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捉蟲】
方承志痛苦地撓了撓頭，又來了又來了，自從被徒弟抓住了命脈，他就越來越沒有威嚴了，只能看着徒弟的臉色行事。太難了，作為師父他也太難了。
他這段時間沒亂花錢吧？也沒破壞物件吧？連出門都沒出門哩。他想了半天，撓了半天頭，還是沒有頭緒，但肚裏的饞蟲早勾起了，實在忍不下去，他一臉小心翼翼地問道：“徒弟，那我犯了什麼錯？”
安瀾揚了揚握着小師弟蓮藕般的胖小手。
方承志低頭，終於看見忽略好久的方驚鳴，下意識叫道：“哎呀，方小娃也在啊。”
“嗯，師父。”存在感極低的方小娃，似乎早已習慣師父這個不靠譜的風格，慢吐吐應了句。
安瀾溫柔看了眼方承志一眼，就在那一眼中，一向心中不掛事的方承志，瞬間回憶起之前的事情，哎呀，糟糕，被發現了！
他突然想起，他是算了徒弟要後天回來的，才為了打牙祭指使方小娃去獵獸的。沒想到，大徒弟提前回來了，還剛巧碰上了方小娃。
嘶~思及此，他後知後覺地倒吸一口，道：“不是，徒弟，瀾瀾，你聽我說……”眼珠子轉得飛快，心中也急速找着理由。
“師父，不急，慢慢說，我聽着呢，我很好奇這次你又找什麼借口呢。”安瀾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柔婉的微笑。
方承志掩飾地扯了扯小山羊鬍子，有些尷尬道：“那什麼，那不是，男孩子練劍嘛，不能嬌慣不是？想要練好我們萬劍宗的劍法，就是要在實戰中來實戰中去。”越說竟越覺得有理，不由變得理直氣壯了起來，“想我小時候，你師祖哪有那麼多功夫教我劍法？還不是把我扔進妖獸群里浴血奮戰，劍法也就一點點磨鍊出來了。你啊就是太婦人之仁了，這可不行，這不是我們萬劍宗的一貫行事。再說，我是方小娃的師父，我會害了他不成？”說完眨了眨那雙小眼眼，似乎意猶未盡。
安瀾靜靜地聽完，微笑道：“對，師父當然不會害小師弟了，只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也不是？還有，我聽師叔說，師父十五六歲了，還不願意進萬妖山，還是師祖將你拎進去的，是也不是？”
一擊即中，方承志覺得自己的心靈受到萬點傷害，方才的膨脹的底氣一下子沒了，他苦着臉：“瀾瀾，我錯了，我徹底錯了，我道歉，我向……”
只是，他的哀求之策還沒使完，就被另一道清風朗月的聲音打斷了：“瀾瀾，不要被他那張老臉騙了。”
隨着這聲音清風般拂面，一個褒衣博帶、玉冠青衣的男子，從殿門裏施施然走了出來。他看起不過二十五六左右，面貌清俊，難得的是，渾身帶着一種貴氣，即使站在破舊的門前，依舊看起來貴不可言。說實話，他實在不像修仙人，反而像是人間高高在上貴公子。
“師叔。”於是，安瀾和方驚鳴不自覺地行了一個弟子禮。
方承志卻是對着來人不屑地重重哼了聲：“你這個臭老九，還好意思說我？還有，你是不是又在瀾瀾面前編排我了？”
萬岷直接無視方承志的找茬，走到安瀾面前，也問道：“瀾瀾，我要的東西有買到嗎？”
貴公子走到眼前，安瀾能夠清楚地看見他的眼底泛着黑眼圈，她一邊心中又有些可惜地嘆氣，一邊笑眯眯地將佳肴收回介子裏，然後又從介子裏掏出一個青色荷包，遞上去：“諾，師叔，你要的十種藥材都在這裏。”
萬岷挑了挑眉，接過荷包，並拍了拍安瀾的肩膀，贊道：“太好了，瀾瀾真能幹！”
安瀾無奈：“師叔，能不能換句話？”每次都是這句讚揚，她都聽膩了，還有，“師叔這次千萬省着點兒用，用完我可再湊不齊了。”
這十種靈藥可不是一般的靈藥，每一樣都要花上數十個上品靈石才能買得到。要知道，一塊上品靈石值一萬中品靈石，一塊中品靈石，又值得一萬下品靈石。可想而知，對他們萬劍宗這樣只剩下窮的門派，對她，是多大的壓力了。
所以，現在知道他們萬劍宗為什麼這麼窮了？一個只知道吃，還只吃好的貴的師父，那道“鳳凰在天”可是當今唯一一個食修門派食籍宗的成名之菜，沒幾個上品靈石，也根本買不到。一個用起靈藥不要命，還專挑珍貴的稀少的煉藥的師叔。有這兩個長輩在，她再能賺錢，也不及他們花錢快啊。很多時候她都在懷疑，在她出現以前，她師父和師叔是怎麼過來的。
何況，現在還有個小娃娃要養，她的壓力真的山大。
“好，下次一定。”萬岷收起裝着藥材的荷包，一個轉身，消失在三人面前。
