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1章 破碎的襄州

第1121章 破碎的襄州

第1122章:破碎的襄州

雲放天一手握刀,刀尖插在地上,整個身體的重量幾乎都靠一柄長刀來支撐。

他太累了,從身體到靈魂,都像是灌滿了鮮血后無法承受的疲憊。

破損的城門就在他的背後,周圍人群匆匆,士兵的臉上都呈現一種不自然的癲狂,硝煙與血腥的味道混合纏繞,盤旋不去。

這一仗,冥城與其他諸國合兵一處,圍困了襄州城,足足攻打了一個月,打得是天崩地裂,端是辛苦無比。

雲放天聽從了謀士的建議,邊打邊收攏殘兵勸降俘虜,並廣招兵員,隊伍一度擴大了三倍不止。

但此時,身邊這些人,真正是自己從冥城帶出來的人馬,還剩下多少呢?

看着被煙霧熏透的半邊天空,雲放天再一次覺得茫然。

他出兵沈國的理由,就真的是為了芷兒嗎?所謂的報仇,在如此人山人海鮮血堆積的戰爭中,似乎已經變成一個微不足道的借口。

但此刻再退,已經退無可退了。

“雲城主,殿下命我前來通知雲城主前去大帳議事。”一個傳令兵在雲放天面前站定,行了軍禮,便站定等待回應。

雲放天的思緒被拉了回來,他微擰眉,側頭看看自己的手臂,一道數寸長的傷口橫在前臂上,鮮血正汩汩不絕。

“我去處理一下傷口,即可便去。”

傳令兵應了,再行一禮,便退了下去。

雲放天在聯盟中的地位雖是最末,但冥城畢竟自稱一城,並非他國的附庸,所以雲放天勉強與其他諸國的領軍統領,皆是平起平坐的關係。

而傳令兵口中的殿下,便是楚國的太子,此次聯盟的盟主。身份尊貴,為人謙和多有智計,便當仁不讓被推舉為聯盟之主。

雲放天來到大帳時,其他諸國都已經在座,和諸人打個招呼,雲放天便來到自己的位置坐定下來。

襄州城被攻陷,因為之前戰的太過辛苦,最終眾人達成了屠城的決定。

雲放天對這種行為是頗為反感的,但看自己的手下聽聞這個消息后也紅了眼睛,他便不打算多言。

倦怠感越來越嚴重,對於戰爭他越發難以忍受。

江湖恩怨,快意恩仇的日子,似乎早已變成了上一世的記憶。

他最近幾乎不能入睡,就算入睡,也會夢見自己像個麻木的砍殺,人頭堆成山巒,仔細望去,每個人都帶着嘲弄的笑容,每次都會在各種笑聲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經全身被冷汗浸透。

“雲城主覺得如何?”

一聲雲城主把雲放天從神遊中拉了回來,他迅速遮掩了臉色的茫然神色,眼神望向說話之人,那是田國的八王爺,據說是田國國主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

“真是抱歉,年紀大了,剛剛失血過多有些頭昏眼花,並未聽清楚田兄所言何事。”這個八王爺不知為何,和雲放天有些不對付,總是時不時的要挑釁幾句。

雲放天回的毫不客氣,八王爺卻似乎並不以為意,仍舊樂呵呵的開口道:“雲兄有所不知,那沈國的盟友石國,也對沈國宣戰了,已經整隊出發,我們正在商討如何與石國聯合縱橫,給沈國一個教訓呢。”

