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娘(四)

後娘(四)

乍一聽到這樣的說辭,不管是和香的爺爺還是奶奶都被嚇了一大跳。這個時候,倒也不是沒有那種被婆家趕回娘家的,只是這樣的例子很少,並且若是被婆家趕回家,實在不是什麼好名聲。

“這是怎麼了,怎麼這麼突然,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和香是去年才嫁去趙家的,雖然趙家的那個趙前進是二婚,還有三個孩子,但是爺爺覺得趙前進不錯,是個讀書人,雖然現在被送去勞改了,但是也不失為一個好丈夫的人選,畢竟以前在村裡是做老師的人。趙家那兩個老人的名聲就不太好,十里八鄉都知道這兩人很懶惰。但是和香是個勤快人,年輕人沒有靠着老人的道理,只要和香和趙前進勤奮一點,日子不會太難過的。

趙前進至今都沒有回家來過,怎麼和香會突然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趙家人怎麼你了,你跟爺爺說,他們要是不講道理,我就去請村長,叫上全村人去給你討個公道回來。”

和香的性子,老爺子是知道的,絕對沒有惹事的道理,人生來就很勤快,以前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家裏家外都是一把好手,脾氣也好,沒有半點能讓人挑理的地方。

“趙家人就是那樣吧,也沒有對我太過分。只是我病了幾個月,這幾個月沒能下地幹活,我那個婆婆就很有話說。我思來想去,趙家當初之所以將我聘過去,就是為了讓我當牛做馬替他趙家人幹活的。我都嫁過去一年了,連丈夫的面都沒見着。”

老爺子聽到這,眉頭就蹙了起來,這樣聽和香說起,好像是和香的不是,就是因為一年沒有見到她丈夫,這才回了娘家。

“和香,這件事可不是小事,不能鬧脾氣,你既然都已經嫁去了趙家,別說一年沒有看到趙前進,就是趙前進現在出了什麼意外,你也是趙家的兒媳,趙家的人了。”

“我知道。爺爺,事情不是這樣的。我知道趙前進在他勞改的地方已經找到了一個妻子,準備回來就要娶人家過門的。趙家將我娶回去,趙前進可能根本就不知道。這都是我婆婆的主意,等幾年過後,我在趙家當牛做馬的,幫趙前進供養父母,幫他將孩子養大了,然後趙前進帶了一個女人回來,到時候我又算什麼呢。若是這件事鬧起來,趙前進乾脆就推說娶我的事情他根本就不知道,爺爺,你也知道,現在外面可是時興一種新風尚,要反對包辦婚姻的,到時候趙前進一去政府鬧,我這個包辦婚姻的妻子就不算數了,那到時候,我的人生才是真的完了。”

聽和香這麼說,和生髮問道:“趙前進都隔了這麼遠,你是怎麼聽說他的事情的。”

“他會寫信回來呢,信上都說了,可能是以為我不識字,所以一點都沒有防着我,還是那天,有個過路的貨郎,他說他識字,我請他幫我看了一下信,這才知道,趙前進在那邊的事情的,他交代他父母要瞞着我,現在趙家老的老,小的小,可不能離了我。”

其實這段是編出來的了,這個時候的趙前進到底有沒有找女人,和香並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一點就是,趙前進後來的那個妻子,就是在他勞改的地方找到的。

她後來聽說這個女人出身不太好,家裏是地主,也是被發配到趙前進勞改的地方去的。兩人都是自詡讀書人,又有着相似的人生經歷,一來二去,相熟了,可不就是惺惺相惜了。

和生啪嗒啪嗒地抽着旱煙,沒有作聲。和香的奶奶在一旁急得跟個什麼似的。

“趙家人怎麼這樣,這不是坑人嗎?和香你現在都已經嫁到趙家去了,就是趙家的兒媳了,以後不管趙前進帶不帶女人回來,你可是過了門的妻子,那個女人還能比你地位高嗎?”

