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鹽池困辱
陳隧見杜君寧未搭話,倒是火上澆油,叫道“平君,要我說,立馬叫人把這小子鎖了去就好!”
杜君寧哼了一聲,杏眼圓睜:“敢鎖我弟弟?我祖父當年不知鎖了多少人,如今你敢來鎖!”
張彭祖見真惹怒了她,忙拱手陪笑:“杜周,杜長孺的大名誰人不知啊,我們這小小儒生哪裏敢啊。”卻忽而又邪魅一笑:“不過。”站直身子,目光灼灼,“我爺爺手裏也不知死過多少人,你比得過嗎?”
杜君寧低着頭,氣不過卻也得罪不起:“家祖是張湯的下屬,自是比不過。”
杜佗自知有錯,在一旁不敢言語。劉病已的疼痛倒是緩解了許多,笑道:“不妨事,左右不過一場誤會。連日陰雨,今天難得艷陽高照,何苦為小事掃興。這樣,即刻開闢場地出來,公子踢蹴鞠,女郎放風琴!”
大家齊聲應好,各自忙碌。只有許平君仍是擔憂之色不減,小聲道:“病已哥哥,你沒事吧?”
劉病已感動不已,看着眼前懂事的小姑娘,一股暖流湧上心頭:“傻丫頭。”抬手揉揉她細軟的秀髮,“我身子康健的很,無礙的。”
杜佗給病已賠罪,杜君寧剜了他一眼,把這孩子嚇得噤若寒蟬。
陳隧一旁苦笑:“你這姐姐做的未免嚴厲,日後若做了誰家的執帚,如何消受得起!”
杜君寧柳眉倒豎,瞪着他:“若不是你在一旁煽風點火,我犯得着同張彭祖吵嗎?就算他過繼給了掖庭令,可右將軍(張安世)才是他的生父,是我能得罪的起的嗎。萬一給大人惹了麻煩,就糟了。”
陳隧見她這副愁眉不展的模樣,好奇問到:“不知令尊是?”
杜君寧乜了他一眼,撇撇嘴:“家父任諫大夫。”
陳隧聽后,伏身而拜,“失敬,原來是杜公(杜延年)的千金。”
杜君寧好奇“你識得家父?”
“哈哈”陳隧爽朗一笑,別忘了,“你那三弟杜欽可是典型的遊俠性子啊!”
“呵呵”杜君寧倒也開懷,“我倒是忘了那個小坎頭!”二人相談甚歡,倒是忘了方才的不快。
只是,佳人一笑傾城,陳隧不知不覺已經怔住了。
長安,美景如畫,美人更如畫。
盛夏臨近黃昏,褪去燥熱,天氣也溫和可人了起來。玩夠了的少年少女整裝出發,打算返回尚冠里。
可這歌舞昇平、太平盛世無非是一種錯覺。在這繁華之中,暗藏着數不清的見不得人的勾當。
突然,前方一陣騷動,阻攔了少年們的去路,大家都深感不安,心懸了起來。
龐大的俠盜幫派秘密控制着各個市區,九大市區好比各自的封地,地方官員常常與遊俠頭目勾結,這些幫派儼然成為真正的市區主人,他們也經常為了爭奪地盤而大打出手。
而現在,眾人前方正是兩伙俠盜團伙在火拚!
劉病已當機立斷:“快!繞道躲過去!這種事,京畿三輔之地每日都會發生,一旦招惹便不好處理,明哲保身要緊!”
杜佗跟張彭祖也是不敢怠慢,連忙駕車疾馳,慌不擇路的逃了。可屋漏偏逢連陰雨,劉病已所駕的馬車,竟在半路折斷了車軸!
這一動靜震動了前方正在激戰的匪徒。劉病已慌忙牽起張歸荑和許平君的手,奪路而逃。殺紅了眼的黑幫勢力哪管那許多,遇見跑路之人正是應了墨菲定律,一路追殺而來。
情勢危急,正跟着逃跑的許平君不幸被裾裳絆倒,被甩在了半路。
劉病已顧不得許多,一把將張歸荑推到了戴長樂的懷裏:“照顧好她!”
然後,慌忙折返,去救平君!
