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功丹

散功丹

雖然不願意,但更不想違王爺的意,姒月姬十分不情願地穿上那套嫁衣。

姒月姬雖然瘦,但個子太高,肩又寬,這套嫁衣穿在他身上,豈止是捉襟見肘,簡直是滑稽。尤其是那雙繡鞋,姒月姬根本蹬不進去,又不敢踩後跟,只能踮着腳站着。

姒月姬在床上樂得前仰後合。

“還有胭脂唇紅,趕緊擦上,擦上。”

姒月姬就喜歡看王爺樂的樣子,可是王爺發自內心笑出來的時候太少了,更遑論樂成這樣。

為了這一笑,姒月姬別說穿這一身嫁衣,讓他幹什麼都值了。於是也就痛痛快快地挑出胭脂水粉,在臉上擦起來,最後咬一下唇紙,抬頭看向王爺。

這身嫁衣在姒月姬身上怎麼看都不合適,不好看,尤其姒月姬膚色還偏黑,一身大紅顯得他更黑了。

之後擦了粉,白了一點,反而好看了些。姒月姬又有心讓王爺看自己的好,胭脂只略施一層,唇紅也是只咬一點,雖然手法很是笨拙,架不住顏值逆天,這一點胭脂唇紅,簡直就是錦上添花。

姬雲繼眯上了眼睛。

衣服雖不合身,但人是真好看,如今白了點,在火紅的嫁衣襯托下,如朝陽下的雪,一片橘紅,耀得人睜不開眼。

姬雲繼掀開被子,走過去,撫着他臉上的疤。那疤痕泛白,姒月姬黑的時候顯眼,如今白了些,就不那麼明顯了。

姬雲繼說:“都不明顯了,該是打一頓的時候了。”

說完,他強摁着姒月姬的頭,讓他跪在地上狠狠磕了三個頭,最後一下還是對着自己磕的。

他也不知自己這麼做的目的如何,只是自從和姚馳音成親之後,總覺得自己欠了姒月姬什麼。

這三個頭其實沒什麼意義。只有姒月姬一個人穿着嫁衣,穿的還不是他自己的,只有姒月姬一個人磕頭,還是被人強迫的。

但似乎有什麼在此時改變了,姒月姬跪直了身子,來不及喊疼,只愣愣地看着他的王爺。

然後他忽然摟住王爺的脖子,迫着他彎低了腰,狠狠吻着他。

什麼都不必說,因為真的什麼都不算。

但也不必說,也許,在某個人的心裏,是算的。

或者,縱使兩個人都不肯承認,但在兩個人的心裏,都是算的。

或者,至少是定下來的。

將來,一定讓你穿上我親自為你準備的嫁衣。

麻煩在於,兩個人都這麼想。

姬雲繼情潮澎湃,忍不住向姒月姬的摸去,發現姒月姬此時竟毫無反應。

他姬雲繼身上未着寸縷,姬雲繼竟然毫無反應?!

姒月姬瞬間想起了自己的傷心事。十五歲,就算按照律法已經算成人,此時卻像個孩子,他哭着把姬星移硬給他塞鑰匙的事對姬雲繼說了。

“王爺,我恐怕是要廢了,怎麼辦?”

姬雲繼頓時萎了,忙翻出姒月姬的來看,發現也許因為還有些腫着,竟比自己的大了一點,但是真軟。揉了揉,還是軟。如果用不上,大又有何用?

姒月姬本是極不愛哭的,如果皇上不問,估計他還會忍着不會哭出來。

也是,這事誰能不哭?

姬雲繼目眥欲裂:“殺了他!”

姒月姬搖搖頭,“殺還是要殺的,但他這人身上疑點太多。王爺,我有個直覺,感覺他可能與神秘組織有關。神秘組織不管姓不姓姒,現在跟我都有仇了,所以,王爺您一定不要給姒姓之人翻身的機會!”

“那你?……”

“王爺,我有你就夠了。”

姬雲繼摟緊姒月姬,過一會兒忽然嘿嘿一樂,“這樣更好,省得你整天想着欺負我。”

姒月姬氣得直咬牙。

姬雲繼好不容易換完衣服,對鏡子一看,帥還是一如既往地帥。

那接長袖子的也不知是哪個太監還是宮女做的,針線活真是不錯。姬雲繼想起來自己已經是皇上了,高興地說了個“賞”。如今太監都沒個領頭的,賞的是誰,該賞多少,誰都不知道,他也就是圖個嘴上痛快。

出了御書房,姬貫虹上前說:“皇上,我還有個事要跟您和月姬說。”他稱姒月姬為月姬,是刻意親近了。

於是三個人又轉回御書房。

姬貫虹從懷裏拿出一粒藥丸,說道:“這是散功丹,還望月姬每日服下,可以讓內力盡失,長期服用還會使已修得的內力越來越弱,但對人的其他方面不會有影響,例如你還會是力大無窮。”

皇上說“什麼!”的時候,姒月姬已經接過了葯。

皇上說“別吃……”的時候,姒月姬已經吞下了葯。

皇上咬牙切齒,一巴掌把姒月姬打得翻出了御書房大門,一邊臉立時腫了老高,滿口都是血。

姚冰等人上來看熱鬧,沖他挑了挑眉,意思是問他:你又怎麼惹着皇上了?該!

後來他們才知道,這一次,他們是真的錯怪他了。

姒月姬指着姬貫虹的鼻子,氣得都哆嗦了:“你!你前天可沒說過要讓他散盡內力,如今又為什麼要干這喪盡天良的事?”