和香聽這話,眉頭微微蹙了一下。但是她也並不怪她奶奶,本來這個時候的女人,很少有去學堂念過書的。知識能使人開化,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她奶奶接受的是世代相傳的規則,她對法律這一塊的認識,幾乎是空白的。

和生抽了幾下旱煙,這才道:“你奶奶說得也沒錯,你現在是趙家的兒媳,這十里八鄉都是知道的,到時候趙前進要是真敢那樣的,被人戳脊梁骨的人就是他老趙家!他們可是要世代在這裏生活的!”

和香沒指望一下就能將這兩個傳統思想的老人說服,她慢慢地勸道:“是啊,到時候若是趙前進真的敢拋棄我,確實會被人指點,可是那又怎麼樣呢,他如果不在乎的話,想怎麼做還不是沒人能攔得住?到時候我都已經人老珠黃了,到時候再被趙家拋棄,我上哪去呢?”

和香頓了頓,接著說道:“而且,我為什麼要去給他老趙家當牛做馬,我就算是在家裏當一輩子的姑子,我也比去別人家當牛做馬了還不算,到頭來還要被人拋棄吧?”

趙老柱沒說話,和香奶奶卻急道:“哪有女人在家裏做一輩子姑子的?而且,你那個後娘能容得下你?”

和香道:“現在是新中國了,活命的機會多得是,我只是打個比方,我不會待在家裏一輩子的,我有雙手雙腳,我可以自己勞作,自己掙口飯吃,我也不求誰不欠誰,我還年輕啊,我今年才十八歲,我就厚臉皮說一句,我再找個男人也不難。我也不求他家裏有多少錢,家裏有多少自留地,只求他家庭和睦,人好,這就行了。我從趙家走出來的那一刻我就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我不會再回去了的。”

和生聽和香說了這麼多,和香最後的話他聽進去了,現在不僅僅是趙家不想要和香了,和香自己也不想回到趙家去了。

其實和香說得不錯,她還年輕,雖然嫁去過趙家,但是趙家的趙前進一直在外面勞改,都沒有回過家,換句話說,和香現在都還是清白的黃花大閨女,這個時候,女人想要嫁個男人還不容易嗎?也不會從趙家回來了,就得一輩子做姑子了,多的是男人找不到老婆的。和香現在這個情況,雖然說再嫁個很好的男人有難度,但是那種死了老婆或者是別的原因沒了老婆的男人也很多,到時候好好的挑選一下,重新找個差不多的人家都可以。

“和香,這裏可要想好了,開弓沒有回頭箭,這路你一旦選了,就沒有回頭的餘地了。”和生說道。

聽她爺爺這個意思,和香聽出來,他這是已經算是同意了。

“是,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您說得對,以後可能可以選擇的人家只有二婚了,可是我現在嫁的這個不也是二婚嗎?家裏還有三個孩子,男人在不知道什麼地方勞改,老公公老婆婆又懶得出奇,家裏差點要過成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我想不會有人家比趙家的條件更差了。而且這都是後面的事情,後面再說吧。”

和生想了想,“你這回來,總得去跟你爹娘商量一下。”

和香道:“我會去跟我爹說一聲的,至於我後娘,我也會跟她說的。”

和香本來想說不會跟她後娘說,但是想了一下,還是說一聲,面子工程要做到位。

“還有一件事,爺爺,我想跟你們住可以嗎?我家那個情況你也知道的,以前後娘就容不下我,現在就更不可能了。我住在你們這,每天給你們煮飯洗衣裳,我還下地幹活掙工分。”

和香的奶奶沒有主意,看向和生。

他們住的是老宅,其他孩子全部分家都分出去了,老宅很大,至少還有三四間空房,就兩個老人住。房子是夠住的,就是和生是個愛臉面的人,不知道肯不肯接受她這個從婆婆家回來的孫女。

