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狗

黑狗

姬雲繼和姒月姬鬧夠了,才讓人給姒月姬量尺寸。

這可累苦了宮女們,還真得連夜縫製。好在他們本就有一些半成品,而皇上從來不在清早上早朝。

姒書記官的位置本應在大殿的角落,姬雲繼不管那個,直接在自己左腳邊放了個矮桌和軟墊。

於是姒月姬就堂而皇之地,一直走到龍椅下的台階前。他昂首挺胸,步伐矯健,穿着七品官服,卻走出了一品大員的氣勢。

不過到了台階下,他看着高高在上的皇上,到底沒敢太張揚,跪着爬上了台階,跪在了皇上的腳邊。

龍椅之前有御桌,擋住了姒月姬半邊身子。姒月姬還沒在矮桌后跪好,皇上就踢掉一隻鞋,踩到姒月姬的小腿上。

姒月姬忍不住嘴角一揚,忙低下頭,跪坐下去,一邊屁股壓在了皇上的腳上,又不敢使勁,只是親密地挨着。

兩個人都面色如常,彷彿無事發生,反正台下的大臣們,誰也看不着。

今日大臣奏請的內容,與之前差不多,但增加了一項重要的內容,就是姬貫虹給自己增加了權利,不僅成了唯一的丞相,而且作為太上皇,他擁有代理朝政的義務。

也就是說,皇上若以後再稱病不上朝,太上皇就要替他上朝了。反正太上皇還樂不得呢。

或者姬雲繼鬧騰得太狠了,姬貫虹就讓他得個卧床不起的病,自己就可以上朝了。看姬雲繼還怎麼和姬貫虹對着干。

至於宋博庸等人,則被降了級,去了禮部、戶部之類不太重要的地方任閑職。

姬雲繼腳趾頭向上勾一勾,正勾在姒月姬屁股縫間,微微笑着看着姒月姬,不置可否,似乎打算今日也萬事不決而退朝。

姬貫虹不悅,道:“皇上,今日不能再猶豫了,如今新政未穩,再耽擱下去,恐怕民心不穩啊!”

姬雲繼轉回頭,手托着下巴看着姬貫虹,頭略傾,慵懶之間,美艷至極。姒月姬用眼角偷瞄一眼,就有些呆住了。

姬雲繼說:“我看你們提議的官吏設置方案里,缺了一個人啊,把這個人補上再說吧。”

說完他一提姒月姬的領子,站起來轉身就走了。

眾大臣在下面呼喊“還差了誰?”他也懶得搭理。

但今日皇上上朝還是有進步的,至少他提了個不明確的意見。

姒月姬被皇上提着領子,不敢站直了腰,撅着屁股走出大殿,直到皇上坐上了轎,被高高抬起,他才得以直起腰來。

他被皇上揪着領子揪了一路。

兩人回到釣魚殿,也不提朝上之事,只是湊在一起吃零食,什麼五香的花生豆、麻辣的牛肉乾、抹了蜜的茯苓餅、加了紅豆的豆漿。

姬雲繼嫌姒月姬的衣服繡得不好看,要給他再做兩套。姒月姬嫌皇上穿的龍袍是舊的,想自己給他也做套新的,被皇上嘲笑:“就你那綉工,也繡得出龍袍嗎?”

姒月姬嘿嘿一笑:“王爺,要不我給您綉個新荷包吧,也綉帶龍的,您就別戴我原來繡的那個了吧?”

姬雲繼撇撇嘴,看着腰上的荷包,還是五六年前姒月姬送他的那個,綉着小魚。這麼多年過去,早就舊了,磨薄了,可是姬雲繼還是一直戴着,似乎只是戴習慣了。

“好,多綉幾個,我換着戴。也別光綉龍,什麼牡丹、白鶴、青松之類的,反正你看着綉吧。”

“是,王爺。”

姬雲繼想想,又問:“你不會不管綉什麼,都長得差不多一樣吧?”

姒月姬樂了,“這個還真不好說。”

姬雲繼把手伸進姒月姬的懷中,拉着一個環使勁拽,“你給我好好綉!”

