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芒

鋒芒

回到釣魚殿,姒月姬又把凌晨開始做的芒果椰奶糕拿出來,咬一口之後遞給王爺。

姬雲繼一邊吃,一邊看着那黑狗刺青樂。“你什麼時候做的呀?”

“昨天晚上。”

“又是娃娃又是衣服的,還做了糕點,你昨晚睡覺了嗎?”

“沒有,今日快馬加鞭來上朝,還好王爺您上朝晚。”

姬雲繼不輕不重踢了姒月姬一下,姒月姬順勢握住他的腳,脫了鞋襪,給他按摩腳底。

“你做個娃娃給我幹什麼啊?”

“王爺,這就是我,我不在您身邊的時候,您就摟着他睡,就好像摟着我一樣。”

“這怎麼能一樣?”

“王爺,這是拿我前兩天穿的舊衣上前後心的衣料裁下來做的,不僅如此,做完后我把娃娃貼胸捂着,一直到上朝前。沾着我的氣息呢。”

姬雲繼問問,“果然有股汗臭味。”

“王爺,您不喜歡?”

姬雲繼吃着糕點,也沒說喜歡,但聞了好幾次。

他到底心疼姒月姬,“你一晚沒睡,還是先睡一覺吧。”

“嗯。”姒月姬脫了鞋,除了官服,就要上床。

姬雲繼接著說:“小孩子最能睡了,睡不好覺會長不高的……不對,你還是別睡了。”

姒月姬嘿嘿一笑,跳上龍床,長手一伸,把姬雲繼攬在懷裏,“咱倆一起長個兒。”

姬雲繼掙幾下沒掙開,說:“你把我胳膊放出來,我把娃娃放個地方。”

“放哪兒呀?”

姬雲繼抽出手,把娃娃塞進姒月姬兩腿之間,說:“睡吧。”

姒月姬呵呵地笑了半天,把姬雲繼摟得緊緊地,又親又吻好幾下,終究抵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姬雲繼本是習慣晝伏夜出的,被姒月姬壓着動彈不得,漸漸也睡著了。

他們就這樣錯過了午膳,姒月姬傍晚才醒來,睜開眼睛見王爺正氣鼓鼓地瞪着他。“怎麼了,王爺?”

“你壓得我後背和腿都麻了。”

姒月姬忙放開王爺,姬雲繼哼哼唧唧翻個身,看着是僵硬了不少。

姒月姬去給他按摩,想說:你怎麼不叫醒我呀?又想王爺是不是捨不得叫醒他?也不管王爺是不是也有才醒的可能,兀自在心裏樂開了花。

進晚膳的時候,姒月姬才想起姬貫虹的囑託。“王爺,皇老爹讓我問問你,官吏中缺的那個人是誰,您打算給他什麼官職。”

姬雲繼給姒月姬夾了一粒辣椒,“你不知道是誰嗎?”

“姚馳音唄。”

姬雲繼一拍筷子,“皇上!”

“是,是皇上。”

“他是皇上,那我呢?”

“您是我的王。”

姬雲繼又滿意了,夾了一筷子看不出是什麼但就是挺好吃的菜,放進姒月姬的碗裏,“那你還叫我王爺。”

“那我以後就叫您大王。”

姬雲繼樂了,又踢姒月姬一腳。

“您不喜歡,那行,那我就叫您王,或者,”他歪頭仰望着他的王,“王上?”

“嗯。”姬雲繼對這叫法挺滿意,指着桌上的菜說,“賞你一口,你自己挑吧。”

姒月姬跪直身子。他雖然個高,但上身短,挑了半天才指着一盤菜說,“王上,我想吃那個。”

姬雲繼給他夾了一筷子,又自己嘗一口,“也不是很好吃啊,你喜歡這個口味?”

