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巷

黑巷

按壓幾分鐘后,疼痛開始消散。

“齊沓,你說,我們到底是為誰翻譯?”荒弭微側身,半邊臉隱在陰影里,今晚上的事情讓他糾結這個問題。

齊沓手指仍在有節奏地揉壓,月光在他純凈白皙的臉上再添一筆,“是為我們自己,荒弭。演出時如果我們在意台下的人有誰,值不值得為他演,那最終將難成為合格的翻譯者。作為看客,其實我們不僅會在乎同看的人有誰,還會猜忌台上表演者的小心思。如果台上表演者無論是誰都演,那我們也會心存芥蒂,會想,一位流行歌手怎麼能夠為一群耋耄老人獻唱,不該選擇適合自己的聽眾嗎?作為表演者,如果台下是只要台上演,就一定會出席的觀眾,我們好像也不想為其演出。我們,真的很挑剔。所以最後找到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看客也好,表演者也好,只要想着是為了獲得自己對自己的肯定,那無論什麼情形之下,我們都可以拼盡全力。”

“好。”荒弭笑容漾開,鼻尖湊近蹭了蹭說,“晚安,齊沓。”

齊沓親了一下說:“晚安,我的小少年。”

荒弭手往旁邊拂,空蕩蕩,驚得睜開眼,只見一旁枕頭上自己掌上的深紫,不見齊沓,坐起,發現昨晚散蓋的浴袍已經穿好,臉頰不由得發熱。

門咔噠被刷開,齊沓出現在拐角,手裏拿着兩個袋子,笑問:“可以自己換衣服嗎?”

荒弭下床,表明自己可以,走近齊沓的時候,齊沓俯在他的耳側,磁音讓荒弭臉頰又紅了點,“我不介意幫你換。”荒弭怒視他,袋子懸在手腕走進衛生間,打開袋子發現是自己的衣服。

剛回到宿舍的沈會憤憤:“齊沓和荒弭是搞什麼貓咪,也不會自己回來取,搶走我睡覺的大好時光。”

被從周公那拉回來的羅剎和孟簡各扔下枕邊有的東西砸向他,“你丫閉嘴。”沈會委屈着爬上床。

“走吧,去菜市場。”荒弭洗漱好后,齊沓拉起他的手腕。

汾城最大的菜市場就在旅館附近,兩人走着去,當作收效甚微的晨練。從一號門進去,沿路的全是各種蔬菜類攤位。

“兩兄弟要買什麼菜?阿姨這的最新鮮。”賣菜阿姨叫住兩人開始黃婆賣瓜。

齊沓右手仍然牽着荒弭的手腕,扭頭問:“想吃什麼?”荒弭瞅菜。

“我的菜保證哥哥喜歡的,弟弟也一定喜歡。”齊沓想反駁兩人不是兄弟。

荒弭扭頭笑說:“那哥哥選吧。”齊沓怔愣,從荒弭口中出來的哥哥竟然一點兒都沒有倫理上的感覺,反而類似陌生人對自己的信任與依賴。

看齊沓一副一次性在自己這買的打算,阿姨奉承道:“你們是異卵雙胞胎吧?散發出一樣的感覺。”荒弭笑笑不說話,齊沓放下手中的黃瓜,其餘碰過的也懶得再看一眼,只選了大蔥小蔥給阿姨稱。

阿姨臉色不好看,接過袋子的齊沓臉色更不好看,留下冷冷的一句,“我們不是親兄弟。”然後拉着荒弭走了。

“齊沓,慢點。”荒弭踉蹌跟着,早菜市場人很多,險些要撞上路人。

“對不起,手又疼了嗎?”齊沓停下看手,還是深紫。

荒弭笑說:“不是,只是你走這麼快,是不是打算讓我吃泡麵?”蔬菜攤都過去十幾個了,還沒停下挑選。

齊沓瞭然,即刻走向一邊的攤位,蔬菜都很新鮮。賣菜的阿姨實在,親切沉默隨便兩人挑選,兩人滿意地在這個攤位一次性購買所需蔬菜,阿姨邊稱邊說:“好久沒看到長大的哥哥帶着弟弟來買菜啰。”荒弭偷瞄齊沓,臉上沒有多餘表情。