對此，安瀾能怎樣呢？只能嘆息般的笑笑，拉着小師弟，一個閃身，也進了殿裏。
留在原地的方承志，懵了懵，然後，傳出一道撕心裂肺的喊聲：“徒弟，我的鳳凰在天啊！”
萬劍宗雖然窮，雖然人不多，但是歡樂還不少呢。
師門四人意猶未盡地吃完安瀾千辛萬苦帶回來的絕美佳肴“鳳凰在天”，方承志方才正了正臉色，撿起作為掌門的威嚴，他輕咳一聲，嚴肅道：“瀾瀾既然提前出來了，那我也提前公佈這個消息了。你們師祖前幾天託夢給我，說瀾瀾是我們萬劍宗復興的希望，要我掌門之位傳給瀾瀾。我一想也對，瀾瀾也成年了，我們宗派的歸一劍法也修鍊到第七重了，是時候接手萬劍宗了。”他掃了眼對面三人，帶着十二分正經接着道：“所以，本掌門現在鄭重地宣佈，即日起，由安瀾接掌萬劍宗掌門之位。爾等無異議否？”
萬岷對這個決定欣然接受，鼓掌道：“不錯，師兄你終於做了一個明智的決定。”畢竟，方承志這個掌門，有也像沒有。
作為話語權最小的懵懂萬小娃，在眾人的注視下，也點了點頭“嗯”了聲，表示贊同。
只有安瀾無力吐槽：“師父你在進行如此嚴肅話題的時候，能不能先下了飯桌？先把嘴角的油漬擦乾淨了？”
才稍稍威嚴起來的方承志抹了把嘴巴，嘴角一歪，又重新嬉皮笑臉起來：“無所謂啦，我派行事自在逍遙，沒那麼多講究。”
萬岷抿了口清茶，吐槽：“是人少，門派太小，當然想怎麼來就怎麼來。瀾瀾，想你師父當年，為了一口口腹之慾，將我們宗門那把僅剩的上品靈器給當了，你師祖也沒說什麼，就是打了他一頓而已。”
“臭老九，你一天天的就知道揭我短！”方承志跳起來，怒氣沖沖：“你還敢提那件事？如果不是你忽悠我，我能把它當了？當的錢你也沒少花吧？最後被發現，卻只要我一人被打，你好意思嗎？”
萬岷笑笑：“好意思啊，自己腦子不聰明，怪我咯。”
“你！”方承志一拍桌子，一道勁氣就向萬岷颳去。
萬岷伸手拂開勁氣：“講不過就動武，說你是大老粗還不服。”
“怎滴？老子就愛用武力解決問題！”
一陣噼里啪啦，桌上的鍋碗瓢盆，連帶着桌子，都翻天覆地了。
早就拉着小師弟躲在角落的安瀾，開始還想勸勸，隨即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算了，能勸回來就不是加起來都好幾百歲的人了，給他們鬧騰去，破壞的公物，就從他們月錢里扣好了。
“驚鳴，天色晚了，該休息了。走，師姐送你回洞府。”安瀾對一臉懵逼的方驚鳴笑道。
“哦，師姐。”方驚鳴看看前方的刀光劍影，又看看溫柔的師姐，還是選擇聽師姐的話。
安瀾牽着小手慢悠悠地退出戰場，剛走到門口，一道“暗器”急速襲來：“徒弟，掌門令！”
安瀾轉身都沒轉，探手一揚，就將“暗器”輕鬆抓在手裏。她低頭一看，果真是掌門令，不知由什麼材質做的，很是堅硬，敲擊下還有清脆的聲音。造型嘛，是古樸狀的，最中間印着“掌門”二字，周邊是她不認識的符文。
她確信這些毫無規律的線條是符文，因為她能夠隱約感覺到線條上暗暗流動着不知名的能量。
她隨手摩擦着着掌門令。說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見着掌門令，之前只聽師叔提起過，但一直無緣得見，她還以為被她不靠譜的師父弄丟了呢。
“師姐。”總是無存在感的方驚鳴默默喊了句。
安瀾回神，溫柔問道：“怎麼了？”
方驚鳴抬頭，迎着安瀾鼓勵的目光，問道：“師姐，為什麼師父的師父會將掌門給師父啊？”
安瀾聞言不由笑了，看來即便只有六歲的小師弟，都看出師父的極其不靠譜，而師叔雖然不食人間煙火點兒，但至少比師父強吧。她想到此，只抿唇笑：“或許這就是人生吧。”
“嗯？”方小娃表示聽不懂。
“沒事，等你長大了就懂了。”
“又是長大了啊？那我什麼時候能夠長大？”
“嗯，等你把歸一劍法練到第三重就長大了。”
“是嗎？”疑惑。
“是的。”毫無負擔地肯定。
夜空裏靜默了片刻，小奶音道：“師姐，明天早點叫我起來，我要練劍。”
“好的，加油。”欣慰和鼓勵的女聲。
一大一小的對話，慢慢消失在夜色里，溫柔了夜風，也溫柔了月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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