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五背叛
“想要求證,你我不防去襄陽王府一趟!”
“去襄陽王府一趟!”
……
慕容子墨說的這些話語充斥在舒悅凝耳邊整整一晚上,折磨得她一刻不成眠。
天剛亮,她迫不及待的往襄陽王府趕去,尚未出宮,便收到了北疆的急報,急報只有十三個字,出自趙平浪副將之手:桑瀟風投敵賣國,暗殺了趙將軍!
這短短的十三個字,如同一個炸雷劈在舒悅凝的頭頂,打得她頭暈目眩,半響回不了神。
她失神的盯着紙條半響,坐上馬車,咬咬牙,道:“去襄陽王府!”
她需要去證實一下,桑瀟風是否從一開始就預謀了這一切。
到達襄陽王府,舒悅凝命人前去通傳,等了大約一刻鐘,王府的管家蘇忠走了出來。
蘇忠對舒悅凝行了個鞠躬禮,並不請她進王府,疏遠的問道:“敢問郡主求見我家王爺是為了何事?”
舒悅凝看看周圍,並不回答他的問題:“王爺在嗎?王爺若是在,我想進去與王爺面談。”
蘇忠面無表情答:“在是在,不過……王爺讓我問情郡主今日是為了誰前來,再決定是否見郡主。”
“我……”
不等舒悅凝回答,蘇忠又道:“王爺說了,若郡主是為了世子爺而來,如今世子爺下落不明,王爺談之心傷,實在無心再談,不如請郡主回去!若郡主為了桑瀟風而來,桑瀟風已經被王爺驅逐出府,他的生死和作為與王府再無關係,王爺更加沒有必要與郡主詳談了!”
舒悅凝蹙眉,狐疑道:“驅逐出府?”
“郡主若是不相信,可以去問太后,此事王爺已經稟報了太后;或是去查查皇室的族譜,看看上面可還有桑瀟風這個人!”
血色從舒悅凝的臉上消退,果然被慕容子墨料中!
她顫抖着嘴唇,半響方才說道:“如此說來,襄陽王從一開始就察覺到了桑瀟風的不軌企圖?”
蘇忠冷笑:“郡主說的這是什麼話?我家王爺從不疼愛桑瀟風這個庶子,更加沒有給他機會出頭,如何能察覺他有什麼企圖?王爺驅逐他,不過是因為他不尊父命,出入煙花之地。反倒是郡主,一心一意幫着他奪取饒騎都尉一職,還親自下令讓他去北疆!說起來,郡主應該比王爺更加了解他,也更加知道他的企圖才是!”
舒悅凝亦將臉沉了下去:“襄陽王真是好手段,事發之前放任他去做,如今事發又將自己摘得一乾二淨,真是令人佩服!”
“郡主在說什麼,我實在是聽不懂!不過我活了幾十年,吃的鹽比郡主吃的路都要多,勸告郡主一句,切莫以為現下風光無限就可以含血噴人。莫說現下什麼都沒有發生,縱使發生了什麼,那也是桑瀟風一人的事情,早與我襄陽王府無關!縱使郡主告到陛下面前,我王府也是毫無畏懼的!”
毫無畏懼!確實毫無畏懼!事到如今,舒悅凝已經不想去追究襄陽王在中間到底扮演了什麼角色,是推波助瀾還是任由發展,抑或他也想阻攔只是有心無力而已。
這些,都已經無關緊要,當務之急,是要穩定軍心和北疆的戰事,還要安撫朝中的大臣。
她急匆匆趕回宮中,召集群臣商議應對之策。
她猶豫着要不要將那急報的內容全部說出來,從感情上來說,她不相信桑瀟風會殺死趙平浪。即便他選擇了背叛,但趙平浪對他一向親善,且還是他的岳父,舒悅凝所認識的他不是喪心病狂之人,怎麼會殺害趙平浪?
到了議事殿,不等她開口,群臣已經議論開了,顯然他們也收到了北疆的急報。
身為監國的她坐在殿上,看着殿下群臣爭吵。主和派一個勁的責怪她當初的剛愎自用且稱若再不議和大商就亡國。而主戰派中的大多數則認為大商軍隊一向比北胡強,這次之所以作戰不力,是因為桑瀟風臨陣倒戈,當務之急是抓住桑瀟風的妻子還有父母,用以威脅桑瀟風,再派大軍前往北疆支援。
舒悅凝默默聽完他們的意見,對那個主張將桑瀟風家人抓起來的將軍暗生佩服,桑瀟風的父親是襄陽王,妻子是長福公主,這兩人,朝中誰人敢動?