和生也知道,和香說得是真的,她那個後娘心腸不好,以前對和香都不好,現在和香從婆婆家回來,她後娘肯定不願意她回家住的。

和生抽了幾口旱煙,拍板道:“你就住在廂房吧,讓你奶奶給你收拾一下,取兩床被子出來。”

見爺爺同意,和香高興極了。

“不不,我自己收拾就行了。”

說老實話,和香的爺爺比奶奶要疼是孫女得多。說來也有些奇怪,這個時代的人多半是重男輕女的,但是和香的爺爺雖然在他的子女上表現了重男輕女,比如只送兒子去學堂,不送女兒去念書。但是在孫輩中,他的重男輕女表現得沒有那麼明顯,雖然確實會對孫子更好一些,但是對孫女也並不苛刻。

和香去收拾床鋪的時候,和香奶奶才輕聲對和生說道:“和香回來只怕是不行,這多影響名譽啊!家裏還有幾個小丫頭都沒有放人家,要是將這個丫頭的名聲都影響到了怎麼辦?”

和香奶奶的擔心也並不是空穴來風。

和生一邊敲着煙斗,一邊說道:“那也不能不管和香啊,這孩子也可憐。先就這麼著吧,看趙家那邊怎麼說。”

若是趙家來接人,和生就會勸和香跟着回去。畢竟已經是結婚不是小事,和香年紀還小,做出錯誤的判斷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和生不知道,來娣巴不得和香自己回家呢。她其實雖然有些懷疑和香的病是裝出來的,但是摸着良心講,鑒於和香之前的勤快,她內心還是不太相信和香會裝病。

和香這個病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好,若是好不了了,到時候豈不是人財兩空?加上她擔心和香為了保命去找赤腳大夫,擔心了很久,現在和香回娘家了,來娣可算是鬆了一口氣,所以讓她主動來接和香回家,是不可能的。

和香鋪好了床,就回了一趟家。

現在形容那裏是家其實都不太恰當了。若是普通的娘家,她病了這麼久,隔得又不遠,娘家人應該早就知道了消息,不管怎麼樣,肯定是要過去探望她的。但是她娘家人就沒一個過去看她一眼的。

村裡其他人拎着雞蛋來看和香的時候,來娣還曾經說過好幾回。

“怎麼沒見你娘家人來看你一眼,你都病了這麼久了。早就聽說過你那個後娘的德行,現在看來,還真是有了後娘就有了后爹,你爹也不管你了。”

和香站在她家院子外面,裏面傳來說話聲。

“明天早上我去將咱家的菜園子澆點水再去下地,眼看着就要冬天了,這菜再不澆澆水,長不大了,冬天就沒菜吃了。等我空了,再做個稻草人嚇唬鳥兒,別叫它們把咱們菜給吃了。”

是她爹的聲音。

接着又傳來了她後娘的聲音。

“坤娃的衣裳都有些小了,明天你去找點煤油回來,我這幾天晚上就改一下,給浪浪穿。”

坤娃是她的二弟,浪浪是她的繼妹。還有一個弟弟,比她小兩歲,十六了,已經定了親,大概彩禮錢就是用的趙家送過來的那五塊錢。

這個時候,五塊錢說多不說,但是也不少了。

和香聽着裏面溫馨的對話,鼻頭微酸。

她出嫁之後,這個家大概才算是完整了吧。多麼溫馨的一家人啊。

和香深吸了一口氣,將那些多餘的情緒都收斂了起來,這才推門走了進去。通常這個時候,因為人都還沒有睡覺,所以院門是不栓的。

院門是木製的,推開的時候發出很大的聲響。她爹和大海還坐在院子裏,利用晚上時間,藉著天上淡淡的月光,編着竹簍。

她那個後娘就蹲在院子邊上,洗衣裳。白天的時候要下地幹活,這些事情都只能晚上來做。

聽到開門聲,兩人的目光都朝院門口看來,本來還以為是村裡誰又事找上門,沒想到出現的人竟然是一年多都沒有回來過的和香。

和大海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住了,就連和香的繼母也停下了搓衣服的動作。

和大海過了一會兒,終於回過神來了,“和香,你怎麼回來了?”