“雲某隻是一介莽夫,這些事情八王爺這等俊才之人決斷就好。”雲放天回的不冷不熱,說完話后乾脆微閉眼睛,不再言語。

高坐在主位上的盟主,楚國的那位太子,倒是對於眼前的針鋒相對的二人視而不見般,只是一臉微笑認真的聽着各人的意見,並不曾點評或回應。

石國雖說要與沈國開戰,但之前並非屬於他們陣營,之中是否有什麼陰謀詭異也未可知,眾人皆認為先嘗試接觸,再做考慮為好。

特別是聽聞石國的領軍人是曾經的沈國皇后,眾人心下更是打鼓。

楚國太子同意了這種看法,但由誰去和石國的公主接觸才更為恰當,這個眾說紛紜,一時也沒有決斷。

雲放天自始至終都垂着眼帘,不言不語,除了田國的八王爺,平日也沒人特別挑釁於他,他也樂得清凈。

其實在各國眼中,若非這種風雲詭異的特殊情況,雲放天這種一城之主的存在,還尚無資格與他們相提並論的。

大帳議事後,各自散去。

屠城的事仍在繼續,城中不時有房屋倒塌的聲音,偶爾升騰起熊熊烈火,慘叫,歡笑,呵斥……各種聲音交雜,宛如地獄的呼號。

雲放天讓手下給自己找了個清凈的所在,便做了臨時的營帳。

入夜十分,營帳大多都是空的,只有兩個值守的守衛立在營房前,見到踱步出來的雲放天,紛紛行禮。

火光將整個襄州城的夜空照亮,雲放天眺望着冥城的方向,芷兒已經不在,自己卻拋卻了婉兒帶着冥城的兄弟們來這裏拚命廝殺,究竟有何意義?

許多人都陷入了某種癲狂的發泄中,離雲放天幾步遠的地方,一個士兵將剛剛搜出的一個約十七八歲的女孩按到牆上,然後是另一個人。

雲放天覺得自己胸口處悶着的一團火快要將心臟都焚燒掉,幾步踏上前,一腳踢開趴在女孩身上的兵士:“滾——!”

士兵欲怒,抬頭見是雲放天,冥城城主雲放天武功高強,殺敵兇猛誰人不知?這雲放天雖不是其上司,士兵也不知他為何而怒,但此時理論顯然極為不智。

士兵仍惶然的連連點頭,撿起旁邊的朴刀,急忙跑開。

雲放天再去看躺在那裏衣衫不整,奄奄一息的女子時,突然想到自己的女兒們,心中一痛,卻不知道痛從何來。

那女子面上掛着淚痕,但神色卻十分木然,雙目中幾乎一片死灰。

雲放天突然長嘆了口氣,左手手指覆上女子的雙眼,右手按在其頸部,稍稍用力,再鬆開手時,女子已經沒了氣息。

胸口堵的厲害,雲放天無法入睡,四處走着,不覺來到了城門邊。

上午破開的城門此時入夜來看,就如兩片魔鬼的翅膀,陰影籠罩下,彷彿整個世界都成了魔都鬼蜮。

一騎飛馳,直奔城門而來。

沿途似乎有人呵止,來人停馬和對方言語了幾句,亮出令牌,得以通過。

雲放天正立在城門下,看着一人一馬越來越近,心跳不知為何突然紊亂,他一手扶着城牆,那種突然起來的心慌像是突然溺如深水般,四面八方湧來,無處可藏。

韁繩猛地收緊,着馬嘶鳴,在雲放天的身邊止住身型。

“城主?”

雲放天抬頭看向來人,竟然是白暮寒。

白暮寒顯然是日夜兼程而來,外衣上粘着塵土,胯下的馬匹也似疲憊異常。何事讓他如此匆匆?雲婉呢?想到此處,一股不祥的感覺扼住了雲放天的咽喉,讓他幾乎無法張口。

白暮寒跳下馬,面色凝重的站在了雲放天面前。

兩人互相對視,一個不敢說,一個不敢問,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說吧,婉兒怎麼了?”沙啞的聲音出口,雲放天的顫抖無法抑制。

若是婉兒出事,他的人生還剩下什麼?低頭看看自己沾滿鮮血的雙手,這雙手剛剛還扭斷了一個女孩的脖子,難道是報應嗎?

“城主,暮寒有負城主所託,沒有照顧好婉兒,她被人虜走了。”白暮寒艱難的開口。

此刻他十分之自責,他怎麼會以為荊晨這種人會放着婉兒這個大好誘餌不去用呢?一個雲芷還不能說明問題?

一直以來,白暮寒對於爭鬥和權力都沒有興趣,所以並沒有多少自己的人馬,和雲婉在一起后雖也開始着力培養班底,但畢竟時間太短,且在荊晨的監控之下,也並非易事。

那些掌控冥城之人,大多數都是荊晨的手下,暗中派去保護雲婉的人手也是白暮寒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如今全軍覆沒。

雲放天鎮定了一下心神,只要還活着,就有希望。他頓了頓抬頭問道:“知道是什麼人,目的是什麼嗎?”