姒月姬疼得不很重,但他怕被王爺扯下來,撲倒在姬雲繼的腳邊,連連求饒,“王爺,我一定好好綉!王爺,別拉了,豁成兩瓣怎麼辦?”

姬雲繼鬆手,喝一口茶,“就你那小豆子,還怕兩瓣兒嗎?”

“王爺,我的小,你的大嗎?要不咱倆比比?”說著姒月姬就欠起身子,拉開王爺的衣襟,和他緊貼在一起,比較起大小來。

這一比姒月姬才發現,王爺的居然要比自己的顏色鮮艷不少,十分養眼。他不由看愣了。

他的眼神太過炙熱,姬雲繼竟被姒月姬看得有些慌亂。

今日下朝早,左右無事,姬雲繼把姒月姬狠狠欺負了一番,末了還得姒月姬伺候他沐浴。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皇上承受不住了呢。

等姒月姬拖着病體殘軀把皇上抱上床,姬雲繼已經有些困了,拉過被子和姒月姬的手就要睡。

姒月姬看着王爺的手,想到他似乎已經許久沒有拉着王爺的手睡過了。

這些夜晚,也不知他怕不怕。

其實也沒多久,不過五六日而已,只是因為姒月姬每日均可與王爺相見,卻不能哄他入睡,才覺得時間久了許多。

姒月姬一直等王爺睡熟了,才小心翼翼抽出手,回到流人府。

姬貫虹正在等着他。

他與姬貫虹約定,自己在流人府住五日,之後替姬貫虹揪出流人府中的姦細。姬貫虹就是等着來看他捉奸細的。

但姒月姬今晚有急事,“皇老爹,我近日因在宮中呆得時間較久,府里人尚未全部探明,今日實在無法完成您的囑託,還請皇老爹寬限一日。”

話說得挺客氣,但“皇老爹”的外號喊出來,完全聽不出尊重。

姬貫虹當然不喜歡被叫作皇老爹,但第一次姒月姬這麼叫他的時候,他因為來氣姒月姬所說的內容,因此沒來得及阻止他給自己起外號,結果姒月姬就叫習慣了。現在再想阻止,似乎有些矯情了。

他幾番掙扎,還是把皇老爹這事放了過去。

“皇上今日在朝上說,官吏任命還缺一人,你知道那人是誰了吧。”

“皇老爹,我怎麼會知道?”

姬貫虹一瞪眼,“你沒問皇上?”

“您沒讓我問啊!”

姬貫虹:“……我不讓你問……你就不問?”

“對呀,我本來就不愛問皇上這個那個的,好不容易和皇上見一面,問那些沒用的幹嘛?”

“怎麼沒用……”哦,姬貫虹反應過來,對姒月姬的確沒用。

“不過皇老爹以後要有什麼想讓我問皇上的,儘管說。”

姬貫虹覺得心累,“你明天問問吧。”

“好的,交給我,您放心。”

我放個屁心!“還有,順便問問他,為什麼不肯改國號年號?”

“好的,沒問題。”

姬貫虹都已經快要跨出院門了,忽然又回頭交待:“別光問缺的人是誰,還得問清楚了,他打算給那人什麼官職,什麼品階俸祿等等,相關的都問明白了。”

“幸好你提前說了,要不我明天光問個名字出來,後天您還得讓我再問一遍。”

姬貫虹氣得連“走了”之類的話都沒說,跨出院門直接上馬。姒月姬在後面高喊:“恭送皇老爹。”

於是從那晚起,附近的人都知道了“皇老爹”這個稱呼,很快全城皆知,很快就擴散至全國。

大家固然覺得這姒月姬也太過傲慢無禮,但同時,姬貫虹對姒月姬的容忍也讓人對他刮目相看,姒月姬在人們心中瞬間就神秘和高大上起來。

神秘的高大上等姬貫虹一走,就把自己關進了自己的小屋裏,徹底神秘起來。

當初劉永貴給姒月姬準備衣服,沒敢跟黃鶯娘多說,怕她着急。之後姒月姬回到流人府,黃鶯娘自是把這些年給姒月姬準備的衣服都拿出來,再改改大小,且料子也比劉永貴準備的普通布衣好不少,配得上姒管家的身份,姒月姬在府里基本上都穿的是黃鶯娘備的衣服。

