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0 章
“將軍,你就大人有大量,饒過裴守將吧!”
賈赦的副將陸甲也跟着求情。
賈赦卻不發一言,只是靜靜地盯着他看,似乎在思考着什麼。
眼前這個跪在他面前的守將不過二十來歲的模樣,可以看得出來家境並不好,露在盔甲外面的那一層袖子都毛邊了,不顯眼處還打着個補丁。
他眉眼生得犀利,透着一股正氣和矯勇,此時哪怕是跪在地上,那腰板依舊挺得筆直,好像世上沒有什麼事能壓彎那腰一樣。
好!賈赦暗中讚歎了一聲。他也不賣關子了,上前一步扶起那青年,說到:“那蕭奇正膽怯懦弱,因為害怕茜香國人而將本將軍拒之門外,若非你出手相救只怕本將軍此時已經被那群牛給頂死在城牆腳下。你救了眾人一命,何罪之有?至於蕭奇正,本將軍自會奏達聖聽,在此之前,雲城守備一職便暫由你來替。”
他想了一想,這才發現自己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便又問到:“你叫什麼名字?”他只聽人喊他為裴守將,卻還不知道人家的名字呢。
那姓裴的守將還處在賈赦不但不罰而且嘉獎了他的震驚之中,便沒有聽清賈赦的問話,直到他後面的人推了他一把,他這才反應過來。
“我……末將喚做裴守江。”
“裴……守江?”難道那些人不是在叫裴守將,而是在喚他的名字裴守江?賈赦笑了笑,道,“你這名字有點意思。”
裴守江有點不好意思,他漲紅了臉,低聲說到:“末將的祖父戰死在守江戰役,為了紀念祖父,末將的父親給取了這個名字。讓將軍見笑了。”
“原是我不該拿你的名字取笑。”
賈赦收了笑,神情嚴肅起來。他跟着父親學兵書,賈代善曾跟他提起過守江戰役。
那時山河動蕩,內有奸臣弄權作勢,外有強敵虎豹環視,守江一役,血流成河,屍殍遍野,瀾江的水被血染紅,直流了三天三夜才算乾淨。
若不是有他們拚死守住了瀾江,恐怕如今這大半國土要另屬他人了。
再看向裴守江時,賈赦眼裏就帶了點肅穆,又問到:“我聽你的口音,不像雲城人啊。”
裴守江便答到:“將軍好耳力,末將確實不是雲城人,末將是陽河人。”
陽河人?這真是瞌睡來了就有人送枕頭。
賈赦眼睛一下子亮了,他沖裴守江招了招手,道:“你和我來,我有事交代你。”
…………
冬日的夜晚,勞作了一天的人們此時都裹在被窩裏酣睡。
靜寂的小山村裡偶爾響起幾聲犬吠,那聲音像是蒙在皚皚白雪之中。小山村一片昏暗,唯有一處低矮茅屋裏有一燈如豆,閃爍着微弱的光亮。
那茅屋窄窄小小三間,背靠着大山,用籬笆圈着塊不大的地做院子。院子一角搭了個雞窩,只是如今裏面已經沒有那隻咯咯叫喚着的老母雞了。
茅屋的東廂,有一老翁和老嫗相對而坐,忽然聽到隔着中間堂屋,對面西廂傳來一陣壓抑的咳嗽。
那咳嗽聲在這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的刺耳,聽得兩老人十分的揪心,那老翁緊鎖了眉頭,那老嫗更是頻頻回頭,伸長了脖子去聽。
好不容易咳嗽聲停了,那老翁和老嫗才算鬆了一口氣。
“早知道就把那隻老母雞燉了給三郎補補身子了。”那老嫗忽然開口說到,她抹了抹眼角的淚,“也不知道二郎怎麼樣,昨兒個秀姑和我說,城裏都戒嚴了。咱們這個小地方都這樣了,那二郎那邊——”
“二郎那邊怎樣?”老翁瞪了老嫗一眼,聲音拔高,似乎又顧忌着什麼,左右張望了一下,壓低了聲音,道,“你莫要忘記了,咱們二郎是給人做跑堂的,人大飯館裏還能虧待咱二郎不成?”
老嫗似乎想到了什麼,連連點頭,附和到:“對對,瞧我這記性!二郎在做跑堂呢,高屋大院的,哪裏能餓着他。”
像是在說服着什麼人,又像是在說服自己似的,她將這句話反反覆復說了好幾遍。
見老妻這樣,老翁嘆了口氣,道:“時候不早了,還是趕緊休息吧。”
說著就去掐滅了油燈。油燈一滅,整個屋子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二老剛準備鋪開床鋪休息,忽然門外響起了微不可聞的叩門聲。
“篤篤篤”
這叩門聲在一片黑暗與靜寂中被無限放大。老翁與老嫗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驚恐。
“是……是誰?這麼晚了……”
老翁搖了搖頭,他示意老嫗不要出聲,自己披了一件衣裳,一手持柴刀,一手拉着門栓,問到:“誰?”
