賭約

賭約

擎北望與楚傾站在床前,看着大夫給杜靜琳號脈診斷。

杜靜琳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臉部皮膚暗沉發黃,眼眶暗黑,嘴唇發紫。

侍女跪坐在地上嗚咽,擎北望即便煩了,也沒有呵斥。

與擎北望面無表情相對比,楚傾卻對杜靜琳有了幾分心疼,怎麼說也是小時候一起玩耍過的玩伴。

小時候的她還非常喜歡杜靜琳,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會給小琳兒留着,更是把自己父皇母后給她的東西送給小琳兒,兩人甚至還憧憬過未來,要做一生的姐妹。

隔了十二年,再次相見,曾經那個活潑可愛的小琳兒,卻一副將死之人的姿態躺在床上一動不動。

雖然對北陽杜氏有恨,但是楚傾還是為小琳兒掉了眼淚。是為了小時候那個小琳兒,而不是如今的北陽靜漣公主杜靜琳。

“她怎麼成了這幅姿態?”過了許久,楚傾抹乾眼淚,問到擎北望。

“咎由自取。”淡淡地四個字,沒有任何情緒。

楚傾不予置否,她不應該對杜靜琳抱有同情,杜靜琳也從來沒有同情過她。失去一切的是她楚傾,不是杜靜琳,如今杜靜琳變成這樣,確實是因果報應,咎由自取。

大夫拿離了給杜靜琳診脈的手,滿臉的遺憾和惋惜。

“太子殿下,太子妃她抑鬱成疾,淤血淤阻經脈,血行不暢,再加上營養不足,天氣轉涼,才導致了身體日漸虛弱,陰氣蝕體。”

大夫嘆了一口氣,又勸道:“太子妃的癥狀是心病,只能太子殿下醫好,否則再好的藥材補品也不能挽救太子妃的生命。”

擎北望不語,他當然知道是心病,只不過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做杜靜琳的心藥。

“無事了,你下去吧。六子,送彭御醫回宮。”

“是,太子殿下!彭御醫,請吧!”

御醫還想要說些什麼,但是擎北望已經下了命令,他也不敢再多說,依他看來,這太子妃定是不受太子喜愛。

御醫又嘆了一口氣,“老臣告退!”

御醫還未邁出兩步,侍女就突然抱住御醫的腿,哭喊着,“大夫!大夫!只有你能救公主了,求求你,一定要救救公主啊!”

醫者父母心,御醫見杜靜琳如此也是心疼想要救治,只是一方面他們的太子殿下好似並無意要救,二來心病確實難醫,他也只能讓太子妃如行屍走肉般活着。

“哎!”御醫無奈地嘆息搖頭,“老夫也無能為力。”

侍女聞言跌坐在地上,眼淚嘩嘩地流,她們的公主怎麼會這麼命苦。

“駙馬!駙馬!”侍女又轉向求擎北望,“駙馬,奴婢求求您,求求您一定要救公主啊!公主她遠嫁與您,您不能對她不管不理啊!”

擎北望擰眉,無情的話脫口而出,“並沒有人逼她遠嫁,一切都是她自願,本王是礙於兩國關係才娶了她,否則她怎麼可能還有機會在這裏躺着?”

侍女知道擎北望對杜靜琳無情,卻沒想到是這麼的絕情。

楚傾心中雖然對杜靜琳有恨,但是還沒有恨到喪失對杜靜琳的善良,“你要見死不救嗎?”

“她活着對於我來說是威脅,我為什麼要救?”

說罷,擎北望不給楚傾和侍女說話的機會,轉身就離開了。

楚傾看着躺在床上的杜靜琳,雖然惋惜可憐,但是她卻也不想再救她,杜江仁犯下的錯,就讓他女兒杜靜琳來償還吧。

楚傾也拒絕了侍女的求救,狠下心來看了杜靜琳最後一眼,也為小琳兒流下最後一滴眼淚。

……………………………………………………

杜靖風回到南涼王宮,便直接去找了南涼王,他拿擎北望沒有辦法,只能威逼南涼王,只要能見他妹妹一面的方法,他都要嘗試。

杜靖風在南涼的一舉一動,都被南涼王派人監視着,當然也知道杜靖風去宣王府的事情。

南涼王對擎北望嬌縱,更是聽擎北望的話,只要擎北望不放楚傾,南涼王又怎敢答應。

杜靖風連續吃癟,讓他丟盡了面子,再加上對妹妹的擔心,又顧及到兩國和平,杜靖風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瘋魔了。

“皇上。”城臨在殿外喚道。

“沒事別來煩我!”杜靖風極不耐煩,“啪”的一聲將扇子拍在桌子上。

城臨頓了一下,聲音又響起,“臣有一計可解皇上心頭之煩憂。”

杜靖風收起不耐煩,緩和了聲音道:“進來。”

杜靖風坐在桌子旁,眼神瞟向進來的城臨,“你有何計?”

