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月姬喝進去第一口酒的時候,就發現問題了。

和王上分開了半個多月,姒月姬急於趕回京城,卻被姬遼攔住了,說是姬貫霄設下酒宴,請姒月姬無論如何也要回軍營,與大家好好聚一聚。

姒月姬盛情難卻。雖然他從鎮北軍借兵是得到姬貫虹首肯的,但能夠這麼輕鬆地借到兵,那就是欠了姬貫霄的情誼了,畢竟人家才是鎮北軍目前實際上的統領。

姒月姬不好拒絕,表面開心心裏萬分不願地隨獨立騎兵營一起回到了大本營。

酒宴設在軍營,自然不是飯館裏的飯菜,而是火鍋烤肉一起上,加上大料花椒辣椒,辛辣的肉味膻氣撲鼻,讓人忍不住大口喝酒大塊吃肉。

姒月姬趕到的時候有些晚,兵士們已經開吃開喝了,微醺未醉,正是氣氛熱烈的時候。見到他不由分說,一大壇酒和一隻大碗遞給他,先讓他自罰三碗。

“來來來,姒百夫長,特意給你尋的梨花白,誰都沒敢先喝,你先自罰三碗,剩下的我們才好跟你搶。”

梨花白是姬雲繼最愛的酒,姒月姬向姬雲繼無限靠攏,自然喜歡他愛的酒。

他笑着接過,仰脖就灌了一大口。

就這一口酒,他發現了問題。

酒里有蒙汗藥!

蒙汗藥很難做到完全無味,所以常被混在酒里,以求用辛辣酒香掩蓋。

但對姒月姬這樣敏銳的人來說,放在酒里也應能聞出來,不至於喝下去才發現。

是空氣中飄散的麻辣味孜然味各種香料味和濃重的肉湯烤肉香氣,完全掩蓋了蒙汗藥的味道。

縱使姒月姬沒有來晚,宴席也一定要在姒月姬到來之前開席,以掩蓋藥味。

姒月姬立時就覺得頭暈。

估計單這一碗的藥量,都夠殺死普通人的了,因為姒月姬僅喝了一口,就已經眼前恍惚。

他和姬貫霄沒仇,也沒有利益衝突,唯一可能的,

只有姬貫虹!

姒月姬在臨昏睡過去之前,只來得及跟李之心說了兩個字:“王上……”

他的聲音太小,李之心沒聽太清,但不影響他理解這兩個字背後的深層含義。

從他認識姒月姬起,姒月姬心中便只有那一人——姬雲繼。

他攔腰摟住姒月姬,防止他栽倒在地。姒月姬雖然高,但身上沒有脂肪,肌肉也略顯單薄,輕得很。

沒人下令,獨立騎兵營齊刷刷抽出兵器。

其他兵士這才反應過來,有的拿出隨身攜帶的兵器,有的跑回營帳去取,離得遠的看不清,還在問發生什麼事了?

李之心怒視着姬貫霄,姬貫霄卻只是背轉過身去,揮揮手。

姬貫虹的密信中讓他把姒月姬留在兵營至少三日,姬貫霄掌握鎮北軍絕對的軍權,有這個能力,但他不想用。

留不留三日有何區別?姒月姬回去都一定會翻臉。

區別只在於,是只跟姬貫虹翻臉,還是跟他姬貫霄也翻臉。

姬貫霄為了完成姬貫虹的命令,是一定要給姒月姬喝這碗摻了葯的酒的,因此他就欠了姒月姬一次。

他沒有強留姒月姬,而是放他走,相當於還了他一次。

兩人從此扯平。

姬雲承與他的信件往來中,只提過一次:一切要以鎮北軍為重,但這想法與姬貫霄的想法不謀而合,他考慮任何問題,都要把鎮北軍首先放在首位去考慮。

雖說獨立騎兵營實際還是隸屬鎮北軍,但只要姒月姬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就能與鎮北軍對敵,姬貫霄可不想喪失騎兵營這支隊伍。

何況這還是一支非常強大的隊伍,真要打起來,姬貫霄可以以人數戰勝,但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騎兵營各個都非常能打,就連小冊子,看起來每日都被欺負,戰場上陰起人來也比誰都狠。

姬貫虹的重點不在鎮北軍,但姬貫霄不能不為鎮北軍考慮。他已經幫姬貫虹給姒月姬下了葯,這就足夠了。

所以他只是揮揮手,進了帳子。

其他人互相看看,坐下來接着吃喝,但姿勢和表情仍是警惕。

李之心不敢耽擱,扛起姒月姬就走。

姒月姬說那兩個字,他沒聽清,但他隱約感覺皇上要出事。不論如何,現在出發去京城准沒錯。

姒月姬來的時候快馬加鞭,晝夜不休,回去的時候就沒法那麼快了。李之心讓一部分人護送姒月姬先趕路,其他所有人短暫修整后也跟了上去。一樣是晝夜兼程,但姒月姬只能在馬車裏躺着,就算走在官道上也不能太快,否則姒月姬都能被顛成餃子餡。

因此回程比姒月姬來時多用了兩日。

好在姬貫虹也沒想提前行動。一是怕姒月姬不管不顧,放下任務提前回來,得不償失。二是他也只是想表明立場,看看姬雲繼的態度。

北境的驛馬比姒月姬只提前了一日進京,姬貫虹知道事成的消息就馬上行動。因此算起來,姒月姬只晚到一天。

同時姬雲繼已經足足遭了一天的罪。

再強悍的蒙汗藥,也是常見的東西,李之心給姒月姬喂下解藥,因此姒月姬早醒了。

只是葯里還摻了軟筋散,讓他無力騎馬。其實軟筋散也不是什麼罕見的東西,騎兵營也有解藥,但李之心沒再敢給姒月姬吃。

因為那些都不是主要問題。

最主要的是,姒月姬之前服了姬貫虹給的毒藥,後來聽劉仁撫說是叫做化腸丸的,每日需服下可以抑製藥性的解藥,否則就會腸穿肚爛。姒月姬把預計的藥量帶在身上,每日服下一粒。

