塑料兄弟情

劉仁安裝死——其實那時的確差點就死了——逃回家中，等來了姚胤派來聯絡的人，那人幫他續了幾天命，他才有機會見劉仁撫最後一面。

劉仁安也明白了，姚順宇加入的組織和他所查的神秘組織，應該就是一個。神秘組織定然是發現了他總去探望姚天予，大概猜測姚天予是姒珍的後人，劉仁安才會把他送出去，於是把姚天予也納入神秘組織，以作為報復。

姚天予當時是梨花居的小跑堂，知道了外公之死後，怕被發現是他把梨花居透漏給劉仁安，就嫁禍給當時的掌柜。所以其實不是掌柜回鄉了，而是被處死了。後來賬房孫清泉也死了，姚天予就頂着他的面孔繼續做孫清泉。

“那你為什麼不與張三聯繫？”

姚順宇反問：“張三是誰？”

姒月姬想了一下，劉仁安一定會把消息通過聯絡人告訴給先皇，而先皇大概還沒來得及把消息送出去，就被姬貫虹毒死了。所以不止姚順宇不知張三他們，張三他們也不知姚順宇。

“那姚馳音繼位，你為什麼不聯繫他？”

“我不敢。”

姒月姬一算，姚馳音繼位時二十一，姚順宇才十歲，只是個孩子，難怪他不敢。

姚順宇卻續道：“不是因為我那時還小，而是，我進入組織第一天，就中了蠱毒。”

姒月姬心驚，連姚順宇也中了蠱毒，而且那時他才九歲！

但是，這裏反而有個疑問。“我聽說中了蠱毒，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說出秘密的，你怎麼會把梨花居透漏給外公？”

“你覺得對於九歲的我來講，面對外公，有什麼能算作是秘密？是外公出了事，我才驚覺，那應該作為秘密。”

“那你是怎麼嫁禍給掌柜的？他沒中蠱毒嗎？不是說中了毒就不會說出秘密嗎？”

“他當然也中了蠱毒，所以不能做成是他有意透漏的。偏巧他很喜歡外公的詩詞，我就模仿他的筆跡，改了他寫的一首詩，將梨花居隱在詩中，夾在組織和齊人社內部的姦細間來往的書信當中。所以組織以為，梨花居是被掌柜的無意中泄出去的。”

“那對於我呢，有多少算秘密？”

“自從外公知道了梨花居，這裏就成了無關痛癢的據點，只有組織里不重要成員進京時在這裏落腳，實在沒什麼新東西可說。我能說的已經都說了，縱有想說也說不出來的，估計你也查到了不少……對了，在京城還有一重要的據點，不是忠勇公府，我也不知道是哪裏，但可以肯定的是，那裏能夠接觸到，絕不止普通百姓。”

姒月姬便把自己查到的事情，揀重點的和姚順宇對了一遍，也就知道了別的一些東西。

例如神秘組織連個名字都沒有，內部人只是簡稱其為組織。組織里幾乎都是姒姓後人，或與之關係密切的非姒姓之人，但姓姒的並不多，絕大多數都是早就想辦法隱藏了身份的。

至於組織的目的，姚天予只知道什麼“天下姓相異，人間命需同”之類的口號，至於是否建立姒姓皇朝，有否具體計劃，他則一概不知。

最後，姒月姬問姚順宇：“哥哥，你想不想離開這裏？我可以把你帶入宮中，也可以把你送入南疆，還可以把你送去找叔公。”

姚順宇甫一聽到“哥哥”二字，眼眶便紅了，聽了姒月姬對他的安排，更是忍不住，眼淚噼里啪啦往下掉。

“我走不了，如果能走，我早就走了。我們中的這毒，必須定期服藥，其實就是給子蠱吃的飼料。如不服藥，一旦子蠱發作，我會周身劇痛而死的。”

