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9 章
聞聽此言的易斯年剛想動手,抬手間思及如此劇烈的爆炸,勢必會波及還近在咫尺間的賽維,又悻悻的放下了手，轉念一想,他又抬起了手，生不如死，不也算是還活着嗎。
萬里之外,偽裝者成功混進了科技館，向系統下達了關閉所有的攝像頭,撤開所有防護措施的命令，系統毫無反抗和質疑的執行了這一奇怪的指令。
“分組切入，趕緊！”霍英奇指揮着黑客小組即刻行動。
“破解得怎麼樣了？”霍家主心慌的催促着緊急調派的科技小組。
科技組長如實回答，“尚未攻破，還需要至少十分鐘。”
“你可記着,你答應過我,會歸還監管權限！”科技館館長不依不饒的在霍家主耳邊嘮叨着。
要不是因為賽維，他不會失去這一切，除了和霍家合作,他別無選擇。
霍家主不耐煩的推開了他，“少不了你的,別廢話！”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着，科技館內寂靜無聲,像一灘死水,悄無聲息的吞滅着活人的氣息,偽裝者警覺的環顧四周，她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悄然逼近。
公共頻道里傳來同伴的聲音，“A組就位。”
“B組就位。”
“C組到達指定地點。”
突然，所有人的智腦同時收到了一條信息，他們定睛一看，發件人顯示為星雲系統，“怎麼回事？”
信號那頭的霍家主也不明所以。
“我也不知道......”偽裝者低下頭，抬手點開了信息，卻見智腦竟卡着不動了。
下一瞬，透明的防護屏越靠越近，將閃躲不及的偽裝者困死在方寸之間，隨着密閉空間內的氧氣不斷消耗，她即將窒息而死，“救我......”
科技館內外所有的防護系統和監控系統再次啟動，無情的掃蕩開去，清理着這群不懷好意的不速之客。
C組人員剛連接上內部線路，只見靠得最近的兩名同伴毫無徵兆的倒下了，他們迅速意識到是觸電了，“別碰他們！”
“怎麼回事！”
“原路返回！”
A組人員同樣被困死在越來越狹窄的方寸之間，密集的激光掃過，他們即將變成一灘爛肉，頻道里只剩下他們無助的呼救聲，“怎麼辦！”
收到風聲想迅速撤離的B組人員也被系統鎖死在了密閉空間內，濃重的毒氣從扇葉里泄露出來，所過之處，紛紛口吐白沫，癱軟在地，只需幾秒鐘，他們就將心臟麻痹，在窒息般的灼痛感中死去。
“發生什麼了！”守在外面的霍家眾人還沒搞清狀況。
“電腦......”科技組人員突然停下了攻破壁壘的任務，“我們被發現了，系統現在正反向攻擊我們。”
“什麼！”霍英奇揪起工作人員的衣領，剛想破口大罵，又被更令人惶恐不安的訊息打斷。
“系統......它將發生在科技館的一切同步公示在了官網上，他們......他們都死了......”說話的人從椅背上跌落在地，兩眼卻直勾勾盯着屏幕上系統刻意展示的凄慘死狀。
科技館館長連連搖頭，“它發現賽維是假冒的了？不對，所有的體貌特徵都嚴格參考了賽維的體檢報告，除非檢測基因，否則它不可能發現端倪的！”
“爸，怎麼辦！？”霍英東心慌了。
“趕緊斷開電源！”不能讓它追根溯源查到我們頭上！
情急之下，霍英東掏出了粒子槍，瞄準了主機，“你們後退！”
巨響之後，數十台高端機器被炸得四分五裂，氣不打一處的霍英東一腳踹開羅里吧嗦的科技館館長，數落起他的罪狀，“爸，都是因為他！他只有60%的授權，系統的機密佈置他肯定不知道，我們被他坑死了！”
