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一道金光閃過，楚蔚重新出現在了澹臺無離面前。
楚蔚此刻身穿緊身玄色劍修，勾勒出修長挺拔的身材，黑色的長發盤在頭頂，用一根漆黑的玄鐵簪子緊緊別住，可饒是如此，他身上那股冷冽的貴氣也讓人覺得不可逼視。
兩人時隔幾月，重新再見，澹臺無離微妙地發現楚蔚身上的氣息改變了不少。
主要是，變得讓他不喜歡了。
兩人打了個照面，楚蔚活動了一下手腕，便眸光沉沉地冷淡道：“說吧，你想要什麼？”
澹臺無離：？
看來真失憶了？
隨即，澹臺無離眉頭就微微一挑：“這話是不是該我問你？龍族太子夜間造訪一個靈植夫的住所，所為何事？”
楚蔚微微磨了一下牙，隱怒道：“你明知道我來是什麼意思，別裝蒜。”
澹臺無離本來還想着如果楚蔚腦子正常，他就跟楚蔚講講道理，解釋一番。
現在看來，這小子腦子進了水，他就懶得講了。
於是澹臺無離轉身就朝裏面走：“我不知道殿下什麼意思。”
楚蔚沉聲道：“你要怎麼樣才肯解契？”
澹臺無離步子微微一頓。
雖然知道楚蔚可能是為了這件事來的，但當楚蔚真的說出來之後，澹臺無離心中還是有些不適。
楚蔚見到澹臺無離不說話，又淡淡道：“仙晶，法器，靈田，丹藥，只要你想要的，都可以開。”
澹臺無離頓了頓，忽然回過頭來，朝着楚蔚似有若無的笑了一下：“殿下，如果我說，我不想解契呢？”
楚蔚靜靜凝視着澹臺無離的眼睛，語氣愈發冷了幾分：“做人不要太貪心——”
“這同心生死契是你自己結的。”澹臺無離冷冷打斷了楚蔚的話。
楚蔚一瞬間愕然，隨即他就惱怒道：“怎麼可能？”
澹臺無離面無表情道：“這不是龍族秘法么？”
楚蔚驟然噎了一下。
他先前確實想過這個可能性，但很快又否決了——他怎麼可能這麼蠢，喜歡一個人就把自己的命交到對方手上？
他不應該是這種性格。
可偏偏澹臺無離這麼說了……
澹臺無離見着楚蔚猶豫的表情，又道：“龍族秘法，要龍族血統才能施展，我當時可沒按着你的手讓你下這個契約，是你自己要下的。”
楚蔚：……
“那一定是你騙我的！”
澹臺無離：。
短暫的沉默。
最終澹臺無離長眉輕輕一挑，忽然低聲問：“如果我執意不肯解契，你打算怎麼樣？”
楚蔚心下微微一沉，不由自主就想起龍帝給他的斷緣刀。
但不知為何，他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卻仍是沒有動用斷緣刀的念頭，只是想起來這件事。
他只覺得，自己是龍族太子，這種逼人太甚的事他不會做。
可不願意最深層次的原因，他卻沒來得及細想。
澹臺無離看着楚蔚抿唇糾結的模樣，心中的火氣終於慢慢下去了幾分——他知道，楚蔚現在修為比他高太多，若是強行解契，恐怕他也占不到便宜。
這也證明，至少楚蔚還有點良心。
想到這，澹臺無離沉默了好一會，忽然輕聲道：“罷了。”
楚蔚：？
“我可以答應解契，但我有個要求。”
楚蔚心頭一跳，立刻問：“你有什麼要求？”
澹臺無離道：“你過來，我同你說。”
楚蔚眉頭一皺，頓時有些警惕：“你要做什麼？”
澹臺無離：“殿下怕我暗算你？”
楚蔚抿了抿唇，眉頭仍是皺着，似乎默認了澹臺無離的說法。
澹臺無離看着楚蔚宛如刺蝟一般的表情，反而淡淡笑了：“放心吧，我才虛仙修為，怎麼打得過殿下？”
楚蔚想也不想就脫口而出：“我看你和那鳳霽陽親熱得很，誰知道他會不會讓你做什麼？”
澹臺無離怔了一瞬，莫名聽出了楚蔚這話里熟悉的酸意，也不生氣了，只慢慢道：“霽陽可不知道太子殿下今晚要來。”