“也不是,”姒月姬小口咬着那筷子菜里的肉,細細地品。“別的菜太麻煩了,我都吃不出什麼東西做的,唯獨這個似乎簡單點。我沒有趙潘玉的本事,也就只能可着簡單的學了。不過王上您要是不喜歡,我也就不學了。”

姬雲繼淡淡地說一句:“還行。”把整個盤子都給姒月姬端過去了。

姒月姬接過來,“王爺,您要是挑食多好,我就可着兩樣做,一樣是您喜歡的,一樣是您不喜歡但對您大有裨益的,我一定好好做,讓你喜歡吃,愛吃。可是什麼都不挑,我都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好。”

過一會兒,姬雲繼忽然彎腰在姒月姬耳邊小聲說一句:“甜的。”

這大概是姬雲繼第一次對別人說,他喜歡吃甜食。

晚上姬雲繼就寢時,把那娃娃貼在臉上使勁嗅了嗅,那上面汗臭腥膻味重了許多。

“狗崽子,一股臭味。”

姬雲繼掐着狗崽子的脖子,緊貼着自己的臉,聞着那股汗臭腥膻,不久便沉沉睡去,似乎是入宮以來睡得最香的一次。

*

姬貫虹手往桌子上一拍,“他想讓姚馳音做皇后倒也罷了,他還想讓他做大將軍?還讓他統領東海南疆兩軍?他咋不上天呢?!”

姒月姬:“皇老爹,皇上他沒長膀兒啊,他要是長了翅膀,你以為他能忍着不上天?”

姬貫虹狠狠瞪了姒月姬一眼。

“那不改國號年號呢?他怎麼說?”

“太上皇,”姒月姬突然改為正式稱呼,姬貫虹也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凝神細聽。“皇上的原話是:‘你讓我的人吃毒藥,我就要你改不了國號。’”

姬貫虹冷冷地看着姒月姬,“你怎麼想?”

“我能怎麼想?皇上最終也敵不過您,只不過不想讓您這麼輕易如意罷了。不過他也堅持不了多久,等姬雲開一回來,他就會立刻答應。”

這些話,都是姬雲繼說的。姬雲繼明白得很,知道姬雲開還被人控制着,姬貫虹不會馬上和他撕破臉,一旦姬雲開回來,姬雲繼就得小心了,別真把姬貫虹惹急了,讓他中個毒什麼的,姬貫虹就可以代理朝政了。

明白,不等於願意,姬雲繼是真的想拖着,不想讓姬貫虹如願。姒月姬還勸了他半天,“王上,我這不都在姬貫虹手下幹活了嘛,您也別跟他硬鋼,有什麼事都交給我和皇上。”

姬雲繼嘆氣,“好,我還是苟着吧,不過也不能太順着他,反倒會讓他不放心我。”

“是,他那人和我一樣,被人虐才開心。”

兩個人又對着傻樂,姬雲繼覺得自己跟姒月姬在一起,真的要變傻了。

*

前院裏,燈盞爍爍,火把烈烈。流人府加上城郊別院的千餘號人,包括姒月姬讓劉永貴收留的原童子兵眾人,整齊地排列着,等待姒月姬檢閱,呃,捉奸細。姒月姬坐在屋前,姬貫虹坐在他右手邊,身後站着他的親兵,劉永貴和黃鶯娘一家坐在姒月姬的左後方,另有親兵圍在周圍,嚴防有人出逃。

千餘號人按順序一個個出列,站在姒月姬面前,其他人則按順序補上空位。

姒月姬大眼睛眯着,眼尾斜斜上調,像足了精明的老狐狸。

他也不說話,頭稍稍往左一傾,就算通過了,那人便走到劉永貴等人面前,有黃廷祿記錄下姓名、年齡、籍貫、以及因何流離失所等。

他頭稍稍往右一撇,立即有親兵將那人拿住,讓他跪在地上侯着。這些人有的不發一言,多數則大喊冤枉。姒月姬不為所動。

剩下的人,嚇尿的都有。

遇到姒月姬暫時還不能確定的,他就稍稍用下巴往隊尾一指,那人就排到最後,待過後再查。

如此千餘號人,半個多時辰就查完了,剩下的不過十九人,而被他定為姦細的,竟有一百餘人。

姬貫虹看着姒月姬,眼裏滿是欣賞和嫉妒。

欣賞也來得有些意外。他本以為姒月姬是個被情愛耽誤的廚子,此時此刻才發現,自己完全低估了他,在處理緊要事情時,姒月姬表現的是沉穩,果決,精明甚至到了狡猾的程度。他擔心即使給他每日服散功丹,自己也可能控制不住他。

這樣一個奇才,甚至可能是帝王之才,卻甘願給姬雲繼做一個nuli,一個禁臠,姬貫虹簡直嫉妒死了姬雲繼。

剩下暫留在後面的十九人,也依次排了過來。

第一個,姒月姬問他:“我讓府里的人輪流到我這裏報到,怎麼沒見你來啊?”