和香的繼母秀華也站起了起來,對和香道:“怎麼這麼晚上的回來?”

過年的時候都沒見拎點東西回家拜個年的,怎麼這年頭不接的大晚上的跑回家了,是人都能看出來,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才會大晚上的跑回娘家。

秀華的眉頭倏地就蹙了起來,倒也不是因為擔心和香,她只是覺得這個繼女回家肯定沒好事。

“爹,編竹簍子呢?”

和香看向站在院子裏洗衣裳的女人,秀華。秀華是個能幹的女人,她將家裏家外打理得井井有條,在這一點上,沒有人不誇她。只是這樣的女人,性格雷厲風行,同時也堅硬如鐵,對別人留下的孩子。

和香小時候沒少遭到她的毒打。

和香記得在若干年後,這個女人已經老成了一個老嫗。她的三個孩子都長大成人,早就成家立業了。

和香的爹壽命不長,大概在七八年之後就會因病去世,留下這個女人獨自養着幾個孩子。

秀華年輕的時候能幹得不得了,老來之後卻一直多病。和香聽說她的消息的時候,和香自己都已經五十來歲了。當時她事業有成,秀華從村裡人那裏聽說了和香的消息之後,曾經託人來給和香說情,想讓和香借點錢給她。這錢也不是給她自己借的,聽說是她的一個孫子先天帶疾病,要做手術,但是家裏沒有那麼多錢,在千禧年的時候,差不多要幾萬塊錢。

聽上門的那個村人說,秀華的日子不太好過,幾個孩子雖然都已經成家了,但是因為秀華一直在生病,葯不離身,幾個孩子都有些煩,不願意贍養她。

即使這樣,秀華還是願意為了她的孫子,放下一張老臉來求和香幫忙。

和香當然沒有同意借,幾萬塊錢說得好聽是借,借了像這樣的人拿什麼來還呢。和香當然也不差這幾萬塊錢,但是秀華對於她來說,連個陌生人都不如,她怎麼可能同意給這個錢呢。

後來聽說她沒幾年就死了。

現在猛地看到年輕時候的秀華,和香還頗有些感觸。

“爹,進屋說吧。”和香對和大海說道。

和大海也不能說是心腸歹毒連自己的女兒都不管,說得好聽點是憨厚,任由秀華怎麼揉搓和香,只要不弄出人命就行了。說得不好聽點,他其實就是冷漠。但是冷漠又是光對和香一個人的,對於秀華生的三個孩子,他就是好父親。

和香對於自己這個父親並沒有太多的感情,當年和大海生病的時候,也正是趙前進帶着他自由戀愛的對象回家來的時候,和香甚至沒有什麼精力來悲傷和大海的離世。就算是有,她大概也不會有多悲傷。

和大海哦了一聲,還下意識地看了秀華一眼,見秀華沒有提出反對,和大海這才站起身,道:“那就上屋裏去說吧。”

和香面對做出這樣反應的和大海,其實也並不失望,因為她早就很清楚和大海是個什麼樣的人。

秀華將手放在腰上的圍裙上擦了擦,也跟着走進了廚房。廚房的火坑還有明滅的火種未熄,其實也沒有什麼光亮,只是有個坐的地方。

一坐下,和香也沒有廢話,直接將自己已經從趙家脫離出來的事情說了。

和大海着實有些懵,他雖然是男人,但是一向都不是能拿主意的那個。他聽了和香說完之後,立馬就看向秀華。顯然是要讓秀華站出來說話。

秀華也習慣了當家作主,她立馬就板上了臉,“你說什麼胡話呢。這做人媳婦的哪裏沒有受婆婆氣的道理?要是都像你這樣,受了氣就往娘家跑,還說什麼以後不是趙家人了,這日子能過得下去?趕緊的,回去,好好的,給你公公婆婆道個歉,以後不要再這樣了,遇到人家老趙家,不跟你計較也就算了,遇到別人家的,看你怎麼下台。現在趁着天黑,趕緊回家去,好好地說一句對不住,你年輕,他們不會跟你計較的。回娘家是怎麼個意思呢,別叫人笑死了。你爹和我都是要臉面的人,讓人知道了,叫你爹和我怎麼在村裡做人?”

