映月軍

映月軍

替換趕考學子這事,是神秘組織想出的恢復聯絡網的辦法。

這個辦法很不討巧,因為動作太大,極易被發現。但由於姬貫虹和姒月姬對京城神秘組織的血腥清洗,以及對進出城百姓的嚴格盤查,現在京城內神秘組織與城外的聯繫幾乎處於完全隔離的狀態,想用穩妥的隱秘的方法進京,難於上青天。

所以就想出了這麼個笨辦法。

就算被發現又怎樣?全國幾千個學子,總有漏網之魚吧。只要有足夠的人混進京,他們就可以重建京城與外面的聯絡網。

只是他們沒想到,北境的行動從一開始,就遭到了姒月姬的打擊。

近乎毀滅性的打擊。

要不說聯絡網很重要,姬貫虹都知道姒月姬有私兵,他們硬是沒得到消息。

他們防的是姒月姬的騎兵營,還專門派人與騎兵營展開了周旋,以求把他們從行動地點引開。

他們只是不知道姒月姬還有私兵。

其實直到最後,他們也不知道他們是被私兵抓住的,還以為是被騎兵營分出的一批單獨行動的人抓住的。

受到那批人的阻礙,組織中有的小隊甚至沒來得及對名單上的人下手,就發現目標已經被那些人保護住了。

他們只好轉移目標。

其實這本也是他們計劃的一部分,畢竟有意外的可能,需要他們更換別的學子作為目標。這些備胎不在他們的名單上,都存在他們的腦子裏,方便他們隱蔽行動。甚至於有的行動小組一開始就把目標放在了不在名單上的學子身上。

他們只是沒想到,那批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人遍搜北境的學子,不止名單上的,連不在名單上的也受到了他們的保護。而神秘組織的各行動小組只在一開始成功替換了一小撥人,後來就完全是被追着打。

畢竟人數上太不佔優勢。就算神秘組織多數集中在邊疆,可是姒姓本身就是小姓,又受到朝廷二百多年的壓制,沒那麼多後代。他們其實分出了大部分人用來牽制獨立騎兵營,只留下少部分高手分別執行替換任務,他們真不知道是哪來的人,一直隱藏在暗處,偷偷下手,又偷偷消失。

後來進了大牢的少部分人才知道,那些營救姒月姬的,其實是姒月姬的私兵。

他們就更震驚了,因為根據他們的估算,姒月姬的私兵數量已經很龐大了。

其實沒那麼多人。

石門,也就是私兵的首領,接到姒月姬的命令時差點沒一夜愁白了頭。

石門是江湖人,當年被仇家追殺,只好到流人府去苟着。姒月姬清洗流人府時,雖然沒有清洗到他頭上,但他看姒月姬的眼神,彷彿姒月姬在跟他說:

我發現了你的身份有問題,但既然你不像是來做姦細的,我就暫且放過你一馬。你老實點,別給我惹麻煩。

石門思考幾日,一天晚上姒月姬回府的時候,他就過去投誠了。

姒月姬大概問過石門因何躲在流人府,卻不過問細節,對他們江湖人的恩怨沒興趣,只是問石門,他想建立自己的私兵,石門是否願意幫忙。

石門是去投誠的,自然答應了。姒月姬讓石門提出交換條件,石門讓他保護自己不被仇家追殺,最好是能夠反殺。

姒月姬說他做不到。

不過他告訴石門,他還打算招更多的人,只要石門不單獨行動,他應該會安全無虞。

石門於是成了姒月姬手下的第一個私兵。

姒月姬分得很清,效忠姬雲繼的,如他爹從前的童子兵,如劉仁撫,是姬雲繼的人,他不會碰;太醫喬安良等人雖然效忠的是他,但已經進了宮,劉永貴管家等人和姒月姬及姬雲繼都有關係,也都被他算作是姬雲繼的人,他也不會動。

所以石門的確是實際意義上第一個他自己的人。

他甚至沒讓石門起誓效忠他。

他不信任諾言,他只信任利益。

石門最初無事可做,窩在流人府看着一幫孩子亂跑,心想難道他要做長遠計劃,從孩子開始培養嗎?