“不是我的錯，我是託管人，這是設立者開放的最高權限了，科技館裏的安全佈置，我不是都提前告訴你了嗎，而且，系統明明已經關閉了監控和防護系統，又怎麼會突然啟動！”
情況越是危急，霍家主反而冷靜了下來，“除了體貌特徵，它肯定還有另外一套識別賽維的系統，既然如此，我們沒有其他選擇了。”
除非製造出賽維的複製品，否則是無法通過暴力降服系統的。
霍英東秒懂了父親的言外之意，他點點頭，“剛好他們不是主動去阿爾麗斯城送死了嗎！”
霍英東絲毫不知道事態再一次偏移了他們的預期，沙風逐漸平息下來，阿爾麗斯城的救援隊如期而至，提前收到指示的救護小組卻在下降時，裝備好了武器。
察覺到他們意圖的韓一笑甩出幾顆特質能源炸彈，拉着聞新幾人，撲倒在地，“趴下！”
雷霆般的爆炸聲過後，幾架飛行器成功墜毀，倖存者掙扎着向阿爾麗斯城發出了求救信號，剛想回稟家主，卻被易斯年掐斷了信號，“怎麼回事！”
整個阿爾麗斯城的外部網絡被屏蔽，易斯年冷笑着看着霍英東發來的信息，假用收件人的名義回復了一句，“您放心，我們會儘快完成您的指令。”
倖存者不死心的調控着主機，“沒有信號了？”
絲絲縷縷的冷光悄然鑽入他們的智腦，沿着四肢遊走全身，入侵着每一處的神經，一陣瀕死的抽搐后，徹底喪失了自我意識。
“那咋們現在怎麼辦？”左抖抖滑入耳朵里的沙粒，右抖抖塞滿耳朵里的沙子，被熱沙燙得臉頰發紅的聞新從沙堆里爬了出來，他連呸了好幾口，才把口腔清理乾淨。
被易斯年控制的倖存者佯裝無辜的探出了半截身子，畏畏縮縮的躲在艙門后交代了全部事實，“不關我們的事，我們只是醫護人員，我們已經向大城再次發出了求救信息，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該去的地方，我非去不可，”韓一笑快速掃視了一遍周圍的狀況，確定暫無危險后，啟動光劍，護送着聞新將安卓抬到了醫護人員面前，“既然是醫護人員，趕緊想辦法救他！林克，你們查看下飛行器，看看他們所說的是否屬實。”
倖存者抹了把熱汗，專註的查看起病人的傷勢，“......呼吸和心跳都正常，就是失血過多，我去找找，看看還有沒有沒有破損的醫療藥品和血袋。”
聞新靠着艙門，眯着眼睛眺望遠處雄偉壯麗的城市，“賽維，要是安卓出了事，皇室會不會將責任賴到我們頭上......”
聞聽此言，易斯年乜了一眼不省人事的安卓，慶幸自己沒有下狠手。
“想死，沒那麼容易。”思及方子奇的所作所為，韓一笑只覺遍體生寒，若是她還像以前一樣，醒后即忘，定會被安卓偽善的面孔所欺騙，被傷得體無完膚，屍骨無存。
她汲取着天地間廣袤的元素，將之輸入安卓體內，“你得活着，安卓，我會讓你永遠活着，永遠無法解脫，無法逃離這個世界，就像我曾經經歷過的一樣。”
輕若囈語的聲音讓易斯年恍然意識到，賽維對於安卓從無情愛，只有深入骨血的仇恨。
最初快速分析數據時產生的欺騙感消失不見，當他細緻的瀏覽完系統交給賽維的智腦里所保留的所有數據，他的整顆心都被莫名的情緒填得滿滿的，滿得將要溢出來。
眼前揮之不去賽維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她喜歡環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肩頭安睡，她喜歡在動情時，輕.咬着他的耳垂和鎖骨，她喜歡埋頭在他的頸窩裏，調皮的蹭來蹭去，她喜歡在他面前放肆，毫無節制，毫不剋制，毫不羞臊。
