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十六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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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十六小時:一個唐朝貴族家奴的工作時間表(圖)轉自青銅妖藏書樓
你將看到,在唐玄宗時期的長安城,漢人貴族的家奴(主要工作是飼養駱駝和馬,我們稱他為祥子)的一天是如何度過的:
我們要介紹的這位祥子,並不叫祥子。只因他馭駱駝馭馬都在行,我們不妨借老舍筆下人物的名號,給他一用。這位祥子生活在公元8世紀唐玄宗時期,是粟特人。唐代人說到“胡”,大抵指的就是波斯人和粟特人,有時候,他們也會把羅馬、大食和天竺人稱作“胡”。
粟特是一個中亞古國,首都就在今天烏茲別克斯坦的撒馬爾罕。這個古國由一系列小國構成,國民以國為姓,也就是“昭武九姓”:康、安、曹、石、米、何、火尋、戊地、史——後來亂了唐王朝的安祿山、史思明,做了皇帝的石敬瑭,都是粟特人。但粟特人並不都是“亂臣賊子”,粟特人最擅長的是經商。從撒馬爾罕前往唐長安城的漫漫絲路,幾乎就是被粟特人盤活的。康艷典、石萬年、何伏帝延這些赫赫有名的粟特城主,本質上都是大商人——政商、宗教合一,生意就更好做了。在粟特人販賣的諸多商品中,有一種就是奴隸。他們販賣崑崙奴,也販賣新羅、高麗的美貌少女。
我們的祥子也是一位漢人貴族的家奴,但未必是被販賣而來。在唐代,胡人奴隸的來源有很多種:販賣、戰俘,或是罪犯子女。祥子是石國人,所以他姓石。按照對粟特人極有研究的北京大學教授榮新江的說法,粟特人起名,都是“××神的僕人”。有位隋墓主人來自史國,名射勿盤陀,他就是“射勿神的僕人”,盤陀是僕人的意思。
祿山這個名字,譯自“Rokh-shan”,它和“思明”一樣,都是“光明”的意思,它們明顯受到祆教“拜火”的影響。按照這個規則,我們的祥子,本名應該叫“石××盤陀”。作為家奴,祥子不太可能在史書上留下自己的真名。在一些敦煌文書中,我們可以看到這樣的漢化胡名:阿奴兒、康客兒、禿子、富得。因此,這位貴族如果為“石××盤陀”取名“祥子”,也是可能的。
從做奴隸起,他的工作就一直是飼養駱駝和馬——來自蒙古和中亞的奴隸,一般都會被分配這類工作。
在唐代官方牧場,一個牧人管理10匹馬或6峰駱駝,120匹馬或70峰駱駝為一群,由牧長管理;牧監按等級大小,可以掌管成千上萬匹馬。馬和駱駝是行軍打仗的必需,運氣好的牧監,有可能成為大人物。
在這方面,祥子有位可供勵志的偶像:高句麗人王毛仲。王毛仲起先是臨淄王李隆基的家奴。後來,臨淄王成了皇太子,王毛仲就為他管理東宮的馬、駝、鷹、狗。王毛仲為主人辦了一些奪權殺人的事。李隆基當上皇帝后,就一路賞他官做,終至輔國大將軍。但最後,王毛仲居功自傲,又觸怒了高力士,終被玄宗賜死。
祥子的主子不是皇太子,即便是,也沒有當年臨淄王的勢力。唐玄宗後來讓成年的皇子都住在長安城東北角的“十六王宅”里,限制他們的政治權力,但不限制他們畜牧打球聽音樂。祥子的主人,或許就是這些皇子中的一個。
假如我們的祥子足夠聰明努力的話,他現在手上可以掌管上百匹的馬和駱駝。一匹良馬頂得上40匹絹,這可是筆不小的財產。
【3:00—起床喂馬】
