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管木子面前正散落着一張巨大的黑布,甚至在滿眼的黑漆漆下還有一堆、兩堆……甚至很多堆的東西正在快速蠕動。
“小狼崽子,你再踢小爺,我可就要生氣了!”
伴隨着窸窸窣窣蠕動聲響起的還有一聲被踩痛了的驚呼。可惜尚未等管木子從記憶里搜尋出這熟悉的聲音到底所屬何人,便看見眼熟的身影接二連三的冒了出來。
“猴兒……小隻?天祜?!”
黑布下,打頭出來的正是脾氣暴躁,光着膀子的猴兒。
仔細一瞧會發現,如今的猴兒臂膀上還未有疤痕的存在,只是如今的管木子視線悉數被頭上發了只小芽兒的天祜奪去,根本無法多思考任何。
“這是……枯木逢春,還是要進化了?”
如今的天祜哪兒還有管木子第二次穿越,在地面以下,漆黑一片中的慘不忍睹。
若不是小怪物聽到有人喚自己的名字而下意識朝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燦爛一笑,管木子怕是都要懷疑小師叔是不是在短短几日裏又拐了個一模一樣的小樹人來加以迫害。
“小樹人喚作天祜,不久前剛從一個雜耍班子裏被救出來的。”
淺笑回憶着那一日茹慕欽一身泥垢,懷裏還抱着個滿身同樣糊着泥巴的小傢伙出現在面前的模樣,哪怕時至今日,李曼汀還能回憶起初見小樹人的驚詫。
可也正是這種生來的與眾不同帶給了天祜一夜又一夜的徹夜折磨。
“所以說,當日之所以將天祜關在地下是因為初秋將至,萬物枯萎,小樹人要蛻皮見不得太陽呀?”
說這話時管木子恨不得找個地洞把自己埋了算了。
明明小師叔是想要救人才不得已而為之,可她個獃子竟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順便平白無故將李曼汀身上的罪名坐實。
但事已至此也不能怪她呀,要怪就應該怪小怪物們的懶得解釋,還有每個夜裏漁願個死人臉哭得太大聲!
“好朋友都是要同甘共苦的。再說了他們還小,你個大朋友和小朋友計較什麼?”
用聲音將怒視一眾小怪物的管木子視線喚回,在看見變臉如翻書一般快,面上表情也瞬間由陰轉晴的女娃娃時,李曼汀唯有無奈以對。
而在輕輕感嘆了聲“小狗腿子”后,汀娘終是將視線停留在了小怪物們中唯一的小姑娘家身上。
“語娘個姑娘家家的整日同一眾男孩子玩也是委屈了她,到時候等姨娘走了,我的小木子可得要好好照顧語娘呀。”
像是今日一別,真的永生不復相見,汀娘的每一句話聽在管木子耳中都像是在交代遺言。
也或許是認真聽話的管木子表情太過凝重,在交代了一圈兒后,李曼汀竟是抬手朝着女娃娃的額間一拍,調侃道,“小木子以後可不能因為語娘比你漂亮就背着小茹子欺負人,知道嗎?”
“嘁!我一直是以聰明才智收穫一眾人的喜愛好不好!”
邊揉着遭受無妄之災的小腦袋,管木子邊撇嘴反駁着她可是靠魅力取勝。
不過在仔細打量一番如今年紀尚小,卻早已出落的水靈靈,跟個小瓷娃娃一樣的語娘時,管木子還是順應本心同長輩達成了共識。
“語娘是我去年冬季在深山中撿來的小精靈,當然漂亮了。”說這話時,李曼汀語氣里的得意絲毫不加掩飾。
“冬季?”
若管木子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邑都城的冬季應該是除了冬月初七外,其餘日子皆是大雪紛飛才是。
而對於此般質疑,李曼汀僅是笑笑,並未作答。
沒錯,語娘是她和小茹子在去年冬季最冷的一天裏,去往叢林深處遇見的。
那是一個已經哭到沒力氣,整個身子都被寒風包裹的單薄身子。
也因為雙眸掛上的無數結晶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散射着五彩斑斕的光影,令本就虛弱的語娘身上透出了強烈的易碎感。
這些過往是在小朋友再次清醒時被主動忘卻的。
看見一臉懵懂的語娘輕聲喚着她“娘親”時,知曉前因後果的李曼汀認為有些記憶既已過去,也就沒了再提的必要,所以在自作主張的將整段不愉快塵封后,便也無人知曉那一日的叢林深處為何會有一個小姑娘的出現,沒再無人主動問起語娘到底從何而來。
“我看小木子對他們都很感興趣,不如小木子以後就代姨娘好好照顧他們好不好?”
李曼汀最後提出的建議是被直接拒絕的,理由很簡單,因為管木子還是認死理的覺得小師叔會將小怪物們帶大,可汀娘的堅持同樣直白。
“他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又如何將旁人帶大?”
