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鳳霽陽帶着澹臺無離出現在邀月樓的時候,瞿陽平和老汪都震驚了一把。
鳳霽陽也沒避諱瞿陽平和老汪,徑直就道:“以後,澹臺道友就是我們鳳族人了,有什麼事情大家互幫互助,不必遮遮掩掩。”
瞿陽平怔了一下,連忙低頭稱是。
老汪則是眨了眨眼,很是好奇地道:“少主,你不怕得罪龍族啊?”
老汪這話完全沒有諷刺的意味,大家都清楚他的性格,知道他單純就是好奇才問的,所以鳳霽陽聽了,便淡淡一笑道:“怕?鳳族若是怕,早該怕了,也不在乎這一次。”
老汪撓撓頭:“說的有道理。”
瞿陽平看着老汪的樣子,生怕老汪再說出什麼沒有遮攔的話惹得鳳霽陽生氣,這會就連忙轉移話題道:“既然澹臺小友已經是鳳族人了,那一會我就去幫澹臺小友領身份牌,澹臺小友賣身契可拿回來了?”
瞿陽平說這話也沒有惡意,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鳳霽陽辦事一定穩妥,這會不過確認一下,結果鳳霽陽聽了他的話卻眉頭一皺,茫然道:“賣身契?”
瞿陽平:……
澹臺無離:……
過了半晌,澹臺無離自己低聲道:“我的賣身契還在黎家,看來少不得走一趟了。”
別說鳳霽陽,就是澹臺無離自己也沒想到這件事,主要還是他之前一直覺得自己靈石快夠了,贖身隨時都可以,就把贖身的事淡忘了。哪想到會突然出一件這樣的事,但願黎家那些人不要在他贖身的事情上動手腳才好……
鳳霽陽聽了澹臺無離的話,也不由得啞然。
因為他平日生活在中天域,大部分習慣都還是來自那裏,那邊的修士給鳳族打工不需要賣身契,拿個身份牌就行,以至於他雖然知道下天域剛飛升的修士會簽賣身契,卻不由自主地忽略了這件事。
想到這,鳳霽陽自己也有些尷尬,當即便道:“我同你一起去,免得那些人狗仗人勢。”
澹臺無離想了想,道:“鳳少主身份尊貴,這麼出面反而容易落人話柄,若少主真是在意,不如讓瞿管事或者汪管事陪我走一趟?”
鳳霽陽一思索,覺得也是這個道理,便點點頭:“讓瞿管事陪你去吧。我就不出面了。”
瞿陽平立刻就答應了下來。
鳳霽陽也是擔心夜長夢多,所以讓瞿陽平帶着澹臺無離快去快回,順便還給了他們一塊鳳族的令牌。
如果真的黎府的人要為難兩人,令牌出手,應該就沒人趕攔了。
於是瞿陽平就帶着鳳霽陽的令牌,和澹臺無離一起去了黎府的管事處。
瞿陽平沒有貿然讓澹臺無離露面,而是自己去打聽了一下情況,婉言說自己想給澹臺無離贖身,然後去龍族領賞,免得黎家蹚這趟渾水。
那邊的接待聽了瞿陽平的話,神情有些古怪,接着他便道:“瞿管事倒是很有商業頭腦啊,只不過這件事有人捷足先登了,澹臺無離的賣身契剛剛才被贖走呢。”
說完,那接待又忍不住想,也不知道他們家仙王為什麼不插手這件事,說要是有給澹臺無離贖身的,隨便他們去。真是白白便宜了先來的陳逸和方思義啊。
而瞿陽平聽了接待的話,頓時心頭一沉,但他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就問:“那請問道友可知道是什麼人贖走了澹臺無離的賣身契?”
接待也不怕瞿陽平知道,反正陳逸和他們鄭管事都跟瞿陽平地位平等,便道:“是陳前輩和方思義贖走的,這會大概已經去龍族領賞了。”
瞿陽平:……
隨即瞿陽平扭頭就走了。
那接待見瞿陽平走得這麼急,還愣了愣,接着他就不屑的撇了撇嘴,低聲道:“德行,急着去搶錢啊。”
瞿陽平把接待的話都聽在了耳中,不由得哂笑一聲——普通人果然就是普通人,黎仙王都知道退讓的事情,他們居然還覺得是好事。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等瞿陽平從黎府管事處出來,二話不說,就直接帶着澹臺無離趕往了龍族仙王敖戰的府邸,希望能把心懷不軌的兩人截住。
趕往敖府的時候,瞿陽平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澹臺無離,澹臺無離聽完,默然片刻,又問:“瞿管事,您知道那位懸賞我的龍族太子在敖府么?”
瞿陽平怔了一下,以為澹臺無離是要打人情牌,但他確實不知道楚蔚到底在哪,只能委婉道:“這種事,他們龍族人都未必知道,我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澹臺無離聽懂了瞿陽平的意思,便沒有再問。
·
瞿陽平和澹臺無離的腳程沒那麼快,再加上陳逸留了個心眼,所以兩人早早就來到了敖府。
這會方思義坐在敖府外間的待客室,心中還是有些不確定,忍不住就問陳逸:“您確定家主不會怪罪咱們?雖然家主放話說黎家不會參與這件事,但萬一這不是實話呢?”
方思義這會臉上還腫着,完全沒了早晨挑釁時的傲氣。
陳逸瞥了方思義一眼:“你果然還是膽小,這種事有什麼好怕的,主要是咱們家主身份在那,領賞的話顯得矮人一等,所以才說不插手的。而且,除掉澹臺無離那個禍水,你就能多分到靈田了。”
主要是陳逸在鳳霽陽那受了氣,所以才想出這麼個法子,乾脆讓龍族直接出面,鳳霽陽跟澹臺無離就算再有後台又如何?還不是要玩完!
