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故人
第226章故人
面前的這個雲婆婆，個子並不高，一頭的白髮，耳朵和脖子的連接出，有一道特別顯眼的傷疤。
這個傷疤，彎曲猙獰，在雲婆婆的脖子上，分外醒目。
哪怕已經年老，雲婆婆的皮膚依然白皙，而這樣的白皙，卻是一種不健康的白皙，看上去吹彈可破，但是這份吹彈可破下面，彷彿就是可以看着皮膚下的血肉，隨時可以噴湧出來。
這是屬於當年的幻音坊女子的皮膚。
當年的賤籍的藝姬，是整個中州大陸的最底層，只能賤賣自己的身體和才藝，在這個最底層艱難的生活着。
以色侍人，那麼，為了活的更好，色，就是她們唯一的憑證。
所以，她們都有着這樣視覺上吹彈可破，但是實際上無比脆弱，極度不健康的白皙的皮膚。
這樣的皮膚，看上去尊貴無比，彷彿是世家精心養護的大小姐一般，但是，由於終究是偽裝，這樣的皮膚，若是在……的時候用力，就會渾身出血，可以滿足人變態的慾望。
而擁有了這樣的肌膚，註定是身體虛弱，壽命不長。
後面阿離姑娘了幻音坊后，杜絕了所有賤籍的藝姬女子賣身的現象，也找了人給幻音坊的女子調理身體，從此之後，幻音坊的女子的身體都健康了很多。
起碼，不會在用力的時候渾身出血了，壽元，也長了很多。
只是，這份不健康的白皙，就永遠的保留了下來，而且，這樣的肌膚，並不容易留疤的。
要留些這麼重的疤痕，那得是再次有渾身出血的重傷。
“巧巧……”南音看着雲婆婆，一聲夾雜了各種情緒的嘆息，從胸腔中，爆發了出來。
巧巧！
沒錯，這個現在在洛朝有着名望的雲婆婆，不是別人，正是當年幻音坊的巧巧。
也是當年的幻音坊，唯一剩下來的人了。
南音的眼睛濕潤了，她再也控制不住，扭過頭，淚水，從眼睛中噴涌而出。
舒幻兒站在旁邊，什麼都沒有說，就摟住南音，讓她陷入在自己懷裏。
“我沒事！”南音的眼睛在舒幻兒的衣領上擦拭了幾下，然後笑着搖了搖頭，“我只是感慨。”
屬於阿離姑娘的，原本已經黯淡的上輩子的回憶，現在再次在腦海中浮現。
彷彿還是那一天，巧巧含羞帶怯的出嫁，她們這些幻音坊倖存的女子，都圍着巧巧，嘻嘻哈哈的給她梳妝，送她出門。
這些剛剛從洛城的戰火中倖存的女子，眉眼含笑的操辦着巧巧的喜事的時候，又何嘗不是滿懷憧憬的，希冀着日後的生活。
可是一夕之間，就全部沒有了。
巧巧作為新嫁娘，新婚的第一天都還沒有過，就穿着破碎的嫁衣，對上了一堆殺死自己朝夕相處姐妹的劊子手。
她臉上的那道疤，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
一把一把土埋葬了死在城外的幻音坊女子后，巧巧頓時昏了過去，雲琅抱着她回去的時候，她頓時發起高燒。
高燒燒了三天三夜，這三天三夜中，巧巧的神智一直不是特別清醒，但是，即使是神志不清醒，當有人想要處理她臉上的那道傷疤的時候，巧巧都會掙扎着爬起來阻止。
“不許動，誰都不許動！”
當時的巧巧，連續幾天的高燒燒的臉龐一片通紅，身體軟軟的只能任人擺佈，但是，當祛疤的藥物碰到了她臉頰旁邊的疤痕的時候，她就能夠掙扎着起來，打掉那個想要往她臉上抹祛疤葯的手。
“這個疤痕，誰都不能去，一定要讓它留着。”
巧巧紅着眼睛，咬牙切齒：“這些，都是我幻音坊那些慘死的姐妹留下的痕迹，不能消失，絕對不能消失。”
那時的阿離，已經成了一抹遊魂。
她飄蕩在巧巧的卧室中，看着巧巧的模樣，一時之間，心中也不知道是什麼感受。
“南音姑娘！”
突然間，耳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余麒撐着一把傘走了過來：“既然南音姑娘都來到了巧巧這裏，那麼，是不是跟我一起進去看看。”
南音看着余麒的傘上掉下來的雨水，愣了一下。
不知道什麼時候，天上已經下起了大雨，而這些雨，沒有一滴落在她的身上。
舒幻兒已經默默的撐起了一把傘，讓她置身在傘內。
這把傘並不大，只籠罩住她，而舒幻兒的半邊身體全部浸在雨水中。
她的身體已經有點涼了，但是，她還是執着的打着傘，讓南音的身體不會碰到一點雨水。
她的傻幻兒呀……
南音輕輕笑了笑，轉向了余皇后。
“好的！”南音輕輕的點了點頭。
