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他一時有些怔忡,好似南柯一夢,夢裏,他回到了十七歲,回到了張嫣身邊,再一次經歷了母親的偏心,父親的漠視還有弟妹的不敬。
不,不對,他記得自己最後是從羅雲山雲浮崖上摔下來的,他為什麼會去雲浮崖?
恍惚間,鼻端嗅到了一股幽芳,似蘭非蘭,沁人心脾,讓他的靈台清明起來。
“仙長,求仙長救赦。”
“嘖嘖,你也真是窩囊,白費我一番心思。”
那仙長搖了搖頭,打量了賈赦一眼,突然發現了什麼似的,一把扯住了賈赦,說到:“不對,不對,你這是生魂,還有救!還有救!”
天上一日,人間數年,這賈赦生魂還得早日送回去才行,要不然到時候肉身腐壞,那真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回來了。
事不宜遲,不待賈赦再說什麼,那仙長已經一袖子卷了賈赦,往羅雲山趕去。
羅雲山上空,仙長按下雲頭,將賈赦從袖中放出,說到:“本座徒兒的性命因果竟皆系在你身上了,既然如此,本座自不會虧待於你,今日本座將此物賜你,日後可渡你一劫。”
說著自懷中掏出一塊通體瑩白的玉璧來遞給賈赦。
賈赦忙恭敬地接過玉璧,細看此物,玉璧不大,只女子的半個巴掌大小,由一根黑繩栓着,上面浮雕着繁複的紋飾。
甫一入手,他就覺得有一股溫熱源源不斷地從他的指尖湧入丹田,讓他的魂體都凝實了不少。
他心想,這樣的好東西,正適合帶回去給祖母或嫣兒用,也好保她們身體健康。
那仙長卻似一眼就看出了賈赦的打算,他冷笑一聲,說到:“你收好此物,務必貼身戴着,你也別想着把它轉贈給什麼人,這東西離了你它便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玉璧,本座可還要留着你這條命為我徒兒祛除心魔呢。”
被人一語道破心中的小心思,賈赦面上有些訕訕的,他還想再說什麼,那仙人已經指了雲頭下羅雲山的某處,說到:“你還不速速歸去?”
賈赦只覺得自己被人猛得一推,再驚醒過來時,意識還沒清明,神經先被身上的傷口牽扯着撕裂一般的疼起來。
疼痛的折磨下,他一時分不清是真是假,自嘲地笑了笑,他想那些志怪小說里說人死之前將會看到一些幻象,沒想到他賈赦竟還能想出什麼仙人來。
胸口隱隱傳來一股溫熱,他費力的抬手,手指一點一點地探過去,勾住黑繩,從已經破損得不成樣子的衣襟內挑出了一塊玉璧來。
那塊玉璧順着他的肩滑落了下來,賈赦有些怔愣,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這塊玉璧真的會出現。
此時再回想,他卻再也想不起來那個仙人的模樣了。
眼前是大塊大塊的黑,他哆嗦着,來不及細想,將玉璧緊緊壓在心口,藉著玉璧的滋養,眼前的黑消散了幾分,耳邊也能清晰地聽到“滴答滴答”的水聲。
“哈哈哈……咳咳咳……天不絕我賈赦……咳咳咳……”賈赦大笑起來,胸腔震得渾身的傷口都疼,笑得太過肆意了點,以至於最後咳出幾口血來。
咽下口中的鮮血,賈赦掙扎着半坐起來,這才看清了自己所處的位置。
這是一個背陽的岩洞,陽光照不進來,洞口又被藤蔓遮掩住了,洞內就顯得昏暗,一時半會兒判斷不出時間。
這個洞不大,靠着岩壁鋪着乾草,草鋪邊放着一瓢清水。岩洞裏面還有一個小洞,滲着點點泉水,方才聽到的水聲就是從那裏傳來的。
環顧自身,肩背和手臂上的傷都被處理過了,裹着厚厚的白布,透出一股濃濃的草藥的清苦味。
賈赦有些懵,他只記得那日他被趙勝打下懸崖,原本想用飛虎爪鉤住岩壁或孤松,好撐到陸甲帶人來接應的。
沒想到飛虎爪沒抓着岩石,倒把趙勝給抓了下來。
只是後來的事他就一概不知了,連自己是被誰所救,如今身處何處也不記得了。
人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許是他賈赦命不該絕,竟然屢屢被貴人所救。
他就這樣靜靜坐了一會兒,等身體好受了些之後,取過了草鋪旁放着的那一瓢清水喝了幾口。
“恩公你醒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得賈赦嗆了口水,頓時伏在草墊子上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
洞口的藤蔓被撩開了,鑽進來一個帶着灰布帽的少年。
那少年進來見賈赦咳成那樣,忙上前小心地將他扶了扶,讓他能靠得更舒服一些。
少年逆着光,賈赦有些看不清他的臉,眯着眼睛打量了半天,這才遲疑地問到:“你……你是鐵牛?”
鐵牛有些欣喜,面上帶了兩團興奮的紅暈,他一邊快手快腳地取了草鋪邊上的瓢去打水,一邊回到:“對對,俺是鐵牛,恩公還記得俺啊。”
“咳咳,鐵牛,這是怎麼回事?是你救了我?我這是在哪兒?”