門外沉默了一下,接着一個聲音響起:“爹,是我。”
“怎麼……是二郎嗎?”老翁丟掉手裏的柴刀,拉開了門栓。
冬夜的風一下子灌了進來,透過天上的一點點星光,老翁只能看見門外站着兩個穿着短打,裹着厚厚斗篷的身影。
“快,快,先進來再說。”老翁讓開路將兒子迎了進來,小心謹慎地栓好了門,這才打量了另一個人一眼,道,“二郎,這是……”
斗篷上的兜帽被掀了下來,裴守江扶了裴老翁的手,道:“爹,這是與我共事的夥伴。”
另一個人也取下了兜帽,露出來的面容分明是應該守在雲城的賈赦。
賈赦沖裴老翁含笑點頭,道:“夜深,叨擾伯父了。”
“共事……”裴老翁一下子反應過來,忙把兒子的袖子一拉,又攜了賈赦的手,道,“夜深了,你們一路上辛苦,快進屋休息,有話明天說。”
賈赦便隨着裴老翁進了堂屋,裴母,也就是那老嫗正持了搗衣杵守在堂屋門口,聽見有人進屋,想也沒想就打了下來。
賈赦反應快,反手接住了搗衣杵,又藉著這落下來的力道卸了裴母的搗衣杵。
“娘,是我回來了,是二郎回來了。”
怕自己母親傷着,裴守江忙扶住了裴母,裴老翁也在一旁說到:“老婆子,快看,二郎回來了。”
“是二郎回來了?”裴母哆嗦了一下,藉著外面的星光細看那人見果真是自己的兒子,頓時喜到,“兒啊,你可算是回來了,我還以為……還以為你……”
見自己老妻還要說些什麼,裴老翁忙說到:“好了好了,二郎趕了這麼多路,一定累了,你快去堂屋裏把床搭起來。”
當晚就在堂屋搭了個床,兩人隨意歇下來。賈赦環視了一眼這小小窄窄的茅屋,這屋子這般破舊,甚至比剛剛在村子裏見過的其他人家還要破上三分。
見賈赦在看屋子,裴守江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到:“家裏簡陋,讓將軍見笑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在地上把被褥鋪開,道:“這床板窄小,今晚我就睡在地上吧。”
“你在說什麼胡話,這裏哪有什麼將軍?你我都是一樣的人,怎麼能讓主人家睡地上呢?”賈赦往裏挪了挪,示意裴守江躺下,又問到,“你這一年的俸——工錢也不少,怎麼?”
就在這時,西廂里再次響起一陣壓抑着的咳嗽聲。裴守江便苦笑一下,指了指西廂,說到:“我還有個弟弟,自幼體弱多病的,這嗽疾每年都要犯上幾次,看了許多大夫,都說治不了,只叫靜養着。”
原來是這樣,賈赦沉默了半晌,又問到:“我聽你爹娘喚你二郎,你還有個哥哥嗎?”
“沒有,我上面還有個姐姐,早已經出嫁了。”
賈赦便不再多問什麼。
一夜無話,第二日早起,裴守江便對父母兄弟說是與夥伴一起有要事才回來的,讓其在鄉鄰前面遮掩遮掩。
裴老翁便對鄰居說到:“我家二郎回來了,年景不好,東家給放了長假呢。”
至於賈赦,裴老翁便說他是自己老妻娘家侄兒,日子過不下去了過來投靠的。
那茜香國自從佔了陽河后就派人換了陽河轄下各地的里正,這些里正們魚肉百姓,各處鄉人早看他們不順,他們明知道裴守江是在外邊當兵的,此時也就當不知道,默認了裴老翁的說法。
賈赦便與裴守江暫住下來,又碰上回家探看父母兄弟的裴家出嫁了的大姑娘裴秀姑。
那裴秀姑嫁給了臨村一個小商販,她公婆兩人在陽河城裏開了小小一個雜貨鋪,小夫妻二人就從雜貨鋪里取貨,在周邊村子裏走街串巷的叫賣,故此消息靈通些。
聽說裴守江與賈赦要進城,她便勸到:“二弟弟,這可不是鬧着玩的。自那茜香國人佔了陽河后,城裏就是許進不許出了。我那公公婆婆還陷在裏面不知如何呢。”
“大姐姐,我知道城裏危險,可若不進城……”
他話未說完,裴秀姑卻已經知道了,她知道自己的二弟是雲城的守將,也看出來跟着二弟回來的那人七度不凡,只怕他們進城去是帶着任務的。
她便不再勸他,只說到:“男兒保家衛國原是應該的,你既要進城,那就得趕早,進城之後你去尋桂花巷的杜記雜貨鋪,我公公婆婆在那裏,好歹有個落腳處。”
賈赦聽了,便對裴秀姑一拜,口裏說到:“多謝大姐姐。”
裴秀姑慌忙往邊上一讓,連連擺手,道:“不敢不敢。”
賈赦便笑到:“我既然是姑姑娘家的侄兒,喚你一聲大姐姐也是該的。”
裴守江見賈赦這般平易近人,心中敬佩更添幾分。
兩人也不多浪費時間,收拾收拾,便預備進城去了。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哪怕是被稱作象牙塔的學校,同事之間也充滿着勾心鬥角,心累。
送學生參加了期中考,阿錦已經自閉了,為什麼都是阿錦教的,兩個班的平均分能差十幾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