凌晨3點48分(五更二點),宮城內的鼓聲隆隆傳來,各坊的鼓應聲響起。晨鼓要擊三千遍,直到天色微亮。長安城內的109個坊和東西兩座市場,在鼓聲中漸次開門。
祥子已經起床好一會兒了。雖說是“床”,其實只是打了個地鋪。但“床”在唐代,本就既指卧具,也指坐具。在陝西歷史博物館收藏的絕大多數唐墓壁畫(比如韓休墓《樂舞圖》)里,都是唐人坐在編織毯上的景象。但在新近陳列的“風華重現——新入藏壁畫暨修復成果展”臨時展中,一組來自唐韋氏墓墓壁上的“仕女圖”,向我們展示一種可以垂足而坐的小板凳,這種坐具顯然來自胡人,唐人稱它們“胡坐”。游牧民族還為長安帶來了另一種坐具“胡床”,實際上就是北方人說的“馬扎”。
祥子穿上胡服,開始清點馬廄和駝廄。長安郭城內畜牧數量有限制,因而宅內只養着幾十匹良馬和幾峰駱駝,大部分馬、駝在郊外。儘管是私馬,我們敬業的祥子還是按照官馬的規制,給它們餵了一些茼麥和六斤穀子,這是很講究科學和營養的飼養法,甚至不同季節,對馬匹的餵食量也不一樣。《唐六典》說:“秋、夏時,粟減半。”
這天早晨的出行不用駱駝,祥子很快備好了馬,等待他的主人。我們可以通過陝西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唐李壽墓壁畫《備馬侍行圖》,來想像祥子的樣子:這位被唐代畫師記錄下來的牽馬人,“長須連鬢”(滿臉絡腮鬍),手牽馬韁。從陝西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另一些三彩牽馬俑藏品中,可以進一步完善這個胡人形象:可能是捲髮,穿着典型的窄袖長袍胡服,高挽着袖子,下身着長褲。有時候戴着折沿尖頂的帽子。
大概是在祥子喂馬的時候,主人開始面對一面紋飾精美的銅鏡梳妝。陝西歷史博物館收藏了各朝各代高等銅鏡一千多面,在過去幾年裏,他們公開展示過不到1/6的藏品。其中一面是瑞獸葡萄鏡。瑞獸的原型是獅子。葡萄這種由漢代張騫引進到長安的水果,因為果實茂密,被認為象徵著“多子富貴”,成了此後幾百年中工匠們最喜歡使用的外來物紋飾。
站在鏡子面前的祥子主人,可以聞到屋中熏爐散發出的香氣。陝西歷史博物館藏有一隻十分漂亮的唐代“忍冬紋銀熏爐”,但在熏爐這件事上,館裏最拿得出手的是漢代的“鎏金銀竹節熏爐”。這件國寶級文物由青銅打造,通體鎏金鎏銀,是漢武帝在建元五年(前136年)賜給姐姐陽信長公主的。這是一組“九龍”熏爐:底座上透雕着兩條蟠龍,它們張口咬住一隻竹柄。竹柄頂端,三條蟠龍托起熏爐,熏爐鎏銀的爐身上,還浮雕着四條金龍。
主人出門前,也許還會隨身攜帶幾顆香囊。對於唐朝男人而言,衣袂飄香是一件很有魅力的事。西安何家村的窖藏,就出土了一件葡萄花鳥紋銀香囊:這隻通體鏤空的香囊有非常精巧的機械設計,無論香囊如何轉動,囊中盛放香料的金盂永遠向上,香料不撒。
挖出這顆香囊的何家村窖藏,是考古史上的一件奇事。1970年,施工隊在西安南郊何家村地下近一米處,發現了兩個大瓮和一個銀罐。考古學家趕到,打開大瓮,瞠目結舌:三個容器中,竟然裝着一千多件珍寶。在後來的文物定級中,一件“獸首瑪瑙杯”被認為是海內孤品,中國政府禁止其出境;有三件被定為國寶級文物,分別是:鴛鴦蓮瓣紋金碗、鎏金舞馬銜杯紋仿皮囊銀壺、鎏金鸚鵡紋提梁銀罐,另有十件被定為國家一級文物。
沒有人知道這批寶貝屬於誰,北大歷史教授齊東方通過對窖藏位置、文物信息與史書的比照,他認為唐德宗時期的稅官“尚書租庸使”劉震很可能是這批寶貝的主人。現在這批窖藏已陳列在陝西歷史博物館“大唐遺寶專題展”多時,供所有人欣賞。
