京黃冊庫之間的關聯?”

不知是什麼緣故能讓他將自己的事放在心上惦記這麼久,這讓莫菲更加專註地翻閱林瑞鸞那份未竟的手稿。這卷書不止是一個富家千金偶爾技癢的試手習作,更包含着自己將在這個時代必須經歷的一段故事。

莫菲讀得如此專註,以至於她幾乎要把紙頁上每個字都生生背下來,待她從書里抬起頭時卻發現屋裏的人連同兩名夥計都已經聚到了門口。

店鋪外嘈雜聲不絕於耳,有人在爭執,間或還傳來打砸東西的聲音。

片刻后噪音漸止,然後換個方位又鬧將起來。

“又是那班混子!年關將至,這是出來討年貨錢了。”

有個夥計咬牙切齒地咒罵道,鄒敏擺擺手讓他回去接着幹活,又轉向陸炳說:“不干我們的事,咱們還是回屋接著說事。”

“咦,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來你店裏?”

見鄒敏表現得事不關己,莫菲對此很是好奇,但她再一看林瑞鸞的臉就明白了緣由:這幫鬧事的人必是本地的流氓混混,正如夥計所說,到年底該使錢的時候這些渣滓們便到處惹是生非,敲詐勒索。他們倒有些頭腦,知道鬧事時先摸清對方底細,以鄒敏這樣和林府來往密切者多半不在他們的騷擾名單上。

莫菲之前在京城為錦衣衛辦事時還真和當地的流氓打過交道,當年的她有南鎮撫司的背景,遇見她的人無不對她畢恭畢敬。

現在她唯一的靠山變成了十八歲普通男生,這讓她心裏一點底氣都沒有。

“真是掃興,鄒師父,讓我們從后屋出去罷?可別讓人看見我跟這些......傢伙扯上關係。”

林瑞鸞不滿地撅起了嘴——她好不容易遇見個堪稱知音的讀者,還沒來得及聽對方的感想便被倉促打斷。

“哼。”鄒敏冷笑一聲,“你的算盤倒是打得好,見狀不妙就開溜。”

林小姐微微扮個鬼臉,原來她在這裏還耍了個小心眼,想趁機從鄒敏面前溜走。

見自己的心思被拆穿,林瑞鸞心虛地笑了笑,轉而朝莫菲伸出手:“來,我領你從后屋出去。”

上一刻還視對方為競爭對手,下一刻已經像朋友般友好相處,莫菲一時還難以適應這種急速的角色轉換。她習慣性地將視線投向陸炳,想看他在這種時候會如何抉擇。

“陸公子你呢?”

林瑞鸞也出聲催問道,她顯然不想在這裏多生事端。

她倆看見陸炳站在門外屋檐下,絲毫沒有避開那群暴徒的意思。

“喏,那邊兩個小姑娘......”

他抬手指了指街角不遠處的一頂小轎子,又回頭看着林瑞鸞。

“不正是你學塾里的學生么?”

......

吃瓜從觀眾席吃到舞台中央,這是兩個女孩都沒想到的事情。秦箏生性穩重,自然不在外面跟人起任何矛盾;吳心月固然私生活頗受非議,好歹都只是閨閣內的胡鬧。

兩人都沒經歷過這樣的陣仗,一下子被眾流氓圍住,頓時不知所措起來。

她們的轎夫畏畏縮縮地躲在一旁,雖未拋下主人逃離卻也不敢上去和混混們對峙。烏合之眾里早有人瞥見轎子裏藏着兩個年輕姑娘,這副場景讓他們變得亢奮起來,言語也開始愈發污穢不堪。

“都怪你,看什麼熱鬧,把自個都陷在這了!”

秦箏不禁低聲抱怨。

“......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呀。”

吳心月咬咬嘴唇,臉上的表情同樣一籌莫展。

女孩們戰戰兢兢地縮在轎子裏不敢往外看,等着等着,轎外的叫罵聲還沒有平息,但像是調了個頭轉向另一個人。躊躇一會兒功夫后她倆終於大着膽子將轎簾掀開一條小縫,窺視外面的情況。

“阿箏,你快看那個人,是不是好像......”

兩人詫異地看着轎外,眾流氓已經背對着轎子轉向一個迎面走來的年輕男人,對方赤手空拳,獨自站在街頭。

混混群里有幾個體型壯碩者,跟他們一比,陸炳的體格看上去顯得有些瘦削。他警惕地打量這一圈人,對方也被他的出場轉移了注意力,不再騷擾秦箏和吳心月的轎子。

“看什麼?”

貌似領頭的混混看不過眼,他慢慢地走向陸炳,陸炳仍舊不動聲色,也未面露怯意。這副傲慢的模樣激怒了暴徒,他抬手想使勁朝陸炳的胸口推去時——陸炳忽地擒住了他的手腕。

“你!”平時慣常欺負人的傢伙沒料到對方竟敢還手,他還未及回過神,陸炳的右掌冷不防襲上他的肩頭,同時從他腳踝處傳來一陣劇痛。

帶頭的混混只覺一陣天地倒轉,隨後是地面狠狠朝他的臉撞過來。

轉瞬間陸炳一記猛摔直接將對手的臉磕在地上,伴隨着讓人牙酸的撞擊聲,那人哼也沒哼就暈了過去。

“陸炳,後面!”