“可語娘、天祜都是你和小師叔一起救出來的,你一走,再讓我把小怪物們帶走豈不是過分了些?”
管木子認為既然李曼汀的結局已定,可有些回憶還是要給小師叔留的呀,不然十五年的獨自一人真的很難熬。
可轉念一想十五年後自己的經歷,管木子又認為曼汀姨娘真的很有自知之明,要知道據她了解,小怪物們好像不是被散養長大,就被是送到城東石府,給人甘當苦力去的。
所以經歷了一番思前想後,管木子認為還是有必要擔當一下當家人的責任。
“你和小師叔真的很過分呀!雖然我說了要養活小怪物們,可也得讓我緩上個十五年,哪有姨娘您這般趕鴨子上架的!”
果然是好脾氣的人最受氣!
上一秒管木子剛拍着小胸脯,做着保證,下一秒竟是連嘴角的嘚瑟的笑容都沒來得及收斂,就被李曼汀推着攆出了院子。
門外,管木子耳邊還在滑過着汀娘那句“今晚小茹子十八歲生日,既然小木子都這麼說了,那就幫姨娘照顧小怪物們一晚上吧。”,可還沒來得及思考其中哪裏不對勁兒,就被眼前一幕氣得牙痒痒。
誰能想到小怪物們除了長得千奇百怪外,就連玩的遊戲都都令旁觀者時刻捏着把冷汗。
當然在小怪物們誠懇的發出同玩邀請時,管木同樣嚴肅拒絕了。
“嗯……既然木子不來,那我下來去陪她一起做獵物吧。”
猴兒的提議絕對是好心,而空地上再次響起的此起彼伏尖叫聲也是早已能料想到的結果。
如果要論起與之前幾次被怪物追的差別,管木子認為那應該就是整個遊戲太過於危險,被當做底座,充當傀儡的小隻也太傻了。
至於一個疊一個立於身下人肩膀上的小易的嘶吼聲真真是過分太難聽了些。
當然最可怕的還屬因為高處動作不便導致大窟窿處突然出現語娘的小姑娘家模樣,再因為拉扯瞬間轉變成玄鐵榮,這般忽男忽女的視覺衝擊。
而這場鬧劇的結束大概持續到管木子莫名其妙逃到了一處滿目白綾的地方。
“小古板,姐姐來找你玩兒了!”
管木子是在越過了一個狗洞,順便爬到了高處時看見了一個正坐在湖邊涼亭上,晃着雙腳,披麻戴孝的小古板,
可還未等到被突然喚醒的小古板朝她望來,就因為腳下打滑,管木子被自己摔至了昏迷。
與此同時的另一邊,齊府前廳的滿堂哭喊聲中正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道。
“十月初七時辰到,封——棺——”
……
“小師叔,好久不見呀,我還以為您收拾行李,拍拍屁股,就再也見不到了。”
山洞中,一道有氣無力的聲音緩緩傳至在場眾人耳中,而發出聲音的管木子是在半刻鐘前被人強行搖醒來的。
等到強撐着精神,餘光瞥過四周時,讓她看見的竟是齊沐拿着竹木配件,正一臉恨意地將刀刃架在茹慕欽的脖頸子之上。
想必若是她真晚到一步,剛剛她和曼汀姨娘的約定怕就要不做數了。
“齊沐,將我放在地上吧。”
這回被下迷藥的量實在是過多了些,哪怕此刻背靠着齊沐,管木子仍是覺得自己的兩腿發軟,根本沒有任何支撐的能力。
索性在聽見茹慕欽生無可戀的回著“事事已盡,早已無所留戀”時,管木子乾脆讓扶着自己的人將自己放下來,順便應着對方的話茬,打趣道。
“既然小師叔不想活了,不如今天就把後事交代了,到時也好不讓我們過於操勞可好。”
茹慕欽的腦子是屬於一根勁兒的。
哪怕管木子所言的字裏行間都充斥着“看你個老東西能胡鬧到哪個程度”的意思,但茹慕欽就能仗着睜眼瞎的本事一本正經地回答,道。“我想葬在後山的那片花海里。”
“花海?那可不成。”
搖頭拒絕,管木子同時不忘再狠踩一腳,繼續道,“姨娘給我說了,她最喜歡就是後山的那片花海,你這麼沒眼力界兒,可不能讓你去擾了姨娘後半輩子的清閑。”
“可……我有些想汀娘了。”如今茹慕欽說話的語調里有些發顫。
“那就夜裏躲在被窩裏,哭着鼻子好好想着,至於我,可是要遵守和姨娘的約定,給您養老送終才是。”
說罷,管木子眼前的黑暗再次襲來。
而在這次昏睡前,她手腕處一直纏繞的紅繩算是易了主,徹底纏上了“求死不能”的小師叔手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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