“喪盡天良?那倒不至於,不過是散個內力而已。”

“那你就是臭不要臉!”

“……皇上,如若你和月姬都不會令我失望,那時候這散功丹自然是不必吃了。難道皇上忘了,我當初留下月姬,是講明了要他做人質的,難道我還要給他留下興風作浪的隱患不成?”

“……”

“還有,雲繼,我畢竟是你的父親,怎麼會真心害你?”

姬雲繼冷笑了一聲:“不,您是太上皇。”說完帶頭跨出了大門。

姒月姬從地上爬起來,也知道自己這次是真惹惱了皇上,沒敢到人家面前去現眼,等皇上已經走了,才慢騰騰走回御書房,跪着。

他還道這次姬貫虹怎麼這麼好說話,竟然有要培養他的意思,現在他明白了,都在這兒等着他呢。

左右無事可做,姒月姬乾脆安靜跪着,默念內功心法,腦子裏卻總是不由自主地想:今後該怎麼辦?

他默念內功心法是個習慣,源於與劉仁撫相認之後。

劉仁撫找回自己這個孫子,只想把自己一身武功盡數傳授與他,但也知道,他們或許沒那麼多共處的時間了,於是只挑了幾樣重點的教他,如蛇皮走位輕功、石沉大海內功、看這裏看那裏點穴法等。

至於刀法,倒沒怎麼教。姒月姬刀法學雜了,但卻是在實踐中精鍊出來了自己覺得好的留着,概括地形容就是:簡單、粗暴、好使。所以劉仁撫也不特意指導他刀法,只告訴他,你哪怕只會一招,也要把這招練得爐火純青,變化無窮,一招可抵其他人一萬招。

劉仁撫是個文武全才的人,性子卻沒譜,說話誇大其詞是常規。

一招可抵其他人一萬招?那時候的姒月姬就哼了一聲,你以為我是千手觀音么?

不過姒月姬雖然沒練成一招可抵一萬招,但在北境的五年裏,他在實踐中的確練出了一招制別人好幾招的路數,所以所謂的簡單,只是表面的簡單那些招,實際上,每一招還真被他琢磨出不少變招。

其他時候,幾乎只要一有時間,他就按照劉仁撫教他的蛇皮走位輕功、石沉大海內功、看這裏看那裏點穴法反覆練,而安靜又什麼也練不了的時候,則單純默念石沉大海內功心法。

姒月姬這人,可動可靜,動的時候,有如躁狂症發作,靜的時候,有如抑鬱症發作,沒事可乾的時候,就運氣修練內力。後來練得熟了,連騎馬時、走路時、睡覺時,只要無人打擾,他都會不由自主練起心法來。

至於這默念心法,是修練內力時必然的一環,他已經熟習到午時不念的程度,甚至包括上陣殺敵的時候,簡直是把這習慣刻進了DNA雙螺旋里。

如今他想起將來可能做太監的傷心事,為了把這股無用的情緒壓下去,他又默念氣心法來。可是這一念,才又想起自己剛剛吃了散功丹,運起一絲內力周身一探,發覺自己的那道藍,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於是又傷心起來。為了把這股傷心也壓下去,他只能綿綿不絕地念內功心法。

姒月姬純把內功心法當佛經念,以求修身養性。好在他這樣做了,所以多少年之後,他重拾內力之時,內力雖有減少,但重練沒多久就大幅度提升,而且提升很快。

等皇上終於進了勤政殿,已經接近午時了。沒有太監唱諾,皇上也不介意,隨意往龍椅上一坐,說:“有什麼事就趕緊說吧。”

別人沒開口,諫官先說話了。所謂諫官,就是監督皇上、給皇上提意見的,你什麼地方做得不對,你應該怎麼改,舉古論今,引經據典,你上朝晚了,自他們嘴裏就能給你說成千古罪人。

皇上沒聽幾句,站起來就走。

姬貫虹要去給他拉回來,又被侍衛擋住了。急得他對諫官說:“別說了!”又回頭對皇上說:“皇上別急着走,他們不說了,咱們說正事啊。”就像哄孩子。就差說一句:“乖啊。”

姬貫虹這才醒悟,他刻意忽視的三兒子的過往,化成他欠下的債,早晚都要還的。

皇上坐回椅子上,諫官面面相覷:頭一次見着這樣的皇上。

有人打圓場:“如今正值新朝初建之時,還是應該先定下國號年號,還有諸多事宜。其他事先不急,待一切步入正軌……”

立即另有人按昨日商量的,建議將國號定為順朝,取的是“順應民心”之意,把年號定為“天啟”,取“天意啟示”之意,之後那人又開始誇皇上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能擔得起這樣的國號和年號……

皇上翻出姒月姬在路上順道給他買的糖炒栗子吃,旁邊是侍衛給他剝皮,順便先嘗一下好不好吃,呃,有沒有毒。

姒月姬邊吃邊擺手說:“國號和年號就不用改了,繼續延用原來的就行。”

“皇上,如今的天下已經不是姚氏的天下,而是您姬姓的天下,怎麼能延用原來的國號呢?萬萬不可呀……”

皇上看一眼姬貫虹,微微一笑。

你讓我的人吃毒藥,我就要你改不了國號!

他站起來,非常自然,就像剛喝過了茶,本來這就該走了一樣,手裏還捧着糖炒栗子。

只是這一次,誰也勸不住了。

一直等到中午的大朝會,連一個議題都沒進行下去,就這麼莫名其妙地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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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稿就剩一章了,最近懶了,一直在看別人的文。

別人的文,寫得是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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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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