“小心!”

背後同時傳來兩個女人的驚呼,陸公子急忙側身一讓,只聽得身旁有呼呼風響,他這扭身的動作堪堪避開了對方直奔自己腰眼的刺擊。

可惜他的動作仍慢了一步,歹徒手裏的刀子斜掠過陸炳小臂,割破他衣袖的同時更在他胳膊上划拉出一道口子。鮮血登時從傷處滲出來,將創口周圍那圈衣服都染紅浸濕。偷襲得手,拿刀的流氓立馬倒退兩步,喘着粗氣亂揮手裏刀子試圖嚇退陸炳。他剩下的同夥們也紛紛默契地圍上來,想仗着人多再次從背後制服陸炳。

被刺到的手臂起初還沒什麼感覺,隨着出血量的增加,傷口逐漸燒了起來,疼痛隨着手臂攀上來,使陸炳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屈辱。

不等混混們上前將他圍住,陸炳低吼一聲,身子似快箭般直撲偷襲他的兇手。

“啊——”

持刀者驚惶地抬起胳膊想護住面門,陸炳立即乘隙而入,掌刀自下而上直切對方咽喉。這一擊速度奇快,力道雖有所不足卻正好打在對手的脆弱部位。對方不由自主地鬆開刀子想捂住脖子,側腹又迎來陸炳一記重拳,正打在他先前試圖暗算陸炳的位置上。

一擊之下,他的身體像個沉重的米袋子,雙膝無力地跪倒在地上,癱着再不能動彈。

陸炳來不及喘息,脊背上又挨了下悶棍,疼得他差點叫出聲。他咬緊牙關,借轉身之勢收臂抬肘,死死頂向偷襲者的下巴。“喀嚓”一聲牙齒咬合聲,隨後便是對方痛苦的慘叫:他還沒來得及閉嘴就捱了陸炳的肘擊,牙齒猛地咬在舌頭上,口吐鮮血頭暈目眩。

連番狠毒打擊讓離陸炳最近的那個暴徒慌了手腳,他畏縮着正欲後退,卻正好和怒火中燒的陸炳對上視線。下個瞬間,陸炳的雙手已扣上他的腦袋,千鈞力道重重將他的身子壓了下去,他在昏迷前看到的最後一幕景象是陸炳朝他迎面飛撞來的膝蓋。

也是一陣悶響,折斷了鼻樑骨和門牙的流氓被揪着后領扔到一邊,仰面躺在地上也不知還有沒有呼吸。

“......還有好幾個。”

陸炳抬眼估量了一下對方殘黨的人數,他搏鬥時招招下的都是死手,一番掃蕩鎮住了其餘鬧事者。

趁着這個空當,陸炳識趣地往後撤了段距離,以免再被他們給圍住。

“呼——”

一直屏住呼吸的莫菲也暗暗鬆了口氣,陸炳驟然發難打倒了四個人實屬僥倖。若對方回過神來一擁而上,他再兇狠也架不住對方人多勢眾。

好在流氓們素來欺軟怕硬,看到自己這方損失慘重不禁人人膽寒。在陸炳的注視下,這些烏合之眾誰都不敢率先搶上前。周圍聚集的旁觀路人也越來越多,這群混混嘀咕一陣,終於小心地抬起地上陷入昏迷的同伴,面朝著陸炳小心地退開了。

這些人逃跑時也不忘罵罵咧咧給自己找回點面子,只是無論他們罵得有多難聽,陸炳也沒有任何反應,他就這麼冷冷地注視着對方,直到他們最後一個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路的盡頭。

......

“原來年輕的時候就這樣啊。”

莫菲挽着陸炳的胳膊,忍不住又長吁短嘆起來

“喏,手抬一抬!”

她從懷裏摸索出一方乾淨的手帕,拍了拍陸炳手臂。這木頭剛才還神采奕奕地,現在怎麼就沒聲響了?

看陸炳沒有心情說話,她也懶得多問,只小心地將他的袖子翻卷上去,動作既輕又穩,看上去十分嫻熟。

“還好傷口劃得不深,不用縫針也免得留疤。”

莫菲安慰了一句,手底又加了幾分勁好把傷口裏髒的血都擠出去。書坊里沒有酒可供消毒,她遂請店主提了桶清水來,提起瓢一遍遍地為陸炳沖洗傷口,免得陷入髒東西造成感染。

“不過就算傷不重也不能怠慢!”她用教訓的口吻說道,“這年頭又沒有破傷風疫苗,你要是中了招豈不是提前全劇終,那我該怎麼辦啊!”

陸公子的嘴唇動了動,終究還是沒搭腔。

自己這輩子還從來沒被人這樣捏在手裏念叨過,這到底算怎麼一個事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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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注意本文所寫的“流氓”和我們日常所說的有區別。明代的流氓堪稱一種自由職業,可視作一幫有組織犯罪團伙,和現在說的品德敗壞者是兩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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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鎮撫司幻想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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