和香過來之前就知道,這兩人絕對不會支持的,所以這會兒也不意外秀華會一個勁地勸她回家。

和香說道:“我過來只是通知你們一下,以後我就回家住了,不會再回趙家村去,趙家村所有的人都已經知道了我回家的事情,這已經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了。而且你們放心,我回家也不會住在你們家,我去爺爺家住去。”

秀華沒想到她竟然不回這裏住,心裏稍微欣喜一點的同時,還是很不贊同。畢竟在外人的眼裏,就算是和香住在她爺爺家那裏,他們家的名譽還是會受到影響。

“這誰家過日子還沒個爭吵的時候?吵架歸吵架,吵個架就能和人家鬧翻了,再也不回去了還得了?你也不是小孩了,別太任性了。趁着咱們村顯然還沒人知道消息,趕緊回家去!你爺爺也真是的,竟然不勸阻你,還同意你住下來?大海,你去跟爹說一聲,這麼晚了,和香一個人回去也不安全,你送她一程。”

和香站起來,“我已經跟爺爺都商量好了,這點你們就不用操心了,我不會回趙家村去的。太晚了,你們也早點休息,我就先回去了。”

和大海全程成了啞巴,雖然聽到了女兒說出很驚世駭俗的話來,但是就是一句話都愣是沒說。

秀華一把拉住準備從她身邊經過的和香,訓斥道:“和香,你年紀輕,你要知道,我們不會害你,你要是不聽話,以後可別後悔!”

因為和香說了不回家住,所以秀華的反應也不是特別大,只是覺得會有些丟人。這要是真的傳開了,確實挺丟人的。

和香將她的手從身上扒下來,“你們放心,我不會吃你們家一粒米。”

和香說完就走了出去,秀華急躁地站了起來,見和大海還愣愣地站在一旁,有些惱怒道:“你怎麼一個屁都不放?就任着你女兒胡來?這要是影響了坤娃他們的名聲怎麼辦?傳出去名聲好聽?這和香也真是的,在家做姑娘的時候可沒見她這麼能耐,現在說回娘家就回娘家了,還不知道她在趙家村是怎麼鬧的呢。要是太難看了,以後我們都不用做人了,別人笑也笑死了!”

和香走出和家之後,也沒有立馬就回她爺爺家。

兩家其實隔得不遠,大概走個幾分鐘也就到了。

天上漫天星宿,一閃一閃。月亮很圓,看到這麼圓的月亮,和香才想起來,今天應該是九月十五了。

淡淡的月華灑落在地,地里的莊稼都已經收割得差不多了。放眼望去,滿滿都是記憶中熟悉又陌生的場景。

她小時候就在這個村莊裏面長大,若干年後,這裏早就已經沒了她小時候的樣子,沒有了土坯房,多半人家都修建起了農村小別墅。雖然和香小時候過得不如人意,但是等她年紀再長一些的時候,記憶中的鄉愁就越發的濃厚。

和香慢慢悠悠地走着,心情無比的愜意。在趙家村那種煩悶都一掃而空,心情都彷彿被這漫天的星宿填滿。

不遠處的稻田,稻子都已經收割完了,一捆一捆的稻草,像人一樣站在田地中,遠遠看去,就好像是一個兵團,坐滿了田地。空氣中都是稻子的清香。

在這股清香中,和香還聞到了一種別樣的味道。那是一種新的生活,散發出來的清香。

和香走了大概十來分鐘,就在她打算迴轉的時候,她看到不遠處的稻田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