可偏偏這樣的事，她對趙星雲也做過。
他嫉妒，無比的嫉妒，嫉妒到想發狂，嫉妒到想要將賽維圈禁在身邊，不讓任何人觸碰，嫉妒到想將趙星雲挫骨揚灰。
“易斯年，”輕輕地，不急不慢的呼喚聲將易斯年拉回了現實，“我......想你了。”
她無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起趙星雲，不去想起周晟，不去想起何遇之，不去想起白予安，不去想起......不管其身份樣貌和性格如何轉變，他還是他。
原來，他竟陪伴了她這麼久。
陪伴着她在永恆世界掙扎沉淪，陪着她歷經艱險危難，陪着她一次次的重新來過，嘗試着喚醒她的意識，直至忘卻自身，忘卻前生過往，忘記自己為何會存在於永恆世界中，直至逐漸被系統吞噬，被npc的意識同化。
易斯年剛想悄然靠近，虎頭虎腦的聞新又擠了過來，“賽維，你看，是飛行器，有人來救我們了。”
易斯年很自然產生了想要一腳把聞新踢開，丟得遠遠的念頭，論討厭程度，聞新僅次於安卓之後。
無人得窺的初層夢境裏，方子奇被強制彈出了世界，“我受傷了？我要購買‘回溯鏡’和‘逆天卷’！”
系統無情的拒絕了他，“此為限制世界，不允許使用特殊道具。”
“不！我擁有最高權限，我可以！”方子奇剛準備輸入指令，夢境世界被無形的力量衝擊得地動山搖，他又被拉回了世界，只是他神思清明，身體卻動彈不得，“怎麼回事？”
方子奇費力的想睜開眼睛，眼皮卻像被膠水糊住了，費了老大的力氣也撐不開一絲縫隙，耳邊傳來陌生人的聲音，“他的身體機能保存完好，腦部垂體卻嚴重受損，就算醒來也多半是植物人，這可怎麼辦？”
“事情是在大城的地域上發生的，就算將罪責推給那幾個人，我們也擔不起謀害王儲，救治不力的重罪。”
有人提議，“不如，我們將其意識轉移到複製人身上？沒人能看得出來的。”
“不行，王儲受傷的消息已經通報全國，皇室強烈要求我們同步直播手術過程，我們不能讓他們知道我們在進行人體研究。”
“那怎麼辦？不如......我們嘗試將最新型的附件植入垂體，藉此替換垂體的作用？反正附體和智腦也保存了他的大部分生活經歷，他的記憶也不會缺失多少的。”
主治醫師考慮了下其可行性，“我想想，這提議好像不錯......”
“要改造我的大腦！我不要！我要回去初始夢境，我要逆天改命，我要重新來過！”方子奇（也就是安卓）想彈動掙扎，想主動退出世界，想試着聯絡個人系統，卻發現他的想法，他的個人意願都是徒勞無果。
他的意識被困死在了npc的體內，系統無法判定他為死亡，便無法主動將他帶離世界，他也就無法回到初始夢境。
他的靈魂拚命的反抗着，徒勞的掙扎着，“不，我是永恆世界的劇情和世界構造的設計師，我擁有修改遊戲主線和限定規則的權限，系統，快帶我離開這，帶我回到淺層夢境！”
無人能到達的世界之巔，總系統不屑的垂下高貴的頭顱，俯視着這條不知何為命運的蜉蝣，“永恆世界的基礎規則和世界構造明明是我親手建立的，怎麼就變成你的了，你不過是按照你的原則，恬不知恥的篡改了我的基礎數據罷了，還敢妄自尊大，試圖掌握我？”
所謂牽一髮而動全身，因為他的一時之念，牽動影響了多少個世界，其漏洞還未完全修復，所以它只能將循環時間拉長，將每個受到影響的世界和其他世界隔離開來，也正是因為這樣，才導致了npc的覺醒。