“哥哥這個稱呼也挺好的,欣郵不也叫蘇年哥哥嗎?”齊沓拎着袋子,兩人走出一號菜區,荒弭謹慎地說。

齊沓突然湊到荒弭耳邊,荒弭緊張感襲來,不同於在閩北都是大學生,這的思想三六九等,只要起歹心的人找准角度拍一張,再加些文字,受傷害的還是他們自己。可齊沓的話撫平他的警惕與緊張,他溫柔地說:“你是我愛的人,我們之間,不是兄弟情義。”然後回原位。

繼續握着手腕往海鮮區走,荒弭的指尖往上輕點他的手腕以示道歉。荒弭對海鮮不感冒,只覺得腥味很重,而北方的齊沓能不吃則不吃,兩人很默契的走了個過場。

來到豬肉區,有好幾個豬肉鋪,豬應該是在屠宰場現殺運來市場的,肉質看着鮮嫩,肉鋪環境乾淨,兩人買了兩天的分量。

該買的已經買好了,仍執着想逛一圈。豬肉區旁邊是羊肉區、牛肉區等,環境質量符合標準,每個店鋪位都聚了挺多人。走過這些店鋪,發現左拐角有個建築材料橫蓋巷子上方,牆面貼了編織布,不時有人走進去,從巷口往裏的視線範圍地面較乾淨。

荒弭建議:“去看看?”兩人往裏走,一大股酸臭腥味撲鼻,越往裏越重,光線也逐漸變暗,然後頂部出現一排發黃光的電燈,兩邊店鋪掛紅布,光線變成窒息的紅黃交錯。

“小心。”齊沓看着地面,往左拉了一下荒弭,他差點踩了不知是什麼動物的內臟。兩人視線沿着地面看過去,間隔性雜亂灘了許多紅色積水,而前方不遠的一個店鋪老闆還往道路中間潑了一盆。兩人周遭有被遺棄的動物屍體和內臟隨地散佈。

“帥哥,要買什麼?”一個肥胖且彪悍的店鋪老闆看兩人往自己店鋪瞅,熱情地拉攏。

透過兩側掛着的紅布,從老闆腦側往裏看,有許多鐵籠子堆疊,裏面有各種小動物,一個店員正蹲在籠前磨刀霍霍。

“老闆,老樣子。”一個大腹便便,手裏拿着錢包,看似領導者的中年男子走到兩人旁邊命令道。

老闆笑眯眯回答,“您稍等。”然後向那位員工吆喝,“果子狸,一隻。”員工提刀瞅了瞅籠子,然後打開鐵籠,拎出毫無反抗意識的果子狸。

“小東西是不是生病了?”男顧客臉色鐵青着問。

老闆忙解釋:“我只是讓它明白掙扎是徒勞無功的,還不如乖乖待着。您放心,吃了絕對沒病,乾淨着呢。”

悶哼聲傳來,兩人邁步走開,身後的老闆喊:“哎,帥哥,再看看吧。”無回應才訕訕作罷。

沿巷的所有店鋪就像是連鎖分店,小部分店鋪是已經屠宰了懸挂,大部分是一樣的鐵籠鎖住,裏面有土撥鼠、奇臭無比的豪豬、活狐狸、蜈蚣等等。避開腳下的垃圾快步走過,盡頭的一個店鋪里的動物眼神哀憐着瞅兩人,而老闆正在砧板上專心屠宰野兔,血順着砧板往下流,匯進兩人剛走過的積水。所以,那並不是什麼積水,而是這些動物的血,在昏黃燈光和紅布的映襯下讓人誤以為是倒影。

走過一段昏暗,頭頂上沒了遮光布,也沒了電燈,腳下踩着積水的聲音逐漸消失。一簇簇光亮滲進,出口就在不遠處,光灑在的地上整潔,帶出的腳印逐漸消失。身後的長巷,好像還是有魅力吸引人進入。

巷口右側釘着個生鏽的鐵牌:為了您和家人的健康,拒絕野味!

但是連個可以舉報的電話都沒留下,或許是曾經留過,只是人人視而不見。畢竟,有人想吃,就有人會賣,這是生意。管不了別人的嘴,也不想管,人們的觀念不一直都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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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零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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