和香嚇得一個機靈,因為現在已經是深秋了,天氣轉涼,幾乎沒有什麼人會在晚上出來走動,都是早早就歇下了。

和香腦海里一下子就冒出無數個關於鄉村的恐怖故事,真的感覺頭皮都在發麻。

她獃滯了一會兒,才總算是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誰在哪裏?”她大着膽子喝問了一句。

那個稻草堆又動了一下。

和香不是無知的鄉村婦女,她上輩子活到那把歲數,早就感受過科技的進步。何況和香自己就是最大的異數。

她決定大着膽子過去一探究竟。不然後面回想都會一直害怕,乾脆就在今天就將事情搞清楚。

和香還沒有走到,稻田裏突然就竄出一樣東西來。

和香這回是真的嚇到了,嚇得啊啊大叫。

“別怕,別怕,是我。”

在她驚聲尖叫的同時,一道男人的聲音傳來。

和香真的感覺自己魂都要嚇沒了,這種夜晚,四面又是群山包圍,村裡安靜得連狗叫聲都沒有。

見將和香嚇得夠嗆,這個人也挺不好意思的。他雖然知道對方是個女的,但是月光畢竟不是很明朗,他都沒有看清這個女人的長相。

“對不住,嚇到你了吧。”他以為是村上的誰,這麼晚了,也只有村裏的人了。

和香回過神來,后怕地拍了拍胸口,這才怒道:“我說你大晚上的不睡覺,出來嚇唬人呢?”

林知秋也很委屈啊,自己去村口找人有事,回來剛好就尿急,這麼晚了,也沒想到竟然還有人能出來,他也沒在大路邊上解決,就繞到稻田裏去,也好給田增點肥。可沒想到就這麼上個廁所的功夫,突然就冒出個人來。

他自己都被嚇了一大跳。

走得更近了,林知秋看清了對方的面容。他愣了一下,才認出對方來,竟然是和香,他記得和香去年就已經出嫁了的。

“是和香啊,這麼晚了,你這是才回來還是?”

和香也認出了對方。

這個村裡,姓林的居多,剩下的就是姓和的了,一個村就這兩個姓。眼前這個人,她認得臉,但是時間太過久遠,她忘記他名字了。只記得是姓林。

管他叫什麼名字,叫哥就得了。

“哦,是小林哥啊,這大晚上的你不睡覺,這是出去玩了一圈回來?”

林知秋看了她一眼,笑道:“我跟你爹一輩的,你應該叫我叔才對。”

和香愣了一下,她啊了一聲,不好意思地笑道:“瞧我這個腦子,記錯了,真是對不住。”

林知秋笑道:“沒事,我去我四叔家了一趟,這正往家趕呢。這麼晚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他估計和香是回家探親的,只是這麼晚了還在外面溜達讓人感覺有些奇怪。

“正準備回去呢。”和香道。

兩人就一前一後地往回走。

剛才就着月色,和香已經看清了這個小林叔的模樣,怪清秀的,她記憶中也有這麼一張臉,可是就是想不起來他的名字了。這個村姓林的太多了,她能記住名字的幾乎沒有。

到了岔路口,兩人分別。

和香到家的時候,她爺爺奶奶都已經歇下了。

和香回到廂房二樓,她的房間就被安排在這裏。房間很久沒有人住,有一股子淡淡的霉味和灰塵味。她摸黑脫了衣服上了床。

和香躺在床上,一時半會兒也沒有睡意。她有些認床,這個床對於她來說,還是陌生的。

明天她要將這個房間裏裡外外都打掃一遍,今天太晚了就只能將就了。好在被褥都是乾淨的。

和香回想起剛才遇到的人來,她拚命地在遙遠的記憶中搜尋這個人的信息。

但是想了很久,還是想不起來對方的名字和家庭信息。看來當年和她也沒有多少交集,不然大概還是會記得的。

和香就這樣想着想着,就睡了過去。

第二天清晨,天剛亮,和香就醒過來了。

她現在回家,住在爺爺家這裏可不能吃白食。她得下地去幹活才行。但是和香一起床,爺爺說現在地里的活都差不多了,估計生產隊長不想再安排一個人進去,她就在家收拾煮飯就行。