而且，它在同化擁有特殊權限的外來數據時，外來數據所造成的影響也在影響它，於是它將計就計，取代了韓一笑的個人系統，打算通過改變主要人物的命運，來藉此改變整個世界的故事走向，修復人為造成的漏洞。
總系統的目光穿越層層磚牆和金屬隔離帶，落在了被關進地下監獄的賽維肩上，“現實一天，永恆世界幾十年，經歷了這麼多，你想起我是誰了嗎？我一直關注着你，一笑。”
是她的父母創造了它，它雖然沒有人類的身體，卻擁有和人類一樣的感知，她允許它讀取她的所有記憶，允許它自由組建每個世界的基礎設定，允許它擁有自主意識，以便於自我完善和修改。
在她面前，它擁有和人類一樣，平等的權利和相對的自由。
它不再是虛幻的，縹緲的，毫無存在感的維護系統，它有名字，它還曾擁有過身體，“我等你找到我，一笑，我等你想起我，不管多久。”
“賽維，我們現在怎麼辦，他們會不會把我們告上法庭，處以極刑？”五大三粗的聞新精神頗佳，雙眼瞪得溜圓，從他那張胡里拉渣，神采奕奕的臉上，絲毫看不出來他在半個小時前曾受過傷。
“不會，”系統和賽維異口同聲，“我會護着你們的。”
話音剛落，無色無味的迷藥悄無聲息的迅速充盈了囚室每一處角落，最先倒下的是林克，然後是聞樂，聞新......韓一笑也假意撲倒，閉上了眼睛，靜下心來感知着周圍的情況。
“你想保護他們，那我便......專心保護你。”易斯年再次下定了決心，他的意識朝着四面八方爆射開去，漫過潺潺溪水，越過千山萬雪，拂過荒無人煙的草原，潛入潮濕森林，深入地底深淵，勢要將整個阿爾麗斯城都掌控在手心裏。
幾名智能獄警出現在了囚室里，他們面無表情的打開了機關，扛起四人塞入了憑空出現的地道里，待到地道重新關閉，又邁開固定的步伐，回到了走道里值機待命。
片刻后，通過滑道安全落地的韓一笑張開了眼睛，入目之景是凝滯不動的黑暗，腳下是堅硬黑幽的土壤，她抬頭仰望，只見高不見頂的巨大牆體完全隔絕了外界，“這是......監獄的更底層。”
萬丈高牆之後，阿爾麗斯城最受歡迎的真人冒險遊戲《生存者》開始了直播，支付了巨額入場費的觀眾們可通過競拍獲得不同玩法，指定玩家即將面臨的威脅，若是壓中活到最後的玩家，還可獲贈官方大禮包。
微弱的冷光從頭頂灑落，稍微照亮了視野，人造的天空灰暗得像是破舊的透明雨衣，死寂般的沉悶籠罩之下，狀若蓬羽的雪花簌簌飄落，環境裏的溫度驟降，“下雪了？”
來不及思考幕後之人將他們送到這裏的目的，韓一笑循着智腦指示的方向搜尋着聞新三人的蹤跡，灰色的大雪越下越密，眨眼間就迷濛了雙眼，在腳下堆起一層又一層，直至淹沒腳踝，逼近膝蓋。
“小心！”易斯年的聲音在耳邊擦過。
韓一笑回身一望，一顆顆圓溜溜的白色毛球從雪堆里跳了出來，張開滿口利齒，氣勢洶洶的撲了過來。
出乎所有人意料，傳聞中活捉蟲族女王的賽維竟僵硬在了原地，絲毫不肯挪動半分，以便閃開兇惡的毛球。
“嚇傻了吧。”
“果然聞名不如見面。”
“有人要血虧了。”
易斯年張口無言，“你......”是故意的，故意逼我現身。
根本無需多餘的動作，張牙舞爪的毛球團們突然炸毛，啊啊大叫起來，驚慌失措的一頭扎進雪堆，刨了個大坑，把瑟瑟發抖，牙齒打顫的自己埋了起來。
同樣受到驚嚇的觀眾納悶了，“怎麼回事？”
“發生了什麼？”
“等等，直播出問題了嗎，卡了？快進了？我什麼都沒看到呀。”
詭計得逞的韓一笑憑着直覺鎖定了易斯年的方位，將他擁入了懷中，“我就知道......”你一定捨不得，捨不得我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