千餘人,姒月姬竟然能記住每一個人,姬貫虹縱使聽說過姒月姬記憶力極佳,也難免驚嘆。

那人戰戰兢兢地回答:“姒管家,太上皇,我聽說,聽說您是要捉奸細,我害怕呀!我雖然沒做過什麼對不起您的事,但我也怕,我膽子小……”說著說著,那人竟哭起來。

姒月姬向右一偏頭,立即有親兵上來,將那人押下去。

那人拚命掙扎,直蹬腿,哭嚎着“冤枉”,被親兵一腳踹在嘴上,滿口流血,老實了。

下一個也戰戰兢兢走上了,姒月姬問的還是那句話:“我讓府里的人輪流到我這裏報到,怎麼沒見你來啊?”

那人撲通跪下,還未回話,已經先哭出來:“老爺饒命!不是,管家饒命啊!不,您是老爺,老爺饒命啊!我真不是姦細,真不是!我也害怕。我真不是姦細,我怕說錯話……”

姒月姬轉頭對姬貫虹說:“這個不是。”他又轉回頭,面向那人,“不過你不服從我的命令,留你也無用。劉管家,這個,扔出去吧,永不再用。”

劉永貴就點了兩個人,要把那人拖出去。

姬貫虹問:“這兩個人都說害怕,為什麼你說這個是,那個就不是?”

“太上皇,那個,怕,是真的,但他眼神閃躲,一看就是藏着什麼事。至於這個,目光渙散,除了怕,就沒別的了。”

“就算藏着什麼事,也未必就一定是姦細,你就不怕弄錯了?”

姒月姬微微一笑,“回太上皇,錯了,是他倒霉,我捉奸細的名聲在外,他仍要留着府里,那就必須做好被我弄錯的準備。至於有漏網之魚,”他回首掃過站在劉永貴身邊的眾人,“沒關係,咱們慢慢來,我總會把你揪出來。”

寧可錯殺一千,不肯放過一個。

姒月姬和姬雲繼完全是兩個風格,但毫無疑問,姬貫虹更喜歡姒月姬這樣的。

一瞬間,他甚至希望姒月姬代替姬雲繼做自己的兒子。

姒月姬繼續審查剩下的人。他們多是以害怕為借口,但表現各不相同。姒月姬又扔出去三個,又讓親兵抓住了九個。

有一個人,姒月姬問過之後,仍不敢輕易決斷,正思考間,黃廷祿插了一句,“他是。”

姒月姬扭頭看向他,姬貫虹問:“何以見得?”

黃廷祿答道:“就是,直覺。硬說為什麼的話,我曾碰到過他一次,感覺他似乎要躲着我。”

姒月姬微微笑了。

姬貫虹點點頭,“你現在是在兵部司書記一職?”

黃廷祿躬身答道:“回太上皇,正是。”

“你們家也不好都做書記,你就到禮部典祭司去做員外郎吧,宋博庸正是你的頂頭上司,你這是偏得啊。”

黃廷祿連升兩級,雖然沒什麼實權,但黃廷祿確是真心驚喜。

能和宋博庸共事,對他來講,簡直是天上掉餡餅。

姒月姬留下了四個人。

沒等姬貫虹問,姒月姬就回答他了:“這四個,與其他人不同。”又問那幾個人,“你們是一起的吧。”

那幾個人沒回答。

姒月姬笑了,對姬貫虹說:“這幾個人的不同之處在於,他們瞧不起我。”他轉回頭,也露出瞧不起他們的表情,“暫且把你們留下,看看你們的本事,如果得不到我的認可,要麼你們就趁早逃走,要麼即使你們不是姦細,我也把你們殺了!”

他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我就是這麼自以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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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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