怎奈化腸丸解藥似與蒙汗藥解藥相剋,失了些藥力,抑制毒性的作用沒那麼強了。

姒月姬若不服蒙汗藥的解藥,頂多多睡幾天。但李之心不知道他還需要服下化腸丸的解藥,一旦耽誤,別說幾天,一天就可以要了姒月姬的命。

姬貫虹倒是在密信里告訴姬貫霄了這事,但姬貫霄喝了酒,又陷害了姒月姬,心情不好,當晚給忘記了,第二天才想起來命人快馬追上李之心,告訴他這事。

李之心一急,就給姒月姬灌了解藥,把他弄醒了,結果雖然沒耽誤服下化腸丸解藥多久,卻因為藥性相衝,姒月姬便了血。

大概連姬貫虹都不知道蒙汗藥的解藥和化腸丸的解藥相剋,畢竟他本來也沒打算給姒月姬喂蒙汗藥的解藥,只想在他睡時,硬灌下化腸丸的解藥就行了。

姒月姬便了血,把李之心嚇得手腳和嘴唇一起麻木,若他知道那時姒月姬腹中疼得厲害,只是渾身無力、精神不濟才沒有滿床打滾,李之心非得嚇癱了不可。所以他說什麼也不肯給姒月姬喂軟筋散的解藥了,怕也藥性相剋。

姒月姬和隊伍離京城只剩兩天多路程的時候,他體內的軟筋散藥性才終於消失。他從馬車裏出來,改乘快馬,愣是把剩下的路程壓縮成一天半。

入夜不久,姒月姬終於到了城門前。

守衛城門的禁軍看到姒月姬身後黑壓壓惡狠狠的騎兵,先是嚇了一哆嗦,沒敢攔,也沒想攔。姬貫虹有令,若姒月姬進了京,要他們不要做多餘的事,只要通傳即可。

姒月姬縱馬而馳,幾乎沒有一點停頓,沒多久到了宮門口,守門的侍衛一邊大喊着:“你怎麼才來!”一邊迅速打開大門。

姒月姬馬速絲毫未減,大聲問他們:“皇上發生了什麼事?”

有幾個人快馬跟上來,卻是猶豫了一下才回答:“有人給皇上下了春/葯,藥性極為強勁,一整天了,皇上……皇上又不肯與送去的女子交合,也不肯與幾位公子……總之只等你了。”

“為什麼?”姒月姬莫名其妙。

“我們也不知道為什麼?皇上已經有些犯糊塗,誰也近不了他的身。”

又有人追上來問:“姒月姬,那些騎兵怎麼辦?也讓他們進來嗎?”

宮中不許縱馬疾行,姒月姬已是犯了重罪,不需要多惹麻煩,便讓侍衛幫他安排騎兵們。

他轉眼間,到了釣魚殿。

早有牆上的侍衛大喊:“姒月姬來了,快讓開!”

“快進去!”守殿的侍衛連句廢話都沒有,不僅給他開了院門,連釣魚殿的大門都給他打開了。

院子裏站滿了人,有侍衛,有各位公子,有小奴婢女,也有眾內殿太監,已經迅速讓出一條道。

姒月姬幾乎把馬騎進殿中,堪堪在門口跳起,翻身落下時已在門內,隨手把兩側大門一甩,剛好把那匹馬關在外面。好在那匹馬也不傻,自己先剎了閘,饒是如此,仍是在腦門上撞個大包,氣得直尥蹶子。

姒月姬一眼就看見了姬雲繼,渾身通紅,好似蒸熟的螃蟹,還冒着熱氣。尤其身前一根燒火棍,紅得近紫黑色,都快燒成碳了。

姬雪和姚冰也在,但都不在樑上。姚冰含着淚,姬雪的淚已經含不住了。本應在樑上的也不知是誰,這會兒把守衛之職讓給他們二人。

“出去!”姒月姬邊走邊脫衣服,姬雪和姚冰近乎祈求地看了他一眼,意思是望他好好給皇上解決這事,迅速退了出去。

這事本來很好解決。不管是誰,只要拉過來泄個火,實在不行多泄幾個火,藥性自然就解了。以姬雲繼的身體素質,都不會讓他感覺太累。

怎麼他居然自己在這兒扛着,扛得腦袋都糊塗了,只是不停地搓着,嘴裏帶着哭腔顛三倒四:“就不!難受……我又不是傻子,你們都當我是傻子……嗚嗚嗚,好難受啊……不要還在,你欺負我,還想欺負我孩子……月姬,月姬……嗚嗚嗚……”

姒月姬聽到王上喚他的名字,再看他那難受的樣子,沒忍住,眼淚也下來了,撲通一下跪在姬雲繼勉強,仰頭隔着燒火棍對王上說:“王上,我回來……”

結果被踹了一腳:“滾!月姬,月姬,我難受……”

姒月姬連哄帶勸,終於讓王上相信他就是姒月姬,下一瞬,就被王上幾乎捅穿了。

姬雲繼還泛着糊塗,總算等來心心念念的人,又難受得要爆炸,哪裏收得住,這一下幾乎是帶着十成的內力進去的。

姒月姬當時就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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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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