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2 章
又一次在劇痛中驚醒,小天窗中透露出依稀的星光。我忘記這是第幾次,也幾乎分不清疼痛與安寧的界限。水桶的水龍頭每隔一秒滴水,剛開始我會計時,現在似乎沒什麼所謂了。
我不知道下一次這麼會在什麼時候來,開始我還想過逃出去,卻得到了瘋狂的報復。為了折磨我,她把自己變成了瘋子。她給我葯來維持生命,而我的尖叫又是她最佳的補藥。痛苦的死循環。
偶爾我清醒而不感到疼痛的時候,就想起與艾德的最後一夜。他只是那麼看着我,就已經說明自己的全部願望。我拒絕了他的提議,因為當時我毫無思想準備,不相信這是一次永不返回的出走。
我應該和他私奔的。
“嘖嘖嘖,”女孩俯身微笑,在這昏暗的地牢,如同高不可攀的仙女。“你的康復能力真是驚人呢,夏爾。”
她輕巧的舉起魔杖,只輕輕一碰,就叫我痛不欲生。我咬牙不發出尖叫,那些慘痛只會讓她再度興奮。甜膩的腥味從喉嚨向上涌,但並沒有使我的乾渴得到緩解。
“明明是那麼脆弱的樣子。”她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悠然自得的觀賞着我的痛苦,“明明像螞蟻一樣被碾碎。”間斷一會之後,電棍再次向我襲來,痛苦令我難以忍受,以致我自我安慰地許願,主動將靈魂與□□分離。
“你還是不說嗎?親愛的。”她攥住我的頭髮,拉起我的頭,粗暴的壓力使我從命,卻愈加增加我放棄自己的勇氣。
“我可以騙你,我已經騙過你很多次,你總是傻傻相信,傻的我都不忍心再多一次。”我執拗地避免注視她,艱難的開口,“你應該比誰都明白,假不會成真。”
“閉嘴!我讓你閉嘴!”她暴怒的吼道,拿起手邊的鞭子抽打我。我忘記過了多久她才解氣,總之我是從裏到外的麻木。
“你以為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她累了,丟掉手頭的工具,又恢復到冷淡的神情,“夏爾·蘭斯特,沒人比我更了解你。你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自私自利的騙子、以及毫無信念的浪子。你以為自己披上教士的長袍就真的成了聖潔的神父,不可能!你永遠都是那個躲在女人裙子身後,跟所有人求歡的野狗!”
我猜出她很痛苦而為此難受,一種特殊的憐憫,使我對給自己招致苦難的人懷着一種又怨恨又讚賞的複雜感情。我用手輕輕摸了摸她的額頭表示安慰。
“你在幹什麼?”她猛的跳開,渾身發抖,似乎我對她做了什麼可怕的事,並惱羞成怒的狠狠抽我一鞭。我迅速的蜷縮,象巨大的痛苦之卵。同時女孩被喚醒了,她驚恐的看了我一眼,如同看見了一個可怖的怪物,飛快的逃跑了。
她看見了自己。
她愛了一個人,恨了一個人,她讓我痛苦,毀了我的生活,還給我招致死亡的可能。她領略歡樂和痛苦時那樣的激動,而恰恰是這種激動心情使她驚訝:“我愛過的,讓我苦惱的,我見到的正是這個人!”
等我被一陣刺耳的馬靴聲吵醒,洛林怒氣沖沖地闖進我的地牢。那個可憐的男人,他遇到了一個絕不會喜歡他的女人,從此以後這個受到最高層社交界歡迎的男人支配不了自己的任何一個夜晚了。因為他得把時間都花在她身邊,只為防止她不和別的人在一起。
他抱着全部的怒火,準備了上千種酷刑報復,卻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捂上鼻子。他太吃驚,以至於所有的怪罪都說不出口。我躺在地上,血液溶解在小水窪里,空氣中有腐爛的味道,一具會喘氣的屍體。
他憐憫的摸着衣服里的槍柄,我在等待,他在遲疑。
“你恨她嗎?”他帶着令人震顫而又十分笨拙的舌音問。
“特洛伊城被攻陷的那晚,城中最長壽的老人看見了海倫。”我伸出手,握住不遠處的光波。我握住了它,不由得偷笑。
“然後?”
“他說:我們的損失怎及她秋波一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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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秘書馬不停蹄地工作,看上去都很麻利。在進門前你看着玻璃門的反光,害怕他有可能認出你來,甚至格外裝扮一番。顯然是你多慮了,你變化很大而且長胖了,所以這不大可能。
“有預約嗎?”
“沒有,但有推薦信。”你拿出德黑蘭子爵的親筆信,作為你為他效忠那麼多年的回報,他答應幫一次忙,從此你們互不相欠。你用自己保命的本錢換了這麼薄薄地一張紙,但為了他,你別無選擇。
在他辦公室門口等待覲見時,你的手竟然不由自主的汗濕。你詛咒官僚體制的冗雜,隨後又想,這個辦法失敗了,還要採取別的辦法。終於性感的金髮女秘書對你說:“上校同意了,快點,他等不及動身去海岸。”
那個在襁褓之中就不斷搗亂吸引大人注意的傢伙,那個成年後將自己的哥哥視作私有物的傢伙,那個成年後男女不忌、像餓狼一樣捕食的傢伙,現在是法國最位高權重者一員。蘭斯特這個姓氏,你想起這本該屬於你的小傻瓜,如果他不曾放棄一切。
“你是誰?”
沒有禮貌的傢伙。你感到奇怪,一個家族怎麼養得出反差如此大的兄弟。你的腦子飛速的運轉,該怎麼組織語言呢?桌上擺着盧森堡公爵的侄女寄來的求愛信,這個姑娘是歐洲遐邇聞名的美人。
“喂!我很忙的。”
“你的哥哥。”為了留住他,你開門見山,對缺乏忍耐的小夥子卻出乎意料的有用。羅本怪異的看着你,他的眼神讓你想起你的愛人。夏爾,想起他你總會感到萬般柔情。他那麼聰明,卻又那麼天真,簡直令人吃驚。
“我難道認識你?”羅本拿起聽筒,“或者見過你的肖像。”
“恐怕不,”你曾整個冬天住在蘭斯特家,不過那時你們只是在卧室里隱隱約約見到過,於是對他隻字未提。“他就在這裏。”你急不可耐地希望羅本動身,“派人去見洛林公爵,一定會把你的哥哥帶回來。”
羅本已露出了吃驚的神情,因為夏爾顯然從未跟他談起過自己的任務,他為自己缺乏信任而感到不悅。一個私人秘書走進來打斷了你們的談話,羅本低聲跟他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