後來劉仁撫來了又走了。

再後來他聽到江湖上傳來消息說,他的仇家放棄了對他的追殺。

他知道劉仁撫和皇甫綉山的能力,也知道這事是姒月姬授予的,還知道他如不能為姒月姬所用,他的仇家還是會找上他。

他正經憂思了好多天,終於下定決心去找他的仇家。

現在姒月姬的私兵中主要有兩撥人,一撥是他的家族,一撥是他的仇家家族,沐家,暫時握手言和了。

因為石門竟能勸動仇家與他握手言和,共同為姒月姬效力,姒月姬就命他做私兵首領了。

連他們自己都記不清兩家世仇的起因是什麼了,也許是誰家的孩子打了誰家的孩子,也許是別的原因,總之當時都不會處理這種簡單的情況,時間久了,成了世仇,竟延續了三四代。

很多江湖人自以為是豪氣,但不過是衝動,甚至是傻X。

石門其實沒多勸什麼,雙方本就對這種小孩子打架似的世仇煩了。就算被打死過人,可誰家還沒死過人呢?

石門只是老實把姒月姬抬出來,勸沐家也為姒月姬效命,沐家就同意了。

所以真正起作用的是姒月姬這個人。

想想也對,石門不也是主動向姒月姬投誠了嗎。

其實姒月姬的私兵有個名字,姒月姬親自起的,叫雜牌軍,私兵們很嫌棄,私底下稱他們自己為映月軍,取薄雲映月之意,但薄雲那二字不敢提,怕影射皇上。

但他們不一起行動,石門還呆在京城,沐家則一直在京城以外。

姒月姬讓石門帶雜牌軍追着他北上的時候,在京城的映月軍其實沒多少人。石門急忙向沐家發消息,又想了半個晚上,向一些摯友求助,摯友再托關係找摯友,緊趕慢趕追趕石門,這才湊成現在的規模。

所以也不能怪神秘組織當初沒有發現他們,實在是他們剛進錦鎮的時候,太過不成氣候。

石門如今正帶着映月軍隱藏在錦鎮的百姓中,看熱鬧。

市集中央的空地上,綁了二十幾個神秘組織成員,被摁在地上跪着。周圍是威風凜凜的獨立騎兵營,再外圍,都是老百姓,圍了好幾圈。竊竊私語,不敢大聲說話,畢竟姒月姬在這裏威名遠播。

地上的那些人對姒月姬怒目而視,只要開口,基本上就是聲明不管姒月姬怎麼拷問,他們什麼都不會說。

更有甚者,利用神秘組織在邊疆有一些群眾基礎,大罵姒月姬雖然姓姒,但非但不為可憐的姒姓人爭取一點公平的對待,反而助紂為虐,坑害姒姓人。

邊疆百姓受姒姓人的悲慘境遇影響,對他們本就存着憐憫之心,對神秘組織也頗為寬容,又不知道神秘組織因何被押在此,難免會跟風跑。但同時他們又很崇拜姒將軍,不肯輕易懷疑姒月姬,因此議論什麼的都有。

姒月姬根本沒搭理他們,低頭玩松塔,把松子一個個小心翼翼剝好,準備帶回去給王上吃。一心一意,彷彿天下間只剩下他、松子和遠方的王上。

等人都聚集得差不多了,姒月姬才開始說話。

不過只有倆字:“說吧。”

