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

反派

只是叫聲被滔滔水聲和水中求救的哀嚎聲掩蓋了,船上那人並無反應。楚嵐又叫了幾聲,孟易川似有所覺,朝她這邊望過來。

楚嵐激動地舉起右手,朝他揮了揮,孟易川卻是沒有絲毫回應。

樓船上的甲兵持着一束束火把,在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猶如火焰一般,照亮了樓船附近,卻更顯得一丈外的地方更黑了。

黑的孟易川放眼望過去,全是模糊不清的黑影,分不清到底是誰叫了他的名字。

孟易川身邊的副將也聽見了,想竟然有人敢直呼海晏侯的姓名,簡直狂妄膽大,不可饒恕。副將立即舉起弓箭,往那邊射了幾箭。

“咻咻”的箭羽沒射到楚嵐身上,只是從旁邊飛過,扎進了水中。

雖然沒射中她身上,楚嵐還是倒吸一口涼氣,后怕地手有些抖。

她何時見過這樣的仗勢,發懵了。

阿晴猜過楚嵐和海晏侯關係匪淺,見此,忙道:“興許海晏侯沒認出貴人,阿晴水性好,這就游過去,替您過去相認。”

“不行,你不能過去!”楚嵐抓住要游過去的阿晴,她雙目一直看着樓船那邊,就見那邊出事了。

不少水中掙扎求生的庶民游過去,一隻只手攀附在趙國幾十艘樓船船身,朝趙國兵求救,要他們救他們上去。甚至還有人攔在船頭,不讓樓船前進。

而趙兵直接用戟一個一個地插過去。打頭陣的人都死了,死的非常粗暴直接。

楚嵐臉一白,總算是體驗到這裏的庶民的命不值錢,不是她所在的和諧年代。

阿晴也看到了,嚇得哆嗦。要是她過去了,肯定也是一個下場。

趙人如此強勢,再無人敢靠近他們的樓船。

趙人也不在此久留。

他們水淹城池,不過是取道此地,攔截顏國大軍後方,與趙國主力軍隊形成合圍包抄之勢,困死顏國大軍。

戰事不可拖延,晚一炷香的功夫,說不定就耽誤了。

水上漂浮着層層帶着腥味的血色,孟易川瞥了一眼,斯文儒雅的臉上起了厭惡之色,心中厭煩古代不重人命。

只是大環境如此,他也無可奈何,對副將道:“好了,今日軍情緊急,不可生事,迅速開船走了。”

“諾。”副將知曉侯爺仁慈,就算心中不贊同,但也聽話地沒再動手。

幾十艘趙船迅速順着淹了城池的河水一路向下,開走了。

楚嵐看見了許多死人,還沉浸在“這世界簡直不可理喻,和人間地獄有什麼分別,她怎麼這麼倒霉來這裏”的暴躁情緒中。回過神,就眼睜睜地看着孟易川從她眼前溜走了。

不過她沒空去沮喪,她發現洪水已經在退了,有些較高的宅子或者閣樓的屋檐冒了出來。她扯着阿晴游過去,攀在上面。

阿晴一安全,到底年紀小,趴在屋檐上哭了起來,“爹娘也不知怎麼樣了,他們會不會有事……”

楚嵐心微澀,柔聲安慰阿晴:“你不是說積河灘的人都會水么,而且有舟有竹筏,說不定提早發現,就上舟、上竹筏了……”

說至此,她心裏又覺得懸。洪水來勢洶洶,就算是真的跑到竹筏或舟上,說不定都翻了……不過她還是抱一線希望,希望羊老他們沒事。

在傷心的時候有人安慰,到底會好受些。

阿晴不哭了,像是和楚嵐說,又像是自言自語安慰自己:“我們積河灘家家戶戶都會放腰舟,我爹娘他們又會水,應該會沒事的,沒事的……”