群臣吵夠了,方發現舒悅凝從始自終沒有發一言。也不知道是誰開了頭,只說了一句請郡主決斷,大殿中立刻安靜下來,紛紛將視線投向舒悅凝。
舒悅凝嘆口氣,這個時候,已經不是講義氣的時候,若她不拿出一些手段去對付叛國的桑瀟風,只怕朝中立刻會有人懷疑她,畢竟是她親自下的命令讓桑瀟風去往北疆。
思忖良久,她開了口:“聽聞,襄陽王已經將桑瀟風驅出王府,只怕兩人之間已無多少骨肉親情!至於長福公主,她是太后欽封的公主,此事只能由太后做主……”
她話尚未說完,立刻有大臣道:“郡主,聽聞桑瀟風是至孝之人,郡主不如將他的母親抓起來,迫使他認罪伏誅!”
真是不厚道!舒悅凝在心中吐槽,從心裏不認同禍及親屬的做法,但這個世界她無能改變,只能試着去接受……
“此計可行!就是不知他母親現在何處?”她問。
“啟稟郡主,桑瀟風的生母在八年前被襄陽王送給卞宰輔做妾,卞宰輔伴駕離京時並未帶走她,她現下應該還是在卞宰輔的府中。”
“非也,非也,聽說桑瀟風後來置了外宅,將他母親從宰輔大人的府中接了出去,現下他母親應該在那宅子裏!”
話落,眾臣又齊齊將視線投向了舒悅凝。
舒悅凝又是長長一嘆,桑瀟風的遭遇確實令人心痛,即便現下知道他背叛了她,背叛了整個大商,她依舊無法怨恨他。
但,大家都是身不由己!
他身不由己背叛了,而她身不由己抓他母親做要挾,誰別怪,誰也別怨吧。
她聽到她大聲說道:“上官仕何在?”
“臣在!”
“我令你速帶三千禁衛軍出宮捉拿桑瀟風的母親……還有,一個叫做許琅的人。”稍作猶豫,舒悅凝將許琅的名字提了出來,直覺告訴她,許琅更加了解桑瀟風的事情。
上官仕領命而去,殿上又開始就到底出兵支援前方還是派出使者前往北胡議和而爭吵。
議和派的聲音較之前幾次響亮了許多,主戰派在氣勢上微弱了許多,就在議和派漸漸佔據上風之時,慕容子墨站了出來:“本王,願領兵出征!”
他一開口,殿上其他人立刻閉了嘴,靜得只聽到大家的呼吸聲。
忽然有人打破了這平靜:“當年老成王臨危受命,平定了三郡叛亂,那時成王不過十八歲就跟隨老成王出征,建立赫赫戰功。北胡與三郡相比,不過是烏合之眾,若成王出戰,必定是手到擒來。”
立時,不少武將跟在了地上,齊聲道:“末將願追隨成王驅逐北胡!”
舒悅凝居高臨下看着慕容子墨,慕容子墨同樣回視她。
她心思複雜,他若去了北疆,應是能驅逐北胡解邊關危急,可在這朝堂里她就沒有了依靠……
思及此,她驚住,她竟已經開始依賴慕容子墨了!
見她不語,慕容子墨又道:“請郡主撥十萬兵馬給本王,本王誓要奪回我大商河山,為趙將軍報仇!”
舒悅凝嘆一口氣,看着一個個激動的武將,幽幽開了口:“此事……再議吧!”
慕容子墨愣了愣:“郡主……”
“參見郡主!”上官仕的聲音在殿門口響起,打斷了慕容子墨要說的話。
舒悅凝循聲望去,只見他身後的兩個禁衛軍押着許琅走了進來,並不見桑瀟風的母親。
“上官將軍沒有抓到人嗎?”她問。
“末將帶兵前往桑瀟風在南巷購置的宅子,發現他的母親王氏已經自縊而亡。”上官仕答。
“死了?”舒悅凝睜大了眼睛,一時間五味雜陳,桑瀟風對襄陽王本就沒有多少感情,如今他母親也死了,只怕他永遠不可能回頭了。
“末將進去時,她的奴僕許琅正準備放火燒房屋,末將制住了他,並且發現了這些信件!”