楚蔚目光微微閃爍，一時語塞。
澹臺無離又道：“殿下真不過來？”
楚蔚：……
靜靜皺眉凝視了澹臺無離片刻，楚蔚終於十分不情願地緩步走了過去。
澹臺無離看着楚蔚的靠近，目光動了動，心頭卻莫名嘆了口氣。
他看到楚蔚眼中和身體上都是戒備——這就把他全忘了嗎？
等楚蔚走到澹臺無離面前兩尺處之後，便再也不肯朝前走了，只冷冷道：“有話快說。”
澹臺無離靜靜凝視了楚蔚脖頸處一會，神色微變，忽然湊上前去，在楚蔚跟前低低說了幾句話。
楚蔚聽完：……！
就在楚蔚對澹臺無離話中的內容有些不解和迷惑的時候，澹臺無離的手忽然輕輕撫上了他的後頸。
冰涼柔軟的手指帶來異常熟悉的觸感，同時似乎還有一股若隱若現的瓊花冷香襲來……
聞到這股熟悉的香味，楚蔚渾身一顫，第一時間竟然忘了推開澹臺無離。
然而澹臺無離卻並沒有什麼出格的舉止，他的手指在觸碰到楚蔚的後頸時一觸及縮，只是伸手把楚蔚埋在裏面的衣領給輕輕扯了出來。
就在楚蔚反應過來，有些惱羞成怒的時候，澹臺無離已經很及時地退開了，面上表情十分平靜。
“太子殿下穿衣服總是忘了拉領子這個習慣可真得改改。”
楚蔚：………………
“要你管！”楚蔚惱羞成怒。
澹臺無離靜靜看了楚蔚片刻，發現楚蔚臉上除了羞惱並無其他的表情，眸中不由得閃過一絲失望。
但很快，他回過神來便淡淡道：“嗯，等我們解契了，確實我管不着了。”
方才他那個舉動，也是想看看楚蔚還能不能想起什麼。
畢竟楚蔚可是最喜歡纏着自己替他穿衣服，甚至還會故意把領子不拉出來等着他動手。
看到楚蔚領子沒拉好的時候，他忍不住就又想起了從前兩人在一起的場景。還以為楚蔚是在故意試探。
結果，楚蔚全忘了。
看來，他還是不要對現在的楚蔚太抱期待得好。
楚蔚這會全然不知澹臺無離已經因為一個動作把他暫時放棄了，腦子裏還滿都是亂七八糟的東西。
沉默了一瞬，楚蔚定了定神，竭力不讓自己去回想方才澹臺無離親近的舉止，就冷冷道：“你剛才說的那些話，只要我照做了，就可以解契是么？”
澹臺無離回過神來，淡淡道：“當然。”
楚蔚目光動了動：“好，那三日之後，我在敖府等你。”
澹臺無離：“嗯。”
楚蔚沒想到澹臺無離就這麼簡簡單單一個字回答了他，態度也忽然變得冷漠，不由得愣了一下。
緊接着，楚蔚便沉着臉，氣呼呼地轉身化光而去。
澹臺無離看着楚蔚消失時的那道金光，睫毛顫了一下，神情逐漸淡了下來。
對於楚蔚，他確實有些失望了。
可若不是因為楚蔚是龍族太子，太過引人注目，澹臺無離也不會因為一點失望這麼容易就答應解契。
畢竟一旦契約的事傳出去了，那些想要針對楚蔚的人只怕全都會來殺他。
他一介虛仙，在這強者如雲的仙界，就如同草芥一般。
不解契，一旦消息泄露，先死的只會是他。
而看楚蔚那個樣子，澹臺無離總覺得契約泄露是遲早的事。
所以，不如先主動解契。
至於之後楚蔚若是想起來了後悔，那就是楚蔚自己該操心的事了。
反正，他現在確實有點生氣了。
·
敖府
修鍊室之內的楚蔚又有些心神不寧了。
他打坐的時候，總會有一些很旖旎香艷的畫面在他腦海中閃過，可他……卻都看不清那些畫面的全貌。
但畫面帶給他的回憶卻十分……
霧氣繚繞的水池中，同樣的手，同樣的香氣，還有……吻。
楚蔚忍不住微微抿緊了唇，光潔如玉的額角上也慢慢滲出了一層細汗……
他忽然有點明白自己當初為什麼會跟澹臺無離定下那個契約了。
如果他看到的那些畫面都是他們過去的事。
那澹臺無離，雖然其貌不揚，但確實挺會勾引人的……
但很快，楚蔚又意識到一件事——澹臺無離易容過了。