城臨沒有回答杜靖風反而問道:“皇上,在您心裏,公主、楚傾和兩國和平,哪一個重要?”

杜靖風皺眉,心裏對城臨又多了幾分嫌意和警惕,聲音微冷,“告訴朕你的計策!”

“請您先回答臣!”城臨堅持。

看城臨的眼神,似乎對自己的計策成竹在胸,杜靖風便壓下了想要發出的怒火,“當然是琳兒。”

見在自己的預料之中,城臨拱手,道:“那臣便幫您救出公主殿下。”

“你要如何救?”杜靖風對此深有懷疑,“你連宣王府的院牆都進不去,難道等着琳兒自己出來嗎?”

“請皇上放心,臣自有計策。”

“何策?”

“利用楚傾對臣的仇恨,用臣來同擎北望和楚傾做交換,等救出公主,臣自然有辦法脫身。”

杜靖風仔細揣摩了一番城臨的計策,楚傾為了可以殺城臨,都願意同她回北陽。如果用城臨來交換自己的妹妹,應該會更痛快地答應。

更何況,城臨的生命,對杜靖風來說,一文不值,如果能夠交換得他的妹妹,倒也有了些重要價值。

杜靖風再次親臨了宣王府,開門見山,“我要見琳兒!”

“呵!”擎北望冷嗤,“你還能拿什麼來跟我攀談?”

討厭死了擎北望這目中無人,總是高高在上的討厭模樣,杜靖風強壓下心中的怒意和不甘,說道:“楚捷,楚捷的父母,都是城臨殺的,我願用城臨來交換琳兒。”

提到楚捷,擎北望心中的恨意再次被杜靖風點燃,又被加重了一些。

杜靖風憑什麼把一切仇恨都推的這麼乾淨,他也是害死楚捷的人之一,他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把一切仇恨都推到一個人身上。

“城臨我會殺,你和杜靜琳我也不會放過。”

擎北望的這句話,又讓杜靖風想起了小時候第一次被擎北望威脅的場景。這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就像一個恥辱,讓他惱羞成怒。

“擎北望!”杜靖風怒拍椅子扶手而起,“我對你處處忍讓不代表我會怕你。”

在擎北望這頭獅子面前,杜靖風就像一隻紙糊的老虎,他除了荀軒之外,無所畏懼。

“不怕我最好,既然不怕我,”擎北望冷笑,“杜靖風,我們兩個來賭一把如何?”

“賭什麼?”

“賭杜靜琳的命。”

“擎北望!”

“先別激動,聽我把話說完。”擎北望不疾不徐,“我同你交換杜靜琳,如果你能將她平安帶出南涼,從此我們兩不相欠。否則,不僅杜靜琳必死,你是否能活着回到北陽,也要看我的心情。”

杜靖風根本沒想過,擎北望竟敢真的對他起了殺心,竟然棄兩國和平與百姓不顧。

見杜靖風一臉驚色,擎北望冷哼一聲,“我不是擎涼,兩國百姓對於我來說抵不過一個人。從明日開始,十日之內,就是我們的賭期。如果過了十日,你和杜靜琳能夠平安離開南涼,算我輸,從此我們兩不相欠,南涼北陽從此井水不犯河水。否則,北陽易主也不是沒有可能。”

擎北望站起身,走到杜靖風兩步之遙的位置,低眼看着杜靖風複雜的神色,“早在你來南涼之前就應該想到,現在後悔已經無濟於事。我一直都不是,更不會成為一個為天下蒼生考慮的君主。”

說罷,擎北望不給杜靖風任何言語機會,便離開了。他已經給了杜靖風一個機會,一個看着至親之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機會。

楚捷所經歷的一切痛苦,他一定會從杜靖風和杜靜琳身上悉數討回。

杜靖風心中也恨,但是他的恨意卻不及擎北望的十分之一,他的恨,是恨自己不如擎北望,處處不如。

對於擎北望的賭約,杜靖風是不得不答應,不答應他根本見不到自己的妹妹,答應了,至少他還有機會救妹妹。

杜靖風剛回到王宮,擎北望便派了六子給他送信,今晚子時,南涼王宮南宮門,擎北望親自歡送北陽王。

杜靖風本以為擎北望會使什麼陰謀詭計,卻沒想到子時一到,擎北望果然出現在了王宮南門。

按理說北陽王在南涼王宮的行為應該是處處受限,但是有了太子的命令,就連南涼王也沒有敢阻攔。杜靖風便攜他的一隊人馬,暢通無阻地出了南涼王宮。

而對此,杜靖風也心知肚明,就算是個陰謀,他也要為了妹妹闖一闖,好不枉妹妹為他付出的一切。

夜色中,擎北望的面容漸漸清晰,這張臉,讓杜靖風憤恨。

“琳兒呢?”