說著,上官仕命人呈上一沓信件。
太監立刻將東西接過去,迅速遞給了舒悅凝,舒悅凝打開其中一封,發現……呃,一個字不認識!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將信件放下:“上官仕,這些信件你看過嗎?”
上官仕答:“看過。都是北胡人寫給一個叫做赫連香的女子,讓她挑撥襄陽王與朝臣的關係,還讓她監視卞宰輔,伺機而動,給北胡人提供大商的消息。”
“那豈不是北胡的探子?”
“據末將查探得知,這個赫連香就是桑瀟風的母親王氏!”
舒悅凝倏忽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自從坐上監國的位置,她從未像今天這般失態:“你是說桑瀟風他、他是半個北胡人?”
上官仕點點頭,沒有說話。
殿中立刻炸開了鍋:“桑瀟風分明就是狼子野心,這個局怕是設了許久了。”
“是呀,他哪裏是叛國?分明就是北胡的雜種,一直在窺視我大商的國土。”
“應該將這個赫連香分屍,將她的頭顱掛在我軍大寨前,將她的身體暴晒,然後送給桑瀟風,讓他知道我大商的厲害。”
……
群臣激憤,舒悅凝想壓也已經壓不住,有個聲音在告訴她,桑瀟風這輩子都不可能回來了,不可能回來了!
大家都只記得他的母親是赫連香,卻忘記了,他的父親,原本是大商的皇族,而他也該是皇族後裔。
殿中的吵鬧還在繼續,她已經煩不勝煩,擺擺手,讓大家散了,獨留下慕容子墨一人。
待眾人不情不願的離開,她方才道:“你可知道去北疆有多冒險?”
“戰場無情,刀劍無眼,我當然知道!”
“不,我不是指這個,我指的是,明明你已經知道墨國會有異動,你卻主動請纓帶兵出征,就不怕墨國軍隊雲集西面,讓你腹背受敵嗎?”
慕容子墨不回答,凝視她良久,笑了起來:“你在擔心我?”
舒悅凝氣極,惱道:“誰擔心你?我擔心的是大商的天下,是我自己的生死!我已經做出了一次錯誤的決定,此番同意你去北疆,你若敗我勢必要自刎以謝天下!”
“我不會讓你死的!”慕容子墨臉上仍帶着笑容。
這氣氛,着實不對,不像是在商議朝廷大事,而是男女在調着情,想到這點,舒悅凝老臉一紅,彆扭的不看慕容子墨:“大戰在即,我無心與你說笑!”
“我本就不是在說笑!”
舒悅凝盡量忽略他帶有溫度的眼神:“我且問你,你此番出征有幾層把握?”
“我從不做無把握之事!”
他信心滿滿,讓舒悅凝也受了感染,她心稍安,沉吟片刻道:“好吧,我給你十五萬大軍!”
“十五萬?難道你要將京中的士兵全部調去北疆?”
“有何不可?”
“可……”
“只要你快些打敗北胡人,快些回來,我想京城就不會有什麼危險!”
“好,我會快些回來的。”
“另外,我會再派兩百人給你,他們個個手中配有精緻弓弩,還有十架弩炮,你帶着他們去戰場,相信能助你一臂之力。”
慕容子墨一直知道神兵部的存在,聽她提及弩炮,立刻猜到這是神兵部製造的東西,不用詳問也知定是當世最好的兵器了。
“你說的兩百人,是你自己訓練的?”
舒悅凝倒也不隱瞞,點點頭:“我不願意將所有的雞蛋都裝在一個籃子裏,除了禁衛軍,當然還要建立一支自己信得過的隊伍,遂特意命人挑選了三、四百人在一起集訓,再配給他們最好的兵器。雖說,他們比不得訓練有素的內衛,但經過幾月的訓練,在運用兵器上倒也勝過一般士兵。”
她說著,看向慕容子墨,發現他表情溫柔,眼眸帶笑,她下意識的蹙了蹙眉毛:“你不要多想,我給你這些,是為了保我大商國土,並非為了你!”
她話落,他的嘴角立刻咧開,露出一口皓潔的牙齒:“我本也沒有多想,反而是你,想多了!”
舒悅凝一噎,面對他的戲謔的笑,竟說不出反駁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