姒月姬沒想到這蠱毒如此厲害。他畢竟懂醫理，又在南疆呆過，於是握着姚順宇的手腕，開始給他診脈。

姚順宇脈象與常人無異，只有些思慮過多的表現，脈象略浮。他打算用內力探一探，才想起自己已經內力全失。

他欲把手撤回，卻被姚順宇反手握住。姚順宇搖搖頭，“沒用的，組織里也有會功夫的，互相看過，也不知這蠱蟲藏在哪裏。你可能問過律昆，自然也會知道，若想解這蠱毒，必須用下蠱之人的血。我們這連組織核心都無法接觸的地方，怎會有人給我們解蠱？”

姒月姬又問他可知下蠱之人是誰。姚順宇搖頭說：“這倒不算是秘密了，而是我除了知道他是南疆人，其他的根本不知道，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那你是怎麼被下的蠱？”

“我怎麼知道？！”姚順宇一怒，哭得更傷心了。

姒月姬無奈，乾脆攬着姚順宇的肩，姚順宇就把頭埋進姒月姬懷裏哭。

姚順宇比姒月姬大了八歲，早就不是孩子，哭了一會兒，便冷靜了，對姒月姬說：“弟弟，你能不能給叔公傳個話，我想見見他。而且，”姚順宇有些猶豫地說道：“我聽說叔公的內力是很好的，我想讓他幫我看看我的蠱毒……你不會生氣吧？”

“我怎麼會生哥哥的氣。”

“還有一事，就是姨母，我們母親的雙胞胎姐妹，外公一直想找到她。我行動不自由，你順便打聽打聽吧，也算了卻外公一番心愿。”

姒月姬也答應了。

姒月姬回到忠勇公府，把姚順宇所述挑重點說了，也說了他是自己的哥哥，是姒珍在劉府不知跟誰生的孩子。

姬貫虹倒沒懷疑姒月姬的這個說法，主要是先皇當初去劉府，是以私訪為理由去的，沒幾天就回來了，劉府也不在私訪的路線上。姬貫虹因為一直想對先皇下手，所以對此事印象極深，當時還嘲笑他，私訪還帶那麼多侍衛，哪裏能算是私訪？也不知先皇當時是怎麼從姬貫虹派去刺殺的人眼皮子底下溜走的。

當然姒月姬也不知道這些事，只是奇怪姬貫虹居然輕易就信了。

他之所以把姚順宇供出去，一是姚順宇肯與他說這些，如若不是他哥哥的身份，很難自圓其說。二是他對這個哥哥並不很在意。

姬貫虹說：“雖說他是你的哥哥，但你還是要小心，他畢竟姓姒，且從小就在神秘組織生活，未必能與咱們同心。”

姬貫虹應是。

姬貫虹又想在府里找個高手給姚順宇看看，畢竟肯配合的中蠱之人很難尋，他們也可以研究一下這蠱毒。但府里的高手內力雖好，卻沒人懂醫理，而且這事也不急，姬貫虹決定待姒月姬叔公回來再說。

次日姒月姬把姚順宇的事與姬雲繼說了，姬雲繼問他，姚順宇是否值得信任，姒月姬說：“目前我還不敢信他。”

“為何？”

“一是他身中蠱毒，卻太輕易說出秘密，很難讓人相信。二是，如果真是他十歲就能把如此大事嫁禍給當時的掌柜，說明他很聰明，如今又做了第二任孫清泉，可見心思很深。三是他所述內容中，重點的東西，一樣都沒說，雖說與中蠱有關，但他是否刻意隱瞞，我們也無從判定。至於最後一點，”他想了一下措辭，“也許是我小人之心了，可他畢竟也姓姒，萬一組織知道了他的父親就是先皇，你說他有沒有可能，也是姒姓王朝的皇帝備選人之一？”

如果是，姒月姬便與他是競爭關係，他們本來就沒什麼的兄弟情，只會一文不值。

姬雲開說得沒錯，姬雲繼與姒月姬討論結束后，問起姒月姬胳膊上的刀傷，知道了是姬雲開留下的，大怒，拿鞭子差點沒把他胳膊抽斷了，原刀傷處完全爛了，根本找不到刀傷的痕迹。

