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渾水摸魚
工地還是那個工地，只是曾經死氣沉沉的它如今卻變得熱鬧起來。
記者們就像那聞着肉味的狼，盯人的功夫和警察有得一拼，刑警們去哪他們就跟到哪。
“雷隊長！2.11事件已經過去半個月了，警方還沒有進展嗎？”
“雷隊長！今天你來案發現場是發現什麼線索了嗎？”
“雷隊長！雷隊長！”
……
蘇乾一個矮身竄進了警戒線內，笑嘻嘻地看着被記者們擠在中間的雷威，一點都沒有幫他解圍的意思。
他走到記憶中那對男女站着的地方，這裏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坑，若是再想從這裏找出些什麼東西，那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繼續往前走，在坍塌的廢墟之下，他轉了一圈，終於在一個位置停了下來。
就是這兒了，那個男人在這裏住了兩天，地上應該還留有一些痕迹，他蹲下一頓好挖，終於找到了深埋在土中的半截鋼釘。
這裏離爆炸中心比較遠，受損情況還沒那麼嚴重，能找到這半截鋼釘已經很幸運了。
“這是什麼？”雷威看着蘇乾提着一個物證袋跑過來，問道。
蘇乾把裝着半截鋼釘的袋子遞給雷威，說：“這個應該是釘帳篷用的地釘。”
雷威拿着袋子仔細看着這半截地釘，說：“這個地方應該不會出現這種東西，而且看樣式應該是高端貨，縣城裏賣戶外裝備的店裏可沒有這麼好的。”
“隊長你還懂這些？”
“我算是半個發燒友吧，對戶外裝備還算有點了解。”
說罷他一巴掌拍上蘇乾的後背，語氣帶有一絲讚賞，說：“沒想到帶你小子過來還真有用！這東西本地人幾乎用不到，要麼是網購的，要麼就是外來人帶的，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麼人這麼有創意選擇在這兒扎帳篷！”
“可以從快遞、交通入手，這麼大的帳篷不可能沒人注意。”
“行了，這件事我會繼續追查的，你今天幹得不錯，叫上他們，收隊吧！”
“是！隊長！”
其實蘇乾對這件事情並不抱太大希望，像這種組織辦事肯定極為嚴密，即便留下些許疑點也不用太過擔心。而他現在做的，就是四處點火、虛張聲勢，把這一池水攪渾，那些魚自然而然就會溜出來。
坐在雷威的車上，蘇乾接到了許潔妮的電話，從她那裏得知，雷榮光應該是坐不住了，打算今晚就把他給收拾了。
他想了想，給許潔妮回了一個信息——
“晚上我引他去工地，你帶人埋伏。”
他要用二十年前的那件事，引林傑輝自己說出犯罪的事實！
回到局裏，蘇乾屁股都還沒坐下呢，劉志剛就急匆匆跑來找他。
“神神秘秘的，拉我來天台做什麼？”蘇乾問道。
“你是不是根本沒失憶？！”
劉志剛看起來有些神經質，蘇乾索性大大方方地忽悠他，說：“是啊，你是不是很失望？”
“好你個王濤！沒想到你一直都在演戲？”劉志剛一把揪住蘇乾的領子，表情非常扭曲。
“唉——這可是警局，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呢，你想殺人吶？”蘇乾完全沒有反抗，因為他知道劉志剛絕對不可能再有更出格的舉動了。
“好！真有你的！”劉志剛氣極反笑，他呼哧呼哧地粗喘着，兩隻手插着腰在蘇乾面前走來走去，這麼涼爽的天氣他卻是滿頭大汗。
“你還有事嗎？沒事我可要走了，今天收穫不小，我還趕着開會呢。”
他們查到什麼了？劉志剛心裏一驚，但轉念一想，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不可能再有什麼證據能威脅到他們，指不定是這個小子詐他呢！
“你和那個巡查組的許組長熟嗎？”劉志剛問。
“有點接觸，怎麼了？”蘇乾順着答了一句。
然後劉志剛就拉着他湊近，低聲說：“我要舉報！”
蘇乾問：“你要舉報誰？”
劉志剛神經兮兮地看看四周，一字一頓的把那個人的名字念了出來——
“雷！榮！光！”
兩個人就這樣對望了半晌，蘇乾看起來有些難以置信，他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可是你岳父還是你的師父。”
劉志剛眼裏閃過一絲嘲諷，說：“他可配不上師父兩個字，我早就受夠他了！”
蘇乾見他這般語氣，也有些拿不準了，問：“你要舉報他什麼？”
劉志剛臉上出現一抹神秘，說：“包庇毒/販，買/凶/殺/人，貪污受賄算不算？”
蘇乾看起來似乎被嚇得不輕，連忙做出一個小聲的姿勢，道：“這要是真的，可夠他槍斃十回的了！”說罷，他又道：“其實我現在就可以帶你去見他，去不去？”
劉志剛一個白眼翻得過於真實，大概是沒想到這王濤這麼實誠，語氣有些急躁，他說：“你傻呀！越級舉報，空口無憑，許組長怎麼可能輕易相信我？”
“那你想怎麼辦？”
“今晚，我把資料都帶齊了以後，我們找個地方見面，到時候我把它交給你，你再轉交給許組長！”