腰舟就是大葫蘆,類似古代的救生圈,楚嵐在阿晴家也見過。見阿晴自己安慰自己,楚嵐也忙附和,還摟過她,算是無聲的安慰了。

楚嵐和阿晴互相靠着,從半夜坐到天明,洪水也只是退了一點,城池還是大半泡在洪水裏。

也許是老天爺保佑,冒出的屋檐也能容納這些死裏逃生的人。

不過最糟糕的是,要是洪水一直不退,他們被困在屋檐上,哪裏都不能去。那他們沒得吃,還是得餓死。

楚嵐摸了摸自己乾癟的肚子,有些怨念。

昨日阿晴從飯館裏買了吃食回來,她心情鬱悶,沒胃口就只吃了一點。

現在餓的厲害,就是想吃都沒得吃了。她昨日怎麼就不吃多點呢。

“你們這什麼時候會有人救援啊?”楚嵐苦着臉問阿晴。

“不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只能等水退了。”阿晴面上有些麻木。

“你們顏國的官員難道不會來?”楚嵐張了張嘴,現代發生洪水,一方有難,八方支援,但是這裏是古代……

阿晴搖頭,“我們城裏都被淹了,官大人也不是如此么。他們護着自己都忙不過來,哪裏會管我們這些小民死活。”

楚嵐嘖了嘖舌,內心吐血。她不想再腹誹這裏的槽點了,槽點太多,吐不過來。

阿晴察覺到貴人焦躁,便安慰道:“這水必是會退的,貴人勿要擔憂。”

楚嵐也希望如此。她看了阿晴一眼,心裏驚嘆。

阿晴十二歲的年紀,除了為不知生死的爹娘哭過以外,其餘時候,面上有着超出了自己年齡的冷靜。可真是吊打她認識的同年齡人。

等到了下午,洪水算是退了,給城池裏留了一地的黃泥。

楚嵐腳踩在上面,有些嫌棄,但是也無可奈何。

與阿晴攙扶着往她剛租的宅院過去,在路上,還聽見一個蓄了鬍鬚的中年文士一邊走,一邊和身邊的朋友或者家人罵罵咧咧。

“要不是公子元真挑釁海晏侯,海晏侯這樣仁慈,為國為民的好人,怎麼會來攻打我們顏國。昨日我們濟城被水淹了,受此一災,家破人亡,根本就是公子元真的錯!”

他說完,周圍的人不少人還附和,言之鑿鑿,“對,就是公子元真的錯。要不是他刺殺太子值,他這樣的小人,又怎麼會得到太子值的兵和權力,架空大王呢。”

“公子元真這次出兵,還領軍呢。希望海晏侯如他說的,只取公子元真項上人頭便撤軍,還政給我們顏國大王。”

……

阿晴竟然也附和,小聲道:“要是公子元真被海晏侯拉下馬,就好了。”

楚嵐詭異地看着阿晴,有些無語,覺得顏國人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就算孟易川人有多好,但是現在是來攻打他們顏國的人,他們竟然一點都不恨孟易川,反而恨自己國的大公子。

楚嵐牽着阿晴的小手,忍不住問:“你就一點都不恨孟——”

本來想說孟易川的名字,但是想到昨日被射了一箭,也不想再惹麻煩,改口道:“海晏侯攻打你們顏國,昨日還殺了你們那麼多人,你們就一點都不恨他?”

阿晴反而詫異地瞪圓眼,好似楚嵐問了什麼很奇怪的問題,“怎麼會呢,我們還巴不得公子元真早點死呢。”

說完,似乎覺得自己冒昧了,捂了捂嘴,小聲道:“貴人難道恨海晏侯嗎?”

楚嵐恨啊,恨他一邊騙自己多好多純潔,一邊在古代招惹這麼多女人,甚至還連累她被趙惠公主帶到了這落後沒人性的地方。

只是這恨的源頭,她又不能說,只能含糊道:“不怎麼喜歡就是了。”

“這是為何?”阿晴更覺得奇怪,鼓着眼好奇地看着楚嵐,“全天下的人都愛戴海晏侯呢。”

楚嵐臉色一僵,孟易川在這裏也混的太好了吧!

她悶悶不樂,“這天下難道都得喜歡他不成,那個公子元真不就不喜歡他嗎,還和他作對嗎?”