擎北望沒有回答他,抬手丟給他一個錦盒,“和親之約自此作廢,北陽靜漣公主已被休。”

杜靖風慌忙打開錦盒,拿出裏面的絹紙,果然是一封休書。

“擎北望,你非要讓兩國針鋒相對嗎?”

“讓兩國關係惡化的是你,不是我。如果你不來南涼,事情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對你和杜靜琳,我也不會起殺心。”

“殺心”二字一落,史雋攜北陽的護衛立刻將杜靖風保護起來,氣氛一下子有些緊張。

擎北望倒是未動,抬手示意六子打開車門,“杜靜琳就在馬車上,記住,十日之內,你若能將她平安帶出南涼,我們便兩不相欠。”

似是知道杜靖風的擔心,擎北望又補充道:“杜靜琳的病並無生命危險,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賭約,我也不會利用南涼的力量去對付你。你既然敢只身前來南涼,想必也已經做好了萬全防備,就讓我們期待着最後的結果,看到底誰勝誰負。”

杜靖風聽完擎北望的話,心裏突然後悔了,後悔自己有些衝動行事,而且還是為了一個自己從小就心心念念的、根本不喜歡他的女人。

不僅讓自己的妹妹有了生命危險,更是讓北陽失去了這難得的和平之日。

但他知道現在後悔也無濟於事,能做的只能是盡全力保護好妹妹和自己。

杜靖風沒有再放什麼狠話,上了杜靜琳的馬車,便在史雋等人的護衛下匆匆離開,留下城臨一人站在夜色中目送馬車遠去。

擎北望目光緊盯着城臨,一想到楚捷,心中恨意便被瞬間點燃。

他從六子腰間抽出劍,直直刺向城臨,真的恨不得將城臨碎屍萬段。

城臨堪堪躲避,衣袖被劃破一個口子。他想過自己被留下來會面對什麼,但是他並不怕擎北望,最壞的可能也就是一死。

持劍步步緊逼,招招致命,城臨被迫持劍躲避,擎北望卻根本不給他還手的餘地。

城臨招架得有些吃力,雖然他可以敵得過擎北望的夜影衛,但是對戰擎北望之時,顯然有些吃力。

更何況,現在的擎北望就如一隻被激發了獸性的野狼,一心只想着殺了城臨給楚捷報仇。

城臨抬劍迎擊,雙膝跪地,身形一閃,從擎北望的身側躲過攻擊,起身跳至擎北望的身後,微微喘息。

“楚捷沒有死!”

一句話制止了擎北望再次刺向他的動作。

擎北望的身體瞬間僵硬,臉上閃過一絲震驚,閃過一絲興奮,又閃過一絲懷疑,就連握住劍柄的手也在顫抖。

過了許久,擎北望才聲音有些低啞,小心翼翼地問道:“你……再說一遍?”

“楚捷沒有死。”

這句話如果從別人口中說出,擎北望或許不會相信,但是城臨不一樣。

擎北望突然變得有點天真,“他在哪裏?”

“你不是見過他?”城臨反問。

擎北望身體一滯,心臟似乎停止了跳動,他見過嗎?

他突然想起臨西城那個同楚捷擁有一樣面容的楚涵,可是楚涵的偽裝已經被揭開了。

“楚捷到底在哪兒?”

城臨此時卻默不作聲……

“說啊!楚捷在哪裏!”

六子忙上前制止住擎北望,擎北望失了理智,但是他沒有,城臨的話十之八九是假的,只不過是為了牽制住擎北望,暫時保住自己的性命。

“殿下,你冷靜點!城臨的話不可信!”

擎北望鎮靜下來,瞪着城臨,“你若敢騙我,我定要讓你死無全屍。”

“騙沒騙你,以後你就會知道,但是在皇上和公主平安離開南涼之前,我不會告訴你楚捷在哪。”

“我憑什麼相信你!”

“因為我懷疑楚捷死的蹊蹺,第二日便親自去了城北亂葬崗,楚捷已經不見了,只留下他父母的屍體。”

城臨的話讓擎北望如獲大赦,心臟狂跳不止,楚捷真的沒死,是被人救走了,他就知道,楚捷不會死。

自荀軒離開,擎北望臉上難得露出欣喜之色,自己十一年來苦苦地尋找,終是沒有白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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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望終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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