【5:00—隨主人上朝】
早晨5點,太極宮承天門樓的鼓聲再次敲響。此時,位於承天門偏東北方向兩公里開外的大明宮,早已人頭攢動了。
早朝的百官,由僕人打着燈籠牽着馬,來到大明宮南邊的望仙門、建福門外等候。其中就有祥子和他的主人。假如祥子的主人是“十六王宅”中的某一位皇子,那麼他大抵會被封一個“員外郎”之類的虛職。雖是虛職,也要上朝。唐代規定“五品以上及供奉官、員外郎、監察御史、太常博士,每日朝參”。
“春宵苦短日高起,從此君王不早朝”的說法或許有失公允。至少“每日朝參”的規定,直到天寶十四載才被玄宗改為單日上朝、雙日玩樂。這一年,安史之亂爆發。承天門樓的鼓聲響過後,望仙門、建福門二門打開,監察御史帶領朝臣,步行走入大明宮。夾階校尉和監門校尉,這時候要拿着名冊點名,即“唱籍”。穿過含元殿和宣政殿,就是玄宗上朝的紫宸殿了。此時,百官按照官階大小順序“入閣”,文官在東,武官在西,從宮門口到入殿,大概有1200米,相當於□□到保和殿。
紫宸殿裏熏爐飄香,百官們腳下放着一塊塊“躡席”。在唐代,朝臣們向天子行禮的時候,要在這塊席子上手舞足蹈,稱“蹈手禮”。接着是百官奏事。
這段時間,我們的祥子一直牽馬站在宮牆外,也許會和其他胡人奴僕略作交談,也許會慵懶地打個盹兒。有時候,祥子也能看到一些和文武百官一起等候覲見的粟特人。他們帶着珍禽異獸、奇珍異寶等貢品,按照唐朝官員的指引,步入宮牆。
揭取於章懷太子墓東壁的《客使圖》,就展示了這樣的情形。三位唐朝的鴻臚寺官員站成一個閉合三角,交頭議事。使臣們剛到長安,會被鴻臚寺官員接待,並被詳細詢問本國地理狀況與風土人情,對於科技不發達的唐朝來說,這些情報至關重要。氣度雍容的鴻臚寺官員身後,是戰戰兢兢的外國使臣:為首一個濃眉深目的禿頂使者,被認為是東羅馬人;中間那位戴着插着羽毛的尖頂帽,據推測是朝鮮半島上的新羅人;另外一位戴着翻耳皮帽,大抵是來自中國東北部。“這三位使者均躬身,畢恭畢敬,謙卑的神情中流露出期盼、等待之意。”陝西歷史博物館的官方簡介寫道。
對於使者們謙卑姿態的描摹,或許已是一種符號化的畫法。在祥子的家鄉撒馬爾罕,考古學家也曾發現過一幅“客使圖”:五個唐人站在中間,和其他使臣一樣,向撒馬爾罕畢恭畢敬地獻上絲綢、生絲、蠶繭。
宮裏的事情祥子了解得不多。他只知道,每逢正元(元旦)和冬至,早朝就要變成“大朝會”,那時候,平時的五列禁衛軍儀仗,增為十二列。各持刀、戟、矛、弓,分列左右。每列儀仗隊,都揮舞着綉着野驢、豹子或者其他野獸圖案的旌旗。通過陝西歷史博物館存的懿德太子墓東西壁《儀仗圖》,我們也可以略為感知這種皇室慶典的浩大陣勢。
平日早朝大概上午8點多就結束了。退朝後,百官可以到朝堂的廊下吃頓午餐,這叫“廊下食”。唐代“廊下食”,冬天有湯餅、黍子粥,夏天有類似涼麵的食物和粉粥,水果有“栗黃、文桃、梨、榴、濕柿”,祥子最流口水的,是天天供應的羊肉。此時,祥子站在宮牆外,只能啃幾口隨身攜帶的胡餅(相當於“饢”)。
【11:00—西市買鞍鞭】
回到府中,已是上午10點。主人休息,祥子承命去採購一些馬具。
長安城裏有兩大市場,東市和西市,各佔地一平方公里左右,是一般的坊兩倍大。和各坊一樣,兩市都有圍牆,並有專人守衛。東西市的營業時間是有規定的,從中午開始,到日落前兩小時關閉,也就是11:00-15:00。
東市賣的大抵都是本國物品,西市則是一個大型的國際商品交易市場,有許多外來貨。外國商人來到長安,都會到西市交易,因而這裏也被稱為“絲路起點”。陝西歷史博物館收藏的許多唐三彩駱駝俑,背負着重重的包袱,有時馱着猴子和兔子。
