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0 章：鹿飲溪

“我有一段情啊”

“唱撥拉諸公聽”

“諸公各位靜呀靜靜心呀”

“讓我來唱一支無錫景呀”

“細細那道道”

“唱撥拉諸公聽”

周九良站住了，孟鶴堂也站住了。

兩人不約而同地在聽那段曲。

啾啾良心想這是誰啊？孟鶴堂在想這聲音真好聽。

推門而入，琵琶聲停，是個姑娘。

是個姑娘不稀奇，可是個漂亮姑娘那就很稀奇了。

個子不高，嬌小玲瓏的，瓜子臉杏仁眼，柳葉眉櫻桃口，唇紅齒白，漂亮精緻的瓷娃娃一樣的女孩子。

鹿飲溪並不知道這二人是誰，她臉盲，上任之前也沒有仔細做功課，但能進後台的估計也是演員了，於是向著二人鞠了一躬，說：“您好！”

堂良二人都被這一鞠躬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好在萬能的師姐總能恰到好處地出現給排解尷尬。

“你們回來啦，這是新招來的主持人，叫鹿飲溪，小鹿，這是孟鶴堂，七隊隊長，這是周九良，孟哥搭檔兼隊長夫人。”

幾個人互相打過招呼，小鹿往外走，心裏也奇怪，這位隊長看着就是一副不怎麼聰明的樣子，能把隊伍管好嗎？

事實證明隊長的權力確實是被架空了。

幾個相聲演員吵的旁若無人，隊長孤零零坐在台上一角哭唧唧。

一抬頭，小鹿目瞪口呆站在那裏。

孟鶴堂不知怎麼也傻笑起來。

鹿飲溪：被欺負了也能這麼開心嗎？好心態！

那時的鹿飲溪其實並不了解什麼是相聲。在德雲社當主持人在許多粉絲眼裏是一件特別值得人歡呼雀躍的事，但對她來說僅僅是一份工作。一份能讓她度過眼前經濟危機的工作。

鹿飲溪是個背包客，自她十九歲踏上一個人的旅程后就一直在路上。登過高山，踏過名川，欣賞過大漠，最終卻迷失在重重的高樓大廈之間。她是浪子，詩人，是故鄉留不住的孤獨的雲。她的藝術生涯只有單田芳和孟長鴻，一個是評書界的宗師，一個是民樂界的大家。前者是她偶像，後者是她師父。

一個只知道評書和小曲的人是不了解相聲的。

她對德雲社的印象僅限於郭德綱和于謙，雖然她一個段子也沒聽過。

到了德雲社她也才知道，原來郭老師有這麼多徒弟，原來少班主是於老師的徒弟，原來隋邇真是說相聲的，原來德雲社還有個孟鶴堂。

她覺得隊長雖然傻，但怪好玩，人也好，跟誰都沒有紅臉的。

也不知道隊長自己私下裏腦補了啥，平時點外賣總是給她點一杯奶茶，也會時不時塞給她一些零食，看她的目光有種慈母般的溫柔疼愛。

硬了，小鹿拳頭硬了。

她有些鬱悶地將手機扔在桌上，問隋邇：“他是什麼意思，要撩我？”

隋邇頭也不抬：“他可能是單純覺得你窮要接濟你。”

鹿飲溪：“我窮是真的，但也不至於讓人接濟吧！”

隋邇繼續不抬頭：“那你把錢還我。”

鹿飲溪：“姐姐，我需要你的接濟。”

小鹿覺得沒有什麼比隋邇這種生物更惹人恨的了。

有房子有車子有票子還有貓，除了沒凱子這一點儼然人生贏家。當然，只要隋邇願意，多的是人追她。

鹿飲溪那個恨啊，恨的眼淚汪汪的，隋邇問她：“要加辣椒油嗎？”

鹿飲溪不哭了：“加！”

隋邇雖然招人恨，但在她家裏能rua到最軟的娃娃和最萌的貓，能吃到最好吃的火鍋和最香的點心，所以忍辱負重也沒啥的。

吃飽后的鹿飲溪窩在沙發上，被隋邇踹去洗碗了。

鹿飲溪一邊洗碗，一邊胡思亂想着什麼。

她覺得隋邇是她見過的人里最讓人捉摸不透的。

阿扶姐姐優秀高冷，御姐外表幼稚內心；前老闆東哥社會人從良，表面兇狠內心傲嬌；周九良天賦極佳，呆萌可愛卻不易打開心房；孟鶴堂又呆又傻，但最沉穩可靠。

只有隋邇，永遠讓人捉摸不透。

說她慷慨，買杯飲料也要計較那一塊兩塊的找零，而且頂着全隊水汪汪的目光注視也不請客；說她吝嗇，可她收留自己，給周圍人送禮物買東西從未心疼過錢。說她善良絕對談不上，可要是惡毒更不可能。最重要的是，她是個處事果決雷厲風行的人，可面對感情問題往往猶豫不決，矯情還事多。

鹿飲溪問出這個問題已經是很久以後了。

那時的隋邇正在澆花，聽到她的問題愣了一下，隨後只是笑，不說話。

陽光投下一片剪影，晃花了她的眼睛。

答案瞬間不重要了。

她愛美人，尤其愛這一掛的美人。原來是阿姐，後來是隋雲霽。

用網絡用語叫可鹽可甜，在她看來是恃美行兇。

她曾經無比好奇，就隋邇這個長相是怎麼熬到這個歲數就有一個男朋友的。別人不說，德雲社沒人追她嗎？

她私底下問過周九良，這隻橘貓壓根沒長這根弦，雖然比隋邇還大一歲，但整天師姐長師姐短的喊，奶乎乎的。

還有秦霄賢，她提到這個話題的時候老秦一口奶茶噴出來，然後一向不聰明的老秦問她：“你會對你中學時期的教導主任產生什麼想法嗎？”