阿晴也發覺貴人不喜歡海晏侯,也懂事地不多問了。

楚嵐雖然煩孟易川,恨不得他上戰場死了算了。

但是又想,他手上有可以回現代的金手指,他要是死了,她豈不是一輩子都要待在這落後的古代了。

這一想,楚嵐就是一寒,立馬找阿晴打聽這次打仗的事,看孟易川容不容易死。

顏國和趙國本來好好的,井水不犯河水。可是大公子顏元真五年前殺了自己親弟弟,也就是太子值,搶了太子值的手下門客和兵權,今年又殺了其他可以繼承王位的兄弟。

顏國大王想要攔顏元真,反而被他給架空了,奪了權。顏國國內不少人對他口誅筆伐,大公子顏元真用狠毒的手段,一個一個地打壓的打壓,舉國上下無一不對他懷恨在心。

海晏侯孟易川就找了趙王,讓趙王以“除奸子、護顏國”的名義,要大公子顏元真認罪伏法,還政給顏國大王。

大公子顏元真直接砍了送信人的腦袋,交還給海晏侯孟易川,算是回復了。兩國便打起來了。

而海晏侯孟易川打着“仁義”的旗號,昭告天下,他不過是看大公子顏元真,上對不起自己爹娘,下殺了親兄弟,實乃不孝不義之人。他進攻顏國,只為除掉顏元真,幫顏國大王收回政權,然後自會退兵,不侵犯顏國領土。

顏國上下恨不得大公子顏元真早死,自然覺得海晏侯孟易川是大義之人,忒希望他快點弄死顏元真這個黑心公子。

楚嵐:“……”

天啊,這個世上竟然有這麼恐怖的人,又殺光有血脈的兄弟,又不孝順父母的。

啊啊啊,這個鬼地方,真的是什麼人都有啊,一天都不想多待。楚嵐心中小人淚流滿面,更想快點回家了。

只不過,她突然道:“太子值,全名是叫顏值吧。”楚嵐不習慣這邊的人喊名字前加頭銜的,一邊聽阿晴說,心裏會轉換成姓名來。

阿晴早就發現貴人特別喜歡直呼別人全名,心裏猜想着貴人到底是何等身份,一邊道:“貴人說的是。”

楚嵐點點頭,說起“顏值”這個名字,她不要太熟悉。

她五年前剛上高中,正是迷明星的時候。有一個奶油小生就叫顏值。

他剛出道那會兒是個叛逆殺馬特,後來被明星公司包裝了下,就變成帥甜帥甜的小哥哥了。

哎,可惜了,今年顏值要開粉絲見面會的,她現在滯留古代,要是不趕緊回去,就要錯過了。

還是快點找到孟易川,叫他帶她回去。

她想到孟易川去打仗,在戰場上也不知道他那身板吃不吃得消,“海晏侯會不會打不過,在戰場上死了啊?”

阿晴忙讓她放心,“他身邊可是有五國第一劍客保護着,不會有事的。”

楚嵐呼出一口氣,算是放心了。

等孟易川把她送回現代,他來古代是死是活她是不會管的,但是現在還是別死的好。

她們回到宅子裏,楚嵐第一時間去自己屋內翻找裝着金子的竹箱。

結果,屋內一灘黃泥,和東倒西歪的木質傢具外,什麼都沒有,全都被洪水捲走了。

楚嵐捂着自己泛疼的心口,好心疼,那可是金子啊,硬通貨,沒錢這日子怎麼過得下去啊。

想到她被孟易川牽連,來到了這破地方回不去,好不容易得來的金子又被他水淹城池之計給弄沒了。

孟易川是不是她的災星啊!

想想就惱火,氣得捶自己心口。

她到底是造了什麼孽,怎麼會認識孟易川這個帶災的王八蛋呢!!

只是再怎麼捶胸頓足,她還是和阿晴一起找吃的來。

實在是太餓了!都快餓一天了,餓的連力氣都沒了。

阿晴去廚房找來了糧食。昨日阿晴有去買糧,這一買就把米缸倒滿了。米缸太重,也就沒被水沖走。

阿晴準備打井水洗米燒飯,可惜火摺子早就丟了,柴禾也是濕的,根本就做不了。

楚嵐扶着牆,捂着咕咕叫的肚子,懨懨道:“我們去外頭找找看,有沒有牛活下來,要是活下來,我們趕牛車去積河灘吧。你不是擔心你爹娘安危么,我們就去那邊找找。還有,那邊附近有樹林,說不定能鑽木取火……”

楚嵐想起她這些天在古代的悲催日子,真的是越活越回去了。現在竟然還要學原始人鑽木取火。

“多謝貴人。”阿晴也擔心爹娘,聽說能回去,大喜。

兩人剛出門,門口卻是站了一排官府的衙役,攔住楚嵐。

衙役問旁邊一個矮個子白面男人,“她是不是就是昨日來當輪晷的人?”