一朝被蛇咬的方思義皺了皺眉頭,還想再說什麼,結果外面就探頭進來一個侍從:“澹臺無離的懸賞已經取消了,二位還是回去吧。”
侍從這話一出口,方思義怔了一下,陳逸就已經如同五雷轟頂,蹭的一下就站了起來!
接着他便快步沖了出去,一臉猙獰地攥住那侍衛的領口質問道:“澹臺無離的懸賞怎麼會取消了?你沒聽錯嗎?我們可是花了好大一筆元石才把澹臺無離的賣身契拿到手的,你們龍族不能說話不算話啊!”
那侍從也不過是傳話之人,修為也不高,被陳逸這麼攥住了領口,頓時嚇得瑟瑟發抖。
而就在這時,一個清冷的嗓音淡淡在外面響起:“懸賞是解除了,不過澹臺無離的賣身契是另外的價錢。”
聽到這嗓音,陳逸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扔下那侍衛便沖了出去。
立在庭院中的,一個身着一襲玄色緊身金紋劍修的高挑青年修士。
青年一頭黑髮高高束在頭頂,漆黑如流瀑一般的髮絲垂下,襯得他玉白色的俊美面容愈發雍容矜貴。
正是楚蔚。
陳逸沒見過敖戰,第一反應是這人是敖仙王,立刻就一臉討好地道:“敖仙王您總算來了,澹臺無離的賣身契在這,請您過目。我就說那些小人不懂,您一言九鼎,怎麼會隨便解除懸賞呢?”
說著,陳逸就快步捧着澹臺無離的賣身契送到了楚蔚手邊。
楚蔚見到陳逸的嘴臉,修長的眉頭微微一挑,但還是不動聲色地接過了賣身契。
陳逸還以為楚蔚在懷疑這賣身契是假的,就自作主張地笑道:“敖仙王放心,這絕對是真的,上面還有黎仙王的印章呢!您看!”
楚蔚心頭微微一動,順着陳逸的指點看了過去,果然在賣身契的最下方,儼然有着黎仙王的印章——確實不是假的。
楚蔚目光閃爍了片刻,忽然掌心就冒出一團金色的火焰,一瞬間,那賣身契便在他掌心的金色火焰中焚毀了。
陳逸臉色瞬間大變:“敖仙王你怎麼能燒了賣身契?!”
楚蔚不緊不慢地道:“想燒就燒了,又不會少你報酬。”
陳逸看着楚蔚的表情,凝視了楚蔚片刻,忽然面色猙獰地大叫道:“你一個玄仙,居然敢冒充敖仙王?!你好大的膽子!”
楚蔚唇角淡淡勾了一下:“我有說過自己是敖仙王么?”
陳逸被鳳霽陽擺了一道尚且還勉強能忍,這會又被楚蔚擺了一道,簡直要氣得發瘋,頓時大怒道:“你賠我賣身契!”
說完,陳逸便一招狠辣的劍氣使了出來,直刺楚蔚眉心。
楚蔚站着沒動,只是狹長的金色眸子中那一抹譏誚的笑意愈發明顯了——
很快,一直坐在待客室內的方思義便聽到庭院內響起了一陣陳逸殺豬般的慘叫。
他心驚肉跳,忍不住就摸了摸自己發腫的臉,忽然慶幸自己剛才沒有同陳逸一起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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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臺無離和瞿陽平趕到敖府時,正撞上方思義和陳逸被兩個侍衛從敖府里扔出來,方思義還是早上的模樣,陳逸卻已經昏迷不醒了。
四人撞了個對眼,方思義臉色一白,頓時又氣又窘迫,又怕澹臺無離找他的麻煩,迅速地拖起陳逸,便急匆匆跑路了。
瞿陽平見狀,不由得奇怪道:“這兩人不是來拿懸賞的嗎?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瞿陽平這話聲音不高不低,正好被門口兩個侍衛聽到,其中一個侍衛就嗤笑道:“兩個蠢貨,我們殿下早就取消懸賞了,好心要跟他買賣身契他還不領情,要跟我們殿下拚命,嘖,真是找死!”
說完,那侍衛就有點美滋滋的摸了摸自己的儲物戒指——楚蔚雖然教訓了陳逸一頓,但仙晶也還是給了,只不過他們倆沒交給陳逸罷了。
這種沒眼色的土包子,想必日後也折騰不起什麼大浪,何必浪費殿下的仙晶呢?
澹臺無離聽到侍衛的話,心頭不由得一動:“你們殿下?是……那位太子殿下?”
侍衛得意一笑:“當然,怎麼?你不會也是來拜訪我們殿下的吧?”
澹臺無離眼睫微微顫了顫,正想開口,他心臟處忽然狠狠跳了一下,這種感覺——
澹臺無離立刻便順着自己覺知的方向朝那半開的敖府大門看了過去。
明明隔着長長的走廊和紛繁的花樹,澹臺無離卻一眼就看到了那一襲立在庭院中的黑衣。
暗金色的瞳眸也在此刻漫不經意地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上面是天,下面是地,四周是開遍庭院的灼灼桃花和十里迴廊,可在這絢爛遼闊的風景中,他們只看到了彼此兩個人。
澹臺無離的心跳在此刻十分滯澀的停了一瞬,卻又逐漸恢復了正常。
而也是在這時,那雙暗金色的瞳孔熄滅了。
楚蔚淡淡閉上眼,轉過身去,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