然後他又摟着姒月姬，低聲對他說：“不要對姬雲開真的好。”摟得龍袍一身血。

姒月姬回忠勇公府也沒落着好，姬雲開咬着他的胳膊，留下深深的牙印，就差刻進肉里。好在他知道就算咬破了，回頭也會被姬雲繼抽得血肉模糊，因此放過姒月姬一馬。

姒月姬鬧心。姬雲繼能把自己和他的五個義弟和一群小奴婢女都管理得服服貼貼，怎麼自己一共就撩倆，居然撩得倆人都恨不得弄死他。

姚順宇說京城繁華之地，也有神秘組織的據點。姒月姬等傷才好一些，就開始去查探。

京城最大的妓館、最大的賭坊、最大的酒樓、最大的商鋪，都在宋心玉名下，姒月姬就先去查這些地方。倒不是不相信宋心玉，而是太相信他。一個滿腦子除了姚馳音就是水的人，姒月姬相信他絕不會與神秘組織有什麼關係，多說是有神秘組織的人混入其中。所以姒月姬打算先排除他名下的產業。

他先去了蘭卉閣，立刻就引起了轟動。首先他已是皇上的禁臠，居然有膽子逛妓館，本身就讓人覺得不可思議。其次，很多人還記得他曾在大冬天，只着裏衣，被姬雲繼倒吊在樹上，差點沒被抽死，還好姬雲開救了他的小命。姬雲繼從不對人下狠手，那時候是姬雲繼讓人震驚。如今姒月姬還跟着姬雲繼，所以現在是姒月姬傻得讓人震驚。第三，則在於姒月姬的美貌。連姬雲繼都承認，唯一在容貌上可以超過自己的，只有姒月姬。不僅如此，姒月姬的氣質還與姬雲繼有很大區別。姬雲繼偏陰柔，美得雌雄莫辨，若有精靈，他就比精靈還美，若有天仙，他就美得賽過天仙，他的美，不僅超脫了性別，也超脫了物種。但姒月姬的美不同，雖然他才十五歲，面容還稚嫩，但已稜角分明，美得英武，美得陽剛，美得有如墜落大地的戰神，美得驚心動魄，帶着讓人不敢碰撞的危險。

天下唯有一人敢去征服他的，就是姬雲繼。

見過姒月姬的人很多，但都是遠遠地看，不敢近身。如今他進了妓館，小倌□□們躍躍欲試，又沒有勇氣，只是圍在一邊，怯生生地把自以為最好的一面展示出來，又極沒有信心。

老鴇出面了。她如今也知道姒月姬和他家主人宋心玉算是一個戰線的，並不很緊張，卻仍不免生出一抹少女般的紅暈，行為舉止收斂了不少。“老奴見過姒大人，不知大人來蘭卉閣，有相中的倌兒沒有？”

姒月姬走上二樓，在面對大廳的雅座坐着，笑對老鴇說：“全相中了，讓你的兒子女兒們都過來伺候吧。好酒好菜擺上，唱曲的跳舞的奏樂的也都請開始你們的表演。讓跑堂的苦力的后廚的，總之這裏能稱之為人的，都過來讓我挑一挑。花名冊也拿來，我得對着花名冊挑。”他抬頭，看老鴇愣着不動，嗤笑一聲，“怎麼，不行？哦，對了，這裏的客人們，來都來了，讓我也一起挑一下吧，指不定哪個就順我的眼了。”

大廳一片寂靜。

姒月姬抓姦細，外人沒有親見，但傳說早就遍佈全京城，甚至傳遍全國，都傳出花來了，有說他有通天眼能看見過去未來的，有說他能透視人心最深處的謊言和秘密的，說他懂妖術的也有，最現實的，說他在南疆就是天生的蠱毒大師。

有反應快的，立時就想往外沖，才發現整個蘭卉閣，已經被忠勇公府的府兵團團圍住了。

他們不知道的是，自這一天起，京城所有的大小店面，包括私塾醫館，同時被圍個嚴實。

“對了，”姒月姬忽然想起什麼，對老鴇說：“我沒錢，這銀子，還煩請媽媽去忠勇公府要。”

同來的姬雲開噗嗤，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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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多擔待，我這裏給大家羅圈鞠躬了，雖然一共也沒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