矮個子白面男人三角眼覷了楚嵐的臉,忙道:“沒錯,是她,昨兒羊老來質庫當東西,小的好奇,就在質庫門口看見羊老把一箱金子給了她,還有那質押的竹簡,也是給了她。她必是輪晷的物主。”

衙役點點頭,上下打量了楚嵐一眼,朝楚嵐拱了拱手,“見過嵐夫人,有貴人相請,請隨某來。”

楚嵐雖然不明白他們為何來找她,但是她是黑戶,衙役上門必非好事。

她倒退幾步,心中再是如何慌張,面上也是不懼,“什麼嵐夫人,我不是。”

衙役卻是不管,他帶了這麼多人,自然是押人來了。他拔出刀,威脅道:“嵐夫人,還是請吧。”

楚嵐心驚,不明白他們怎麼會誤會她是什麼嵐夫人。而且看起來也不像是找她請喝茶怎麼簡單的事。

她敏感地察覺不妙,但是她身邊除了阿晴,勢單力薄,根本就鬥不過他們。

楚嵐深吸一口氣,只能給自己念,船到橋頭自然直。

還好他們只“請”她一個,沒有抓阿晴。楚嵐讓阿晴一個人小心點,就跟着衙役走了。

衙役帶她進了衙署,進了滿是黃泥的大堂,她竟見到了一個想都想不到的人。

“趙惠!!”楚嵐沒想到趙惠竟然就在濟城。

趙惠可是綁架她,到古代的人。在她眼裏,和敵人差不多。

見到趙惠,楚嵐緊張起來。她捏緊手指,不讓自己臉上露出懼意,仔細觀察面前的趙惠。

趙惠像是犯人一樣,脖子處繩子相交纏繞到手臂上,綁了起來。

可一點都不像是衙門的上賓,倒成了囚犯。

而且趙惠估摸昨夜也在濟城,孟易川水淹濟城,她也牽涉其中,被淹了,身上的衣着沾着幹了的黃泥,灰頭土臉,發上也有泥垢。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盯着楚嵐看,再朝趙惠點點頭,“公主說的不錯,嵐夫人果然就在城中。”

趙惠似是不爽這個男人,她面色不愉地“哼”了一聲,不說話。

楚嵐看出趙惠和坐在主位上的男人不像是一邊的,不然他也不會這樣招待趙惠,但還是警惕道:“什麼嵐夫人,你們認錯人了。”

“嵐姬,我們都是一家姐妹,你更是海晏侯最寵愛的姬妾。如今我們被抓了,還是得有我們貴族的氣節,可不能因為有危險了,便不認自己高貴的身份。”趙惠盯着楚嵐笑。

趙惠拉楚嵐到古代,卻被楚嵐踹了一腳。她辛苦地上了岸,卻是被發現她行蹤的顏元真的人抓了。

她既然要做顏元真手上的俘虜,那楚嵐也不能溜了。她便告訴他們,海晏侯最寵愛的姬妾嵐姬也隨着她來了這小城,讓他們去抓。

楚嵐無社籍,除了濟城,她哪都去不了。往這裏抓,一抓一個準。

現在楚嵐被抓到了,趙惠笑得不懷好意。

那笑,在楚嵐看來,簡直毛骨悚然。什麼嵐姬,什麼嵐夫人,和她有什麼關係!

真是的,好事不找她,出壞事就知道拉上她!

“我說了我不是,你們真的抓錯人了!”楚嵐朝坐在主位上的男人,氣道。

坐在主位的男人卻道:“當年海晏侯去衛國,見嵐夫人一面,便領嵐夫人你回趙國。當時連某也在場,觀仰過嵐夫人您的美貌。不過一年不見,您確實比當初豐潤許多。看來,海晏侯確實對您非常看重。”

他撫掌起身:“這就好了,海晏侯如今攻打我顏國,還無恥地用水淹偷襲。連某這就帶他的公主和最心愛的姬妾去見他,看他是要保住你們的命,退兵呢,還是保住自己的大義,由着我們殺了你們。”

說至此,這男人剛才還溫和的臉瞬間冷冽了,殺意凜然。

楚嵐嚇得要跪了!孟易川帶兵打顏國,顏國的人就抓她和趙惠去威脅孟易川。

她又不是那什麼嵐姬,卻要替嵐姬去送死。

真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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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奪妻攻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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