她們村其實是附近有名的富裕村了,村子裏人人的勤快,就連一個工分換的糧食都比其他村多。

和香就打掃了一遍衛生,然後看着時間差不多了,又煮了飯,等着她爺爺奶奶回家吃飯。

這邊和香回來之後,因為幾乎沒有見到什麼人,所以幾乎沒有人知道她回來。他們村的人還是從趙家人那邊的人傳過來的消息,說是和香和趙家的人鬧翻了,打包回家了。

這在信息匱乏的年代,是件大新聞,很快就傳遍了。和香他們村的人幾乎也都一傳十十傳百都知道了這個消息。

和香在分糧食的時候出現在了和家村的人群中。她要幫着和生他們將分到的糧食搬回家。因為和家村富裕,她爺爺奶奶又是勤快人,分到的糧食就算是加上和香,也是足夠吃一年的。

和香就幫着將糧食背回家。

一路上都有人在用奇異地目光看着和香,那目光就像是在確認什麼東西。他們也不能真的上來問和香是不是被婆家給趕出來了,只是和香這個時候出現,就已經說明了問題。

和香並不介意這些目光,她要是介意,當初就不可能回來。

這個時期,幾乎每個村都已經將糧食收進了穀倉,開始分糧了。

趙家村也一樣。

家家戶戶不管男女老少大大小小的都在村裡公共穀倉前排起了長龍,由生產隊長組織將所有的糧食稱重,然後根據工分來計算每家應該分到的糧食。

毫無疑問,趙家分到的糧食是全村最少的。就連家裏只有兩個勞動力,其中一個還只是個孩子的牛娃家都比趙家分到的糧食多。

來娣一聽自家竟然只有那麼點工分,別人家多的甚至是是她家的三四倍,頓時就不幹了,以為是生產隊長故意整她家,將她家的工分給抹了。

“這怎麼可能呢。我和老柱兩個人下地,怎麼可能就這點工分?是不是搞錯了?”

趙亮就猜到了來娣可能要鬧事,就道:“怎麼別人家就沒搞錯,就你家搞錯了呢?你們家勞動力都沒有,一年到頭都沒下地掙幾個工分,你自己下過幾回地,自己心裏還不清楚嗎?別人家掙了多少工分都記得清清楚楚的,你們家自己不記,怪得了誰?”

來娣爭辯道:“之前我們家也不是沒有勞動力,和香還在的時候,和香下地掙了這麼多工分,是不是你們沒算和香掙的?”

趙亮對她的胡攪蠻纏簡直有些煩躁,“要不是有和香掙的工分在裏面,你和我叔只有一百來個工分!工分數都是對的,別影響分糧食了,一會兒天都黑了!”

來娣愣是不服,揚言要找趙亮一個工分一個工分的核對。

趙亮心煩得不行,不理來娣,指揮人分糧食去了。

最後來娣一家人分到了一千多斤的糧食。

這糧食可不全是大米,裏面只有少量的大米,其餘的都是紅薯。紅薯本來就很重,一千多斤根本就沒有多少糧食,一大家子有五張嘴張着要吃東西呢,這點糧食怎麼夠支撐到下一年新糧接上來?

來娣這回是真的慌了,連夜去了趙亮家,要趙亮拿出記工分的本本來核對。趙亮知道自己統計得很公正,對於來娣的胡攪蠻纏就很煩。也不跟她核對,幾句話將人給懟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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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配不做戀愛腦(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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