他腦子有些混亂了。
無數碎片的畫面和現實的記憶交雜在一處湧入他的腦海中，讓他一時間都分不清哪是記憶，哪是現實。
細碎的頭痛也在這時涌了上來，楚蔚猛地抓住了頭髮，修長的劍眉緊緊蹙起，冷汗也滴了下來。
在這一瞬間，楚蔚總覺得這個場景似乎他經歷過？
就在楚蔚腦中的疼痛逐漸加劇之時，一道金光忽然在他識海中緩緩浮起。
龍帝的嗓音低沉威嚴地響起：“蔚兒，一切都是妄念。”
楚蔚恍然驚醒，腦中原本浮出的一切記憶碎片也在此刻化為齏粉。
他重新忘掉了記起的那些細節，也忘掉了方才出現的龍帝影像，只寡淡地記住了今晚跟澹臺無離發生的那些事。
一切情緒都化為一陣淡漠的平靜。
楚蔚伸出手，按住了自己微微發漲的太陽穴，忍不住心想：這契約也太厲害了，他方才簡直就像是失了魂魄一般。
看來，要儘快解除契約才行。
·
邀月樓
鳳霽陽的動作果然很快，說到的事就會做到。
他這兩天不僅給澹臺無離找來了許多丹書丹方，還找來了一些木族的基礎種植秘籍，而先前澹臺無離用的春風化雨靈訣就屬於這些秘籍中記載的一種。
一個基礎的秘籍就有這麼厲害的靈訣，看來木族在種植術這塊確實得天獨厚。
澹臺無離接過這些秘籍丹書，十分感激鳳霽陽，正想說自己一定加緊鑽研，爭取早日幫鳳霽陽解毒，老汪就氣喘吁吁地闖進來了。
鳳霽陽眉頭一皺：“怎麼冒冒失失的？”
老汪喘了兩口粗氣，神情凝重地道：“少主不好了，摘星樓不知道怎麼，聘請到一個木族的八級靈植夫給他們提供靈植，現在宣傳都掛出去了，把整個彭城都驚動了，甚至還有別的地方的仙王要慕名前來。過兩日的酒樓評比，我們怎麼辦啊？”
鳳霽陽：……
摘星樓是龍族和黎仙王兩家一起打造的酒樓，基本就是仿照的邀月樓的模式，搶邀月樓的生意。
以前摘星樓雖然過分，但五年一次的酒樓評比也都老老實實呆在第二的位置，還不至於踩到邀月樓頭上。鳳霽陽事情多，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沒想到這會他們居然弄出了這種擠兌人的法子，想把邀月樓的地位都擠下去。
而且木族的八級靈植師？
鳳霽陽冷笑，敖戰一個下天域的仙王可沒這種手筆，必然是楚蔚出面了。
澹臺無離這幾日在瞿陽平和鳳霽陽的有意灌輸中，也知道了不少仙界的事。
這會聽到摘星樓請了個八級的木族靈植師，他的臉色也有點尷尬了。
不會吧，不會這麼巧吧？
楚蔚這小子的氣量，有這麼差么？
可這也只是澹臺無離自己的懷疑，沒有證據，老汪和鳳霽陽不知道內情，更不會猜到澹臺無離頭上。
這是老汪就唉聲嘆氣道：“摘星樓的菜譜雖然不比我們的好，但也沒差到天壤之別。可若他們真請了八級靈植師提供原料，那普通的修士的選票必然傾向他們那邊，這可真是麻煩……”
澹臺無離這幾日下來，已經知道仙界酒樓的經營規則了，仙界高級酒樓除了考驗菜品味道，也更考驗食材的精細，靈氣的蘊含量。
酒樓評比就是為了爭奪之後五年的菜品定價和接待高境界修士的資格。
排行靠後的酒樓是沒有資格接待高境界修士的。
或者換句話說，大能修士請客多半都會傾向選擇排名第一的酒樓，也能彰顯自身的地位，同時給鳳族帶來一定的人脈資源。
第一第二，爭的就是那批高端客戶。
鳳族的情報樓能開的這麼好，一定程度也有賴於他們的酒樓一直都是三個天域的前列，消息流通啊。
現在摘星樓這麼橫插一腳，還選在鳳霽陽在的時候，分明就是挑釁了。
可鳳霽陽一時間還沒有好的應對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