鐵牛蹲在賈赦身邊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笑,說到:“恩公,你問這麼多問題,俺都不知道怎麼回答了。”
賈赦轉念一想,不對啊,自己是和趙勝一起掉下來的,自己還活着,那趙勝豈不是也還活着,於是他急急問到:“別的先不管,我問你,你救我的時候,有沒有在我身邊看到另一個人,高高瘦瘦的。”
“是不是還穿着薄甲?”
“對對,他去哪了?”
“恩公,他是壞人。那日你給了俺那麼多銀子,俺請了大夫給俺奶奶看了病,大夫說要是再晚一天,俺奶奶就沒得治了。奶奶說要知恩圖報,俺也不曉得怎麼報答恩公,只是之前看恩公你盯着雲浮崖看,俺就覺得恩公你一定會再到雲浮崖去的。俺就天天晚上來這兒轉一轉,沒想到那晚就正好看見那個人舉了匕首要殺恩公,俺,俺就撿了塊石頭砸了那人的腦袋幾下,然後就把恩公你帶到這兒來了。”
“嘿,你小子倒是膽大,也虧你膽大,倒救了我一命。”賈赦笑了笑,伸手撫了鐵牛的腦袋一把,接著說到,“那你後來可有見到來尋我的人?”
鐵牛被誇得有些不好意思,靦腆地笑了笑,“倒是遇見過幾次來村裡詢問的,可是俺看他們凶得很,又怕他們和那個壞人是一夥的,就沒敢說。”
賈赦點了點頭,心中有數,他又問了鐵牛,知道今日已經是初六了,也就是說他失蹤已經七天了,也不知道外面是個什麼情況,他尤其擔心張嫣,生怕她受了刺激。
自他醒來后就一直拿着玉璧捂在心口,那玉璧上傳來的溫熱從心口一路涌到丹田,又從丹田順着筋絡游遍全身,他已經覺得輕省了不少。
因為擔心着家裏,賈赦提出要鐵牛帶他出去,鐵牛雖然擔心,但他畢竟只是個鄉下孩子,並不覺得賈赦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這麼快癒合有什麼詭異之處,只是見賈赦已經能自己行走了,就欣然答應了帶他出去。
兩人互相扶持着,走出那個山洞,又穿過一片山谷,眼前的景物一點一點熟悉起來。
此時正是正午,驕陽似火,兩人都累得出了一身汗,賈赦遂與鐵牛一起坐在了一棵樹下乘涼。
坐下還沒有一刻,兩人忽聽不遠處傳來一陣腳步聲,裏面還夾雜着些人語。
這些腳步聲雜而亂,可見人數眾多。鐵牛當場就白了臉,拉了賈赦的袖子,說到:“恩公,俺力氣大,俺背了你,咱們還是先躲回那個岩洞裏去吧。”
說著不等賈赦回話就欲把賈赦背到背上來。
“慢着慢着。”
忙忙地攔下鐵牛,賈赦側耳細聽,只聽不遠處傳來的那些人語,似乎是在喊着什麼。
“大爺,您在哪兒?”
“賈校尉,您在哪兒?”
人聲漸漸近了,賈赦也聽得更仔細了,那一聲聲,分明是在呼喚着他。
“我在這兒!我在這兒!”賈赦撕下一截衣擺高舉着揮了起來,鐵牛也懵懵懂懂地反應過來,也脫下自己的帽子揮了起來。
不遠處突然響起一陣喧嘩,有許多人“呼啦啦”一下擁上前來,只聽眾人都爭着喊到:“找到了!找到了!快去通知國公爺,大爺找到了。”
人群中擠出一位頭髮花白的老者來,他緊緊來着賈赦的手,眼裏含着淚花,激動地雙手亂顫,“大爺,你怎麼弄成這樣了?啊?”
賈赦安撫地拍了拍那老者的手,問到:“林伯,怎麼你也來了?”面前這個老者正是後來榮國府管家林之孝的父親,也算是自小看着賈赦長大的。
不等林伯回答,人群再次騷動起來,那些人紛紛為榮國公賈代善讓出一條路來。
見到穿着一身盔甲的父親,賈赦的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略有些懊悔又帶着些委屈。
他本想藉著這次剿匪向父親證明自己並非是個浪蕩子,不想卻弄成今日這般狼狽。
他張口想說些什麼,最終還是緊抿了唇,跪在地上,頭低低垂着,說到:“不孝子賈赦拜見父親,讓父親擔心了。”
“你這個不孝子!”手裏的馬鞭高高舉起,但看着跪在面前的長子,賈代善手裏的馬鞭實在抽不下去。
他將馬鞭丟在一旁,上前扶起賈赦,細細地打量了幾遍,眼裏有一抹水光,輕輕地拍了拍賈赦的肩膀,他嘆到:“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那聲音竟是顫抖着的。
賈赦不可思議地去看自己的父親,不知什麼時候起,他竟然已經比父親還要高半個頭了,而記憶中一向冷酷嚴肅的父親,如今竟然也會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了。
他可以奢望,那眼裏的水光與聲音里的顫抖,是因為他嗎?
他囁嚅着,“父親……”
賈代善什麼也沒說,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命人抬了一乘軟轎過來,小心看護着一起下了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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