但姒月姬去見皇上的時候,穿得還是劉永貴給準備的那兩套,一是因為低調,二是因為皇上總踹他,他怕把黃鶯娘準備的好衣服踹壞了。

也就是說,那兩套布衣,是沾了他最多氣息的。

劉永貴給他準備的衣服奇長,當初在宋公府宋心玉房裏,姒月姬把長出的袖口褲腳都裁了下來,但沒扔。如今他把那些布料翻出來,按照大小,在自己的那兩套灰衣黑衣的前胸後背處,剪下略小一圈的兩塊布,就把那兩套衣服和袖口褲腳布料扔給黃鶯娘,讓她幫自己補上。

黃鶯娘又氣又莫名其妙:“你在這前胸後背挖兩個大洞幹什麼?”

“我有用。”姒月姬話沒說完,就跑回了自己的小屋。

次日上午朝,姒月姬一如從前,前半場走得氣壯山河,後半段跪爬上台階比狗還諂媚。

姬雲繼照例把鞋一踢,踩上姒月姬的小腿,卻發現腳下軟軟的鼓鼓的,踩到了什麼東西。

上午朝進程一如昨日。

皇上的御桌上放着筆墨紙硯,皇上轉着筆,啪,掉到了地上。皇上彎腰去撿,一手迅速拉開姒月姬的褲管,就看到在他小腿肚子上,有個灰不溜秋黑乎乎的布娃娃,一頭塞進了官靴里。

姬雲繼把娃娃拿出來,姒月姬抽手把褲腿塞進靴子。

“這是什麼?”姬雲繼小聲問。

“我。”姒月姬小聲說。

姬雲繼看着那灰不溜秋黑乎乎的布娃娃,噗嗤一笑,“你臉哪有那麼白?”

姒月姬用自己那兩套衣服前胸後背的布料,做了一個Q版的自己,灰布做裏衣,黑布做外衣,衣襟袖口又交叉不同顏色的布條做裝飾,做成的長衫英挺威武。而頭身則是用自己裏衣上前胸後背的白布所做,呈現慘白臉色,的確和總是晒黑的姒月姬不像。

“……王,皇上,我本來不黑的。”

姬雲繼細看那娃娃,大眼睛,小嘴巴,倒和姒月姬有點像,但臉上沒有一點起伏,沒有一點姒月姬又高又直的鼻樑的意思。

“還是不像。”姬雲繼搖搖頭。

“有刺青的。”姒月姬只好坦白。

姬雲繼便把娃娃的衣服解開,翻過來一看背部,差點沒笑出聲來。

姒月姬手是巧的,唯獨到刺繡的時候就手殘。那娃娃背後被他用黑線綉上刺青,就不說比不上姬雲繼給他刺的色彩豐富了,單說那樣子,哪裏是鍾馗,簡直比黑狗長得還丑。

姬雲繼忍不住笑了起來,還得捂着嘴,笑得好辛苦。

大臣們見皇上低頭在御桌後面,和姒月姬搞小動作搞了半天,也不管大臣們說什麼,已是心中不滿,如今再見他居然笑起來,奏疏也就念不下去了,一起看向姬貫虹。

姬貫虹只好高呼一聲:“皇上!”

姬雲繼把黑狗牌娃娃收進袖子裏,站起來。今日他心情好,多說了幾句:“眾位愛卿的意思,我已經知道了……”

姬貫虹:“皇上,請自稱為朕。”

“好,朕已經知道了,我昨日所說,大家再好好想想。退朝吧。”

其實大臣們還沒說完今日的議題,但反正和昨日也沒什麼區別。

姬雲繼拎着姒月姬的領子,一溜煙出了大殿。

他還急着回去研究布娃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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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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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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