走進雲婆婆屋子的院子裏的時候，余皇后收起了傘，她帶着南音往裏面走着，突然抬起手，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南音的動作不由的放輕了，呼吸也緩了下來。
越靠近院子，裏面的聲音就越清晰，南音凝神聽了一下，不由得愣住了。
“這是，讀書的聲音？”南音詫異的看着裏面的聲音，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沒錯！”余麒笑着點頭，“走吧，進去看看！”
南音迫不及待的沖了進去，衝到院子裏的時候，南音詫異的瞪大了眼睛。
在院子裏面，是一排排的書桌，書桌前，坐着一排排的學生，一個教書的夫子，苦着臉坐在講師的位置上。
不過，雖然教書的夫子苦着臉，但是，他還是在認真的教着這些讀書的孩子們。
而雲婆婆，則抱着雙臂站在這些孩子前面。
她的目光落在所有人身上都帶上了幾分虎視眈眈，眼眸中光芒帶着星芒和劍芒，飛出去的每一個目光，都是霸道和強勢的。
南音不由得失笑，然而，笑意只是在眼睛中晃了一下，接下來，就是一片黯然。
當年的幻音坊女子中，最後活下來的女孩子，巧巧是年齡最小的，一直被幻音坊的姐姐們寵着和保護着，無論什麼時候，臉上都是不諳世事懵懂和天真。
哪怕後面在運城那麼殘酷的守城戰爭后，巧巧臉上雖然增加了幾分堅毅，但是眉眼間，還是不諳世事的懵懂和天真。
南音還記得當時紅雲還笑着掐着巧巧的臉，故意流里流氣的調侃着巧巧，巧巧被紅雲說的臉上都是紅色。
只是……
南音閉了閉眼睛。
一場屠殺之後，物是人非，幻音坊的女子全部死了后，巧巧的臉上，當年的那種不諳世事的懵懂和天真，就再也沒有了。
閉了閉眼睛后，南音睜開了眼睛，目光落在那些讀書的孩子臉上。
都是賤籍的孩子！
有幾個，甚至是好幾個藝姬館的藝姬的孩子。
夫子講完課離開后，這些讀書的孩子們沒有走，而是繼續跑上去，擁在了雲婆婆的身邊。
“雲婆婆，你再跟我講講當年幻音坊女子的故事唄！”
“雲婆婆，我們這些賤籍的孩子，也能夠拯救國家么？”
“雲婆婆，賤籍的女孩子，真的不比其他人差么？”
“雲婆婆……”
“雲婆婆……”
孩子們圍着雲婆婆，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問着。
他們的臉上的神情，看着都無比的熟悉。
這樣的神情，在曼夫人的臉上，也出現過。
沒錯，他們是出身賤籍！
可是，當年的幻音坊的女子，不也是出身賤籍。
那些幻音坊的女子們，什麼都沒有，走出去就是任人踐踏的存在，那時候的她們，都能夠守住一座城，在歷史上留下自己的功績。
而他們，現在能夠跟着雲婆婆讀書，比起當年的幻音坊的女子們，強了不是一星半點。
當年的幻音坊女子可以有一番成就！
他們為什麼不可以！
“阿離！”突然間，雲婆婆愕然開口。
她抬起了頭，對上了南音的視線，整個人頓時就愣住了。
南音站在原地，朝着雲婆婆……不，朝着巧巧，微微的笑了。
“巧巧，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南音姑娘。”
在雲婆婆屋子的書房中，余麒拉着南音的手：“你看，是不是跟當年的阿離長的一模一樣？”
“是一樣的！”雲婆婆拉着南音的手，上下看着，看了一會後，眼淚就掉了下來。
“當年的阿離……當年的幻音坊……”想到這裏，雲婆婆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南音靜靜的看着雲婆婆。
這樣痛哭的雲婆婆，讓她想起了當年的巧巧。
“皇後娘娘……”多年的歲月，現在的雲婆婆，已經不是當年那個懵懂愛哭的巧巧了。
她的眼淚就掉了一會，很快，她就變成了那個凌厲霸道的雲婆婆：“所以，這就是你的計劃？”
“沒錯！”余皇後點頭，“南音姑娘長的跟當年的阿離姑娘一模一樣，而且，也有幻妖陪在身邊，有她在，我們的計劃……”
“皇後娘娘，不用啦！”雲婆婆輕輕搖頭，“本來這個跟阿離長的一模一樣的女孩子，就只是我們的備選計劃，現在，已經用不上了。”
“我們原來預計的人選，已經沒有問題了。”
南音：“……？？？？”
什麼計劃？
什麼原來預計的人選？
余皇后和雲婆婆，她們在說什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