“知道。”

白暮寒的回答讓雲放天再一次震動了一下,其實他並沒有指望能得到答案,如此看來,這事和白暮寒脫不了關係。

“城主,這事我會解決的,我會救出雲婉,就是以命換命也無所謂。我來這裏只是想告訴城主,如果有人以婉兒的性命來要挾你,希望你不要理會。”

白暮寒的愧疚,讓雲放天更加懷疑起來。

“你不說清楚,事關我女兒的性命,我又怎麼能置之不理?”

雲放天對白暮寒有所怨氣,當初他去追雲芷沒有追回,如今他信誓旦旦會救回雲婉,說救就一定能救的嗎?

“城主,那人,和害了雲芷妹妹的,是同一個人。”

很多事情,也許該告訴雲放天吧,他的兩個女兒,就這無辜的捲入了這場紛爭,一個已經不在人世,一個如今生死不知,也該知道真相了。

雲放天的手抖了抖,雖然白暮寒沒有欺騙他,但這種事,一直隱瞞着,讓雲放天作何感想?

白暮寒就那樣垂首而立,雲放天幾次想發火,但怒氣升騰起來后又不知怎的找不到出口,心口越發憋悶。

半晌,才狠狠的出了口氣,面色陰沉的瞪了白暮寒一眼:“罷了,且隨我回房細說。”

……

荊晨擄走雲婉的第二天,一封信便遞到了白暮寒的手中,信中的內容十分清楚,雲婉暫時作為人質,荊晨許諾如果白暮寒可以接受他的條件,他會保證雲婉安然無恙。

是的,一根頭髮都不會被碰掉。他如是寫着。

同樣得知雲婉被擄的人,是洛菁。

送給雲婉的三個護衛,荊晨並沒有下殺手,只是迷暈了,然後丟在了黃沙中,任其自生自滅。

其實,他們不會死,荊晨當然知道,而且他也想讓洛菁知道。

三個護衛再洛菁面前把頭埋的很低。

“屬下辦事不利,請主子責罰。”

洛菁看着自己染着豆蔻色的指甲出神,能在三人尚未看清來敵時就將其迷昏,醒來后反而無丁點後遺症,單單這毒還有這用毒的手法,就不是自己手下之人能抗衡的。

“這事怨不得你們,但你們沒有完成任務,不論如何還是要受到懲罰。”

三個叩首稱願意被罰,洛菁揮手讓他們下去:“懲罰的事就交由木鸞去做,你們三個去找她報道吧。”

從校場回來后,洛菁尚未能更衣洗漱,就聽聞這種消息,心情怎會好?

“主子,那人擄走雲婉,為什麼要放三個侍衛回來?”

“因為他知道侍衛是我的人,這是在告訴我,他這次放過我了。”

“主子知道是誰?”

“不知,不過總歸有人知道,費心勞力的去做這種事,總是有所圖的,我們不需要去猜。”洛菁看了看窗外搖動的翠竹,輕輕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木梟,守門,我要去泡個澡。”

“主子你的身子?”

“無礙,就是有點累了。”

石國皇宮佔地不大,宮殿也不多,但那只是相對其他國家而言。

實際上,石國因為國主施行一夫一妻制,皇宮往往只有幾個主子,人少,相對來說每個人的住處都是大而空曠的。

洛菁所在的公主住所,有主殿,偏殿,花房,廚房,演武場,下人房,還有一條小徑通往湖中涼亭。

像是沐浴這樣的事,也是單獨有幾間浴房,分別引用了不同的水和水溫。

有孕在身的洛菁不適合泡溫度過熱的溫泉,只是選了木桶,簡單的泡去疲倦。

雲婉失蹤一事,來人針對的肯定不是自己,或者說直接針對的不是自己。

洛菁將整個身體都沒入木桶中,感覺受壓輕輕按摩着肌膚,身體放鬆下來,頭腦卻運作的更加急促。

那麼,那個人很可能是白暮寒或者雲放天。

若是白暮寒,讓這個她有些琢磨不透的二師兄先去煩惱一下,也未必是壞事,只是事情的變化要派人盯緊一些。

如今唯一讓她忐忑的,也許是與沈昭城的會面。

好像,真的已經離開很久了,最為艱難的時候二人卻不能互相扶持,即將再次見面,洛菁竟然生出了些許的陌生與緊張。

沈昭城你這樣擅自做主,我生氣了你知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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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詢歸期未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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