“你就不怕我搶了你的功勞？”蘇乾問，此時他適當地表現出一副想要又猶豫不決的樣子，把人性貪婪的一面完全展示給劉志剛看。因為他知道，在劉志剛的眼中，王濤也是一個不擇手段一心想要往上爬的人，先是追求有背景的許法醫，然後再利用她的背景關係接觸到上級領導，就這樣得到了他夢寐以求的刑警隊的位置。
“我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怎麼樣，干不幹？”
“富貴險中求……好！我答應你！”
“行！晚上我再聯繫你！不過這件事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就是許法醫也不行！”
“知道了！晚上等你消息！”
兩個人談妥后在樓下分別，蘇乾抱着胳膊冷笑一聲，心說：你們想玩反間計，那老子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是將計就計！
下班的時候，蘇乾收到來自許潔妮的回復，說那邊一切準備妥當。
他坐在座位上伸了個懶腰，心裏卻如翻湧的浪濤，平靜不下來。
終於要和前世的恩怨面對面較量，他等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是誰要殺他？他又是什麼人？那枚戒指到底在哪？想要問得太多太多，那麼今晚，他會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嗎？
“小王，剛剛頭兒說要給你開個歡迎會，去不去？”
“今晚？”
“是啊，你今天可是大功臣，雙喜臨門嘛！”
蘇乾心中突然有了一個主意，到嘴邊的拒絕立刻又給咽了回去。
“好啊！在哪？”
“去了你就知道了！走走走！我們去蹭頭兒的車！”
林傑輝，就算你本事通天，這次也是插翅難逃！
蘇乾跟着雷威一行人，吃飯、喝酒轉了兩個場，此刻六個人都喝得有些上頭。
一輪轉盤玩過，蘇乾掏出手機看了一眼，說：“各位，我有事要先撤了，不好意思啊！”
“不能走！你可是今天的主角，你走了那還算什麼迎新會嘛！”
“就是就是！”
一個人拉着他耍賴皮，其他人都在起鬨，雷威似乎也喝得挺開心的在一旁笑。
蘇乾無奈地說：“潔妮找我有事，我得去一趟。下次！下次一定請客賠罪好不好？”
“行了！你們就別為難小王了。”雷威一句話可比聖旨都好使，他對蘇乾說：“你去吧！不用管他們！”
“嗯，我先走了。”
看着蘇乾急匆匆離開，一個隊員嗤笑了一聲，說：“這小子可真是撞了大運了，不過就是認識了許大法醫，立刻就被調到咱隊裏了。”
“要是隊長當年也有這運氣，也不至於被下放到這窮鄉僻壤里來。”另一個也接了話茬，語氣有些感慨。
“都特么說什麼呢？！喝酒還堵不住你們的嘴？！”雷威呵斥了他們一句，手裏拿着的酒卻怎麼也灌不下去，“是我自願調到這兒來的，和旁的沒關係。”說實話當年就是憑着一腔熱血來到這個地方，如今五年過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當時那個決定是對還是錯。
他還記得他和師兄薛猛通過的最後一通電話，師兄說他正查的這個案子有進展，牽扯很廣，可能會有生命危險，於是給他傳了一份全是外國文字的文件，要他秘密保存。
所以當他聽到薛猛的死訊時，立刻想到了會不會和那份文件有關，後來市公安局收到縣裏的申請，他便主動請纓來到了師兄待過的那個小縣城，那時他只有一個念頭就是完成師兄的遺願，查清事實真相。但是五年過去了，他仍然不知道這份文件要用在什麼地方，而那個塵封的案子也沒有任何進展，難道他也要像這些文件一樣繼續蹉跎下去嗎？
把手裏的酒一飲而盡，雷威也打算撤了，只是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桌子上還放着一個手機，但並不是他們幾個人的。
“小王的？”
不知是出於好奇還是職業習慣使然，他拿起手機按了一下功能鍵，心想着要是設了密碼就算了，要是——
“沒有密碼？”並且畫面還停留在微信的聊天界面。
想着剛才他說是許潔妮發的消息，他不禁滑動着手指，卻看到了一個令他心頭一震的消息——
“10點，陳庄”
“我和雷隊長在一起，走不開。”
“幾點方便？”
“11點，工地見。”
“好。”
看着上面的發送時間，雷威頓時就清醒了，他提起幾個人輪着扇了兩巴掌，把人都打醒了，將手機往一個人的懷裏一塞，說：“給我查這個微信號到底是誰？其他人跟我去工地！”
雷威隱隱有種感覺，他所期待的事情，在這一刻將會有一個極大的轉折！
蘇乾一步一步踏入這個似乎要吃人的廢墟里，每個毛孔都在叫囂着。就在他前方不遠的空地上，一個人靜靜立在那裏，就像是一個死神在等待着他的獵物慢慢靠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