鹿飲溪驚呆了，隨後她表示質疑：“我的教導主任在我那一屆已經地中海了。”隋邇正青春的一枝花，這怎麼能類比？

老秦滄桑點了根煙，見她微微向後退了一點又給掐了，嘆道：“其實相處這麼久，我們對美麗的皮囊已經不那麼看重了，主要是師姐的靈魂有趣的令人髮指。”

話音未落，隋邇走過來順手拍了秦霄賢一巴掌，把他嘴裏的煙拿走了。

剛才還是一副霸道總裁范兒的秦公子慌了，小碎步追過去，那叫一個誠惶誠恐：“師姐師姐，我錯了。”

“師姐，你別不理我啊”

“師姐我發誓我不抽煙了”

“師姐～”

孟鶴堂神出鬼沒：“秦霄賢能不能長點出息？”

周九良抱着三哥經過：“師姐回來了。”

堂堂連忙將手裏掰壞了的扇子往地上一扔，跳開一步說：“邇邇，不是我，這是九良弄壞的。”

當天，孟鶴堂被踢出了七隊群聊。

鹿飲溪：……你們師門真是和諧啊！

那時候的鹿飲溪還是個溫溫柔柔的江南水鄉養出來的小仙女，嬌小玲瓏的，弱不禁風的，就連出門聚餐都是大傢伙把她圍在中間走。

後來熟了，大家也開始互開玩笑，也能台上砸掛，吃飯的地方由私房菜館變成了夜市。

鹿飲溪：……你們師門不僅和諧，而且現實。

再現實也是自己選的，為了弘揚傳統文化，為了離心中的角兒更近一點，她願意犧牲自己。

最重要的是，德雲社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之前去旅行的時候阿姐贊助了她一筆錢，雖然沒提過，但她得還，再加上雜七雜八的開銷，青春年華一個姑娘過的這麼窮困潦倒自己也算是第一人了。

她窮是整個七隊都知道的，後來擴展到整個德雲社都知道，不過沒多少人當回事。

可能也和她自己有關係，將自己窮玩成了一個梗，反而沒人信了。

尤其是在郭老師看見她的琵琶以後。

和她走的近的頓覺無愛。

不過隋雲霽還是自始至終的接濟她。

這位德雲師姐很壕，也很能掙錢，這個本事是她羨慕不來的。隋雲霽和她說：“我最大的夢想是將來幹什麼都餓不死，點外賣不用看價格。”

鹿飲溪還驚訝了一下：“對你來說很容易滿足啊。”

雲霽笑道：“不一樣的。”

鹿飲溪又不懂了。

她搞不懂哪裏不一樣。

不過搞不懂她就不強求了，畢竟她要賺錢還債還要供自己吃好喝好玩好。

後來她就去了德雲書館，原因是工資高。

那時她從雲南回來，想找一份工作，又去找了萬能的小隋師姐。

隋雲霽思考了許久，問她願不願意來演戲，她說不願意。隋雲霽繼續思考，問她願不願意來說相聲，她說不會，而且普通話也過不了關。至於唱戲沒法唱，德雲社沒人跟她搭崑曲，而隋雲霽會的也只是皮毛。最後隋雲霽問，那你會說書嗎？

答案自然是不會，但隋雲霽聽說她會一點蘇州評彈后眼睛立刻就亮了，把她帶到郭老闆面前走個過場，然後扔給李雲傑培訓。

好在她有底子，學起來要快一些，中間德雲社也給發工資，比她自己漂在外面要好不少。

常來的觀眾有兩個，一個孟鶴堂一個周九良。

據說周九良最近愛上了評書，想要擴展藝術形式，所以拖着孟鶴堂來看。

不過周九良來十次，八次自己去後台的角落裏睡覺，兩次是孟鶴堂剝花生把他哄住了讓他乖乖坐着。

鹿飲溪感嘆孩子不好帶，隋雲霽嘲笑她當局者迷。

但為什麼當局者迷，她不懂，也不太想懂。

畢竟孟鶴堂每次都去跟李雲傑說話，順便來看她，她不想自作多情。

只是順便而已啊！

順便聽她說書，順便鼓掌，順便送她娃娃，順便請她喝奶茶，順便送她回家。

雲霽聽完以後饒有興味地說：“賭不賭？你遲早會栽進去。”

鹿飲溪打賭就輸了這麼一回。

在孟鶴堂把她的假指甲踩壞以後。

鹿飲溪推開門，看到了桌上的碎片和垂頭喪氣的孟鶴堂。

傻獃獃的隊長眼眶都紅了。

都三十的人了像個犯錯的孩子囁嚅道：“多少錢我，我賠你。”

假指甲是玳瑁的。

很貴，非常貴，非常非常的貴。

孟鶴堂賠不起。

鹿飲溪說：“那你以身相許賠啊！”

孟鶴堂抬頭，眼前的姑娘用調笑的語氣，但眼睛看着他。

他問：“一輩子夠嗎？”

“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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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曲目選自蘇州方言版的《無錫景》

阿姐指的是孟扶，還有小鹿過的很窮，但家裏不窮。

這章寫的可以嗎？我本來想寫個甜甜的愛情故事，但習慣了邊聽歌邊碼字，這回耳機里放的是《鄉村愛情》的《誰是我的新郎》，然後我瘋了。

忽然想把這兩個人的故事另開一本新書，大家覺得怎麼樣？要是想看我就開一本新的。

畢竟番外里的愛情成分有點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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