便有獨立騎兵營中一名兵士站出來,掃視人群一眼,人群很快安靜,他才開始說話,聲如洪鐘。

那兵士把神秘組織綁架學子,意圖借他們的身份進京趕考,甚至殺害學子的事說了。

神秘組織早就猜到姒月姬會有此說,立即矢口否認,畢竟姒月姬沒有直接的證據。他們還說姒月姬誣陷他們,因為這個計劃實在是太傻了。

是挺傻。

但姒姓一直被壓制,根本沒有進入朝堂的機會。若真被他們混了進去,甚至居於高位,對於非姒姓氏族來說,光是想想,就會覺得脊背發涼。

百姓也不信。神秘組織的行動他們聽說過,都是針對皇族或重臣的,沒聽說他們坑害過普通百姓。

神秘組織做過的事當然不止這些,否則劉仁安就不會死,姒月姬也不會被列入刺殺名單。

只不過邊疆的輿論風向受神秘組織的影響很大,老百姓不知道罷了。

市集又嘈雜起來,但卻無人維持秩序,因那說話之人是真正意義上的聲如洪鐘,離近了都怕耳朵被震聾。

那人不緊不慢,把姒月姬交待的東西講得清清楚楚,然後說:“我知道你們說的不信,那就讓湯村的人來說說吧。”

湯村因為離錦鎮近,經常有人到錦鎮來賣山貨。特別是湯祖,是附近有名的文人,誰都知道,死硬的脾氣。

立即有人驚呼:“湯祖不會出事了吧?”

隨着突然高起來的議論聲,騎兵營讓出一條路,讓湯村的人進入到場中。

竟是幾乎整個湯村的人都來了,就算沒有幾個帶孝的,也皆是白衣。

達朵早就忍不住了,直接向地上跪着的那些人衝去,被兵士死死攔住。

“你們賠我湯祖,賠我的相公,啊——我要你們償命!”

有人問怎麼回事,有湯村的老人流淚說,湯祖被神秘組織殺了。

湯村的人來了之後,雖然混亂了一陣,但大家還是聽明白了事情的大概經過。

因為湯祖這邊的失利,神秘組織之後的行事明顯謹慎了,不是滅口就是自殺,幾乎沒留下其他把柄,所以地上跪着的那些人才敢堅持否認。“你們都被騙了,”有人大喊,“這都是姒月姬的詭計,否則按他的說法,有這麼多學子被替換,怎麼就湯祖一人受害?”

姒月姬此時抬頭,眾人見他有話要說,很快就安靜下來。

姒月姬把手中的松子放到油紙中包好,拍拍手,站起來。

“本來我也沒想這麼麻煩,直接殺了最簡單,不過是想給湯祖的父母、給達朵、給湯村的人一個交待罷了。你們何其狠毒,居然殺害普通學子。就你們姒姓可憐?難道所有被你們殺害的學子就不可憐嗎?居然要用學子們的血肉為你們鋪路嗎?難道只有你姒姓高貴,其他姓氏就只能淪為草芥嗎?”

他又對湯村人說:“各位鄉親,就算他們再被不是人,我也不贊成你們親手報仇,還有達朵,你要結陰親我不攔你,但你們都沒殺過人,不知道一旦殺過人,你們的心就會變了,”他下巴向地上的人一指,“會變得和他們一樣,會變成極為自私的魔鬼。如若老天不公,你手刃仇人,湯祖或許會感激你。但如今有我給你們作主,各位鄉親,相信我,湯祖不會希望你們變成嗜殺之人。達朵,你要結陰親我不攔你,你是一個堅強的女人,也是一個心靈純潔的好女人。你配得上湯祖。”

達朵跪倒在地,仰面哭嚎:“是我害了他,是我害了他啊——”又對姒月姬磕頭,口中一直說謝謝。

姒月姬向旁邊微一偏頭,早已候着的兵士高喊:“行刑——!”

這一次,姒月姬清了神秘組織,又借湯村人把握了輿論方向,行動完成得很好。

但那時候他還不知道,他最大的收穫,是一大批臨時私兵忽然轉正了。

也不知道那些人究竟看中了他的哪一點?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歡喜魔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玄幻奇幻 歡喜魔
上一章下一章

映月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