買馬具要去西市。十六王宅離西市大抵七八公里。祥子騎着駱駝,約莫走了半小時,到了西市口。這時,西市也差不多要營業了。
唐人輕商,唐太宗編纂的《唐律》,規定五品以上官員不得入市,所以祥子的主人從沒來過繁華的西市。在西市,奴隸、珠寶、馬具、牲畜……各種商品都被分開販售,販賣相同商品的商販們聚於一“行”(也就是一條小街)。商人們來自各個國家,最多的,當然是粟特人。
唐僧玄奘瞧不上粟特人,他在《西域記》裏說他們“風俗澆訛。多行詭詐。大抵貪求。父子計利”。但西行之前,他還是特地先來西市尋訪他們——沒有誰比這批從千里之外牧駝而至、受盡了通關盤剝的粟特人,更了解西邊的路。
唐代人幾乎認為每個粟特商人都是珠寶鑒賞家。當9世紀晚唐氣象已衰時,筆記小說家們還總喜歡讓粟特人在故事中成為某種神奇財富的來源。這些印象並非沒有道理,珠寶可能是最易於攜帶的貴重物品。在何家村出土的那一千多件寶藏里,就有可能來自西域的近百件藍寶石、紅寶石、黃玉、綠瑪瑙、珊瑚、琥珀。
粟特人聚居的地方,往往建有祆祠。西市北邊的醴泉坊,就有祆祠。在陝西歷史博物館收藏的“北周安伽墓石門及圍屏石榻”浮雕中,可以看到祆教祭祀的景象:三隻駱駝腳踩蓮花座,身背一頂大火盆,兩邊分別是彈箜篌和彈琵琶的飛天形象。
安伽曾是同州(今陝西大荔縣)薩保。粟特的商隊首領在梵語中被稱為“薩保”,北魏以後,薩保也被中央政府設為官職,專門管理胡人聚落。西安出土的另一個薩保墓是史君墓,墓主人史君是涼州(今甘肅武威)薩保。這個墓的規模,堪比北周皇帝墓室。安伽墓和史君墓都既非祆教式,也不完全是漢式。
作為一個從小住在漢人家裏的粟特人,祥子很少去祆祠。所以,在買好了馬鞍和馬鐙子之後,他就徑直往回走了。這時候,距離收市的300擊鼓聲還早。
【14:30—伺候主人打馬球】
下午2點多,當祥子回到十六王宅,而他的主人和另外幾位皇子,已經打了好一會兒波羅球了。手不握實權,十六王宅里的諸王,平時只能尋歡作樂。打波羅球,是唐代上層人士最喜歡的運動之一。
按照已故北大歷史學家向達先生的考證,波羅球是從伊朗經由西域傳到長安的。玩法和今天的馬球差不多:兩隊人(一般每隊5-10人)騎在馬上,用杖端彎曲的波羅球杆擊球,網囊作球門,先進球者勝。
唐玄宗就是一位波羅球高手。據史料價值頗高的《封演聞見記》記載,李隆基還是臨淄王的時候,曾奉唐中宗之命,與幾位王公組隊,迎戰驍勇的吐蕃馬球隊,玄宗“東西驅突,風回電激,所向無前”,不負眾望地幫助唐朝代表隊贏下了比賽。
在陝西歷史博物館館藏章懷太子墓壁畫《馬球圖》裏,可以看到這樣一場“風回電激”的比賽:場上五人持桿騎馬,一人坐在馬上反身擊球,香囊大小的波羅球正飛在他的馬尾后;身後四人縱馬直追……
向達先生說,唐玄宗愛馬球,所以“玄宗時諸王駙馬俱能打球”,軍隊裏盛行以馬球練兵,長安城內也遍佈球場:大明宮、宮城、十六王宅、坊間大戶都有。
擅長馭馬的祥子,時常能近距離觀察這些王孫貴族的比賽。就像那些在電視機前急得跳腳的球迷,有時候他也真想上場替他們打。但現在,他還沒有這樣的機會。
儘管祥子非常努力想飼養出獨步天下的打球馬來,但一匹馬的造化,更多來自它的血統。于闐國曾向唐朝晉獻過兩匹“打毬馬”,或許伊朗馬更適合打球。
天氣好時,祥子也會陪主人外出狩獵。這時,他辛苦飼養的駱駝也要派上用場了。陝西歷史博物館章懷太子墓壁畫《狩獵圖》中,騎手們鋪天蓋地帶着豹和鷹奔馳在前方衝鋒,儀仗人員手舉旌旗,兩峰輜重駱駝奮力在後。狩獵,顯然是件比打球更複雜和隆重的事。