“病已哥哥!”張歸荑想衝出去,她自己也說不上是不想見劉病已為許平君犯險,還是想陪着他一起承擔。
可話還未及出口,就被戴長樂伸手堵住了櫻口。
剛想掙扎,戴長樂在她耳邊輕言卻厲聲道:“別出聲!”說罷,帶着她躲了起來。張歸荑這才意識到害怕,躲在戴長樂懷中不住顫抖,高高的雜草遮住了兩人的身軀。
劉病已衝上前,以身軀緊緊護住了許平君。不一會兒,幾個身強力壯的男子圍住了劉病已。
這幾個打手倒也不着急,就像圍捕獵物一樣,慢慢的形成一個包圍圈,向劉病已收攏,並用惡毒的語言來羞辱他們:“喲,快瞧啊!這小娃娃還充漢子呢!娶則妻,奔則妾,這女娃子怕是酒家女啊!哈哈!”
劉病已輕輕在她耳邊說:“君兒,閉上眼睛。”
縱使萬分害怕,可他的聲音,卻叫人萬分安心。見許平君乖乖的閉上了眼睛,劉病已輕輕抬手捂住了她的耳朵,他不想叫這些污言穢語玷污了平君。
和平君一起緩緩站起來,少年郎挺直了上身。
雖然他也很怕,他的雙腿也在微微打顫,可他明白,此刻,有一個需要他保護的人,他必須勇敢面對:“是我御術不佳,無意間闖入眾位遊俠的領地,小生在此賠罪。可這一切與這位姑娘無關,望各位高抬貴手,放過她!”
“呵。我們可是打家劫舍的。”為首的那人一臉不屑,“你這儒生說兩句話便要我們放過這位美嬌娘,天下間哪來的這種好事!”
劉病已心下一驚,緊緊的抱住了許平君,猶如一隻困獸,警惕的盯着周遭之人,目光陰冷狠絕。
見劉病已和許平君被圍困,眾人心下也是焦急不已。
杜佗要衝上前去,被杜君寧死命的拉了回來,厲聲呵斥:“你年紀最小,又劍術不精,貿然前去送死嗎!”
說罷將他拽上馬車,摁在座位上:“你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回府搬救兵,切勿耍小孩子脾氣!”又取出幾隻長劍,奉在陳隧進前:“長子兄,賤妾懇求,務必將病已和平君安全帶回!”
瞧着眼泛淚光的佳人和寒光凜凜的長劍,陳隧心中百感交集,堅定道:“杜娘子放心,在下就算拚卻性命也要救回他們!”
戴長樂悄悄和張歸荑趁歹人不備,趕來與杜君寧一行匯合。
戴長樂將張襲櫻交給王意:“意姐姐,我和長子去救人,煩請姐姐看護女郎們。”
說罷,同陳隧提劍殺入人群,前來相救。
張彭祖剛想去,卻被王意和杜君寧一起攔住:“彭祖,留下。這裏只有女孩子,需得位公子留下保護。”
“這......”張彭祖焦急不已,卻不得不留下。只是他未曾注意,杜君寧的眼睛裏有着另一層深意。
兩人一來,局勢立刻混亂起來。劉病已見勢,登時將許平君推出人群,叫她逃命。許平君自知自己在那隻會是累贅,嗚咽不語,淚流滿面而逃。
三位十幾歲的少年對戰近十個彪形大漢,註定了這是一場不公平的亂斗。
不僅是人數上的差異,年齡上的差距也讓三人十分吃虧。索性幾人的膂力劍法還都不錯,倒可支撐幾個回合。
可漸漸優劣之勢便已顯現,三個人早已渾身是傷,邊打邊退。
終於,退無可退,幾人被逼到了鹽池邊。
為首之人笑道:“英雄救美?好!那就讓你這英雄變成落湯雞!”說著吩咐手下人,“去!將那個身量最高的給我丟下鹽池!”
夏日陽光直射,鹽湖的水因藻類繁衍而泛紅,溫度已近40℃。劉病已已身負重傷,若是被丟下鹽池,只怕凶多吉少。
陳隧和戴長樂的體力早已消耗殆盡,終是攔截無效,“撲通”一聲,劉病已落了水。
兩人正想搭救,一道人影卻更快閃過,飛身入水。
萬幸,劉病已深諳水性,咸腥苦辣嗆了滿口,倒也慌忙開始回遊。忽而感到有人在用力的拖拽自己,終是體力不支,昏厥過去。
救下劉病已的是杜佗。
上蒼保佑,他終於及時趕到,搬來了救兵!
一陣廝殺過後,空氣中的血腥味歷久不散,瀰漫在眾人心頭的是壓抑和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