【19:00—伴着主人的舞樂聲入睡】
打球到下午5點,人困馬乏。祥子把馬匹牽回馬廄,餵食,清點馬匹,回僕役房中就餐后,他這一天的工作就結束了。他躺在地鋪上,聽到了舞樂之聲傳來。
十六王宅的夜宴則剛剛開始。何家村中出土的那批寶貝再次派上用場。國寶級文物鴛鴦蓮瓣紋金碗似乎可以盛飯,也能盛酒。造型像一隻牛角的海內孤品“獸首瑪瑙杯”,其實是種叫做“來通”的酒器。“來通”在中亞、西亞很常見,一般將酒從獸身上方寬口注入,再由獸嘴處注出。功能類似漏斗,可以為賓客斟酒也可以直接用來喝酒。
喝的當然是涼州(甘肅武威,唐代時,這是一座聚集了大批胡人的“胡城”)產的葡萄酒。這種酒連楊貴妃也喝:“妃持玻璃七寶杯,酌西涼葡萄酒。”喝葡萄酒的酒具,多是玻璃、水晶製成,詩人們常用“月光杯”來比喻。何家村出土的“水晶八曲長杯”就是這樣一件“月光杯”,它也是我國目前考古發現的惟一一件唐代水晶容器。
長安韋曲墓葬壁畫中有一幅《野宴圖》,可以告訴我們唐人吃了些什麼。其中有一種食物,呈山石狀,陝西歷史博物館的專家們認為它可能就是唐代的雪糕“酥山”。“酥”是一種乳製品,加熱融化后冰窖冷藏,即成“酥山”。這種可能是“酥山”的東西,在章懷太子墓的《仕女圖》中也出現過兩次。
唐代貴族宴飲時的歌舞是如何的,從2014年剛剛揭取的韓休墓《樂舞圖》我們可窺得一二:六位胡漢混雜的男樂手和六位漢族女樂手分列左右,他們手中持有的樂器,也是東西混合:有箏、琵琶、排簫、尺八等等。正中間一男一女兩位漢人,正在旋轉起舞。我們還不確切知道,他們跳的是什麼舞。
當時的長安城,最風靡的胡地舞蹈是“胡騰舞”“胡旋舞”和“柘枝舞”。沿長安城東邊正中的“春明門”往南,就是胡家酒肆聚集的道政坊。李白“笑入胡姬酒肆中”,他是常客。酒肆里的胡姬會表演正宗胡旋舞。白居易描述過這種舞蹈:“胡旋女,胡旋女。心應弦,手應鼓。弦鼓一聲雙袖舉,回雪飄搖轉蓬舞。左旋右轉不知疲,千匝萬周無已時。”如果這種描述精確,那楊貴妃恐怕是個“靈敏的胖子”——她和安祿山都是胡旋舞的行家。
帝王貴胄的宴席上,還有比這些舞蹈更奇特的景觀。中宗和玄宗都曾養過舞馬。中宗的舞馬能夠隨着音樂的節拍起舞,還能銜杯喝酒,卧下裝醉又站起來。玄宗的舞馬更能幹,能在壽宴上銜酒杯為帝王祝壽。今天,我們可以在何家村出土的國寶級文物“鎏金舞馬銜杯紋仿皮囊銀壺”上,看到這樣的銜杯舞馬紋飾。
安史之亂后,玄宗的舞馬有一部分流落東北,成了戰馬。然而它們死性不改,每當帳中奏樂,就會不知不覺地高蹈。
十六王宅里的皇子們,多數也在安史之亂后隨着玄宗西逃。延王李玢不願拋棄家眷,逃得太慢,玄宗很生氣。太子李亨趁機在靈武即位,是為肅宗。甄王李琬則作為討逆元帥,死在沙場上。
祥子跟着主人逃命,內心五味雜陳。不知道他是否會因民族身份,被主人冷落、責罰。事實上,安史亂后,晚唐上下的確遷怒於粟特人。一些地方甚至濫殺胡人。大量粟特人因此改姓,直到完全融漢。
而此時,我們處於十六王宅中的石祥子、石××盤陀,正躺在他的地鋪上,準備入睡。晚上7點,皇城內傳來連續八百聲的日暮鼓,城中坊門漸次關閉,長安城進入宵禁時間。
然而十六王宅的宴樂聲未見停歇,道政坊的胡人酒肆也仍在把盞言歡。李白不是說了嗎?“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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