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混血
故作鎮定的少年可沒表面上這麼泠靜,藍染這一走出去要是被人發現了肯定要完!少年為了召喚做足了準備,選了鮮少有族人來訪架上陳列書籍都布了灰塵的舊書庫,在屋子四個角落放了能形成結界掩蓋魔力波動的物品,他才能在屋子你弄出這麼大的動靜也沒人發現,不然照理來說就算是平時沒人看的小屋,鼓搗些什麼聲響還是會引人注意的。
藍染側身看了少年一眼,沒有說話,神情自若的笑了笑然後繼續往門口走,半點情面不留,他想做什麼還輪不到他人比手畫腳,就算是他的召喚者也一樣,如果不是召喚者死亡被召喚的惡魔會立即遣返回魔界,他很可能初來乍到就對少年下手了,畢竟他就算不介意召喚者是誰或透過召喚儀式來到人類世界,對於召喚成立的當下加諸在兩人身上的強制綁定契約還是很感冒。
契約從仆方剝奪的權益都能讓契約被戲稱為賣身契了,試想誰會喜歡?偏偏高位階的惡魔還只能利用這個唯一的方式,達成前往人界的目的時也被剝奪了一部分的自由。
“……村子今日要舉辦慶典,人來人往的,你現在出去的話容易被看見。”
倒不是硬要挑刺,藍染只覺得這說法牽強的好笑,單說惡魔的種族屬性,哪裏需要擔心沒技能隱藏自己?少年絞盡腦汁瞎掰的理由不能說服藍染。
和少年預料中的完全不同,召喚結束下一段不是互相認識或講明召喚理由和規則嗎?
眼看軍裝筆挺的惡魔連個眼神也不給就要去摸門,第一次嘗試召喚惡魔的少年一點辦法也沒有,平時總是繃著臉寡言少語,面對不按理出牌的藍染,少年別無他法,着急之下把腦子裏想的東西一股腦傾瀉。
“我的朋友需要幫助!他被魔王的肉芽寄生了!我想幫他——”
“魔王?”
疑問脫口而出,軍靴底部停在木板上,藍染腳步一頓,如少年所願止步,聽見令人驚訝的關鍵詞,想不停下來都難,藍染相信憑自己的耳力還不至於有誤聽的情況,所以才更加驚訝。
魔界就一個,能被稱作魔王的也就那麼一個,不就是……現在回想起最深刻的印象就是一團慘兮兮的肉塊,其荒涼不需言語形容,藍染想想路西法這魔王也當的挺失敗的,位子還沒捂熱就被他從王座扯下,丟了權力和手下不說,連身體都被他破壞的差不多了,不過路西法的遭遇都是自找的,想起當時城堡里的大片血泊,藍染一點愧疚也沒有,路西法被召喚后藍染也沒興趣關注後續,這事就隨着時間淡化了。
現在看來,似乎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身材如人界成年人高大,氣質穩重帶了些無以言喻的危險,惡魔轉過身看着少年,對少年說道:“怎麼回事,講清楚。”
很不客氣的說話方式,命令式的語氣讓少年皺了皺眉,卻也沒說什麼,他最在意的是他的朋友,見藍染肯留下來好好談話便無意介意太多,更何況就算他介意也沒有用,藍染音調平緩目光平靜,氣息寧和不含鋒利,少年還是感到如坐針氈,他察覺了惡魔的強勢,這個時候如實告訴才能讓話題繼續下去。
“魔王的肉芽,被族人植入進我的朋友身體裏,”似乎想到什麼不好的畫面,少年的眼底閃過厭惡、悲傷的情緒,“村子裏的高層不放棄掌控惡魔力量的蠢念頭,他們試了好幾次,數年前成功召喚魔王路西法,但兇狠殘暴的惡魔根本不屬於人類能控制的範疇。”
少年所在的村子為這次的召喚付出慘痛的代價,家園半毀死傷無數,痛苦的哀號和殘破的家園是許多人長年噩夢,偏偏族裏的高層還不肯放棄,耗費時光儲存精力,幾年後又再度施法召喚魔王等級的惡魔。
“他們成功了,可是這一次召喚出來的不是完整的惡魔,而是魔王的肉塊,或許是召喚過程出了問題吧……”
不,並不是。
沉靜思緒當中的泠呀並未發覺,藍染的表情略微怪異,他正想肉塊這詞頗孰悉,不就是魔王受到召喚前先被自己挖的坑陰了一把,任誰來評論都只會補一句自作孽不可活阿!要是對象不是藍染還有高機率成功,畢竟魔王裝逼也是裝的有模有樣,但不巧的是假設不成立,兩方碰面藍染只出一招原封不動的把陷阱奉還就完敗魔王,段數可說不在同個階層。
咳了一聲收穫少年疑問眼神一枚,藍染示意少年繼續說,大略明白髮生什麼事以及少年召喚他的用意,坦白講就是少年的朋友被族人當作復活路西法的容器,求助我門的少年把他召喚來打算倚靠惡魔。
這麼想也沒錯,族人一心想復活魔王,整天做掌握魔王統治全世界的白日夢,想解決和魔界有關的問題就要找魔界,方向正確,能不能解決問題還要當面看過才知道,藍染也不好冒然下定論。
誰知道無辜少年被魔王的肉塊殘害成什麼樣了呢?
這種方式根本不在乎容器的性命,植入惡魔的肉塊精神會被侵蝕,容器最終不是瘋了就是被吞噬,那可是惡魔的東西,藍染覺得少年的族人真是想要力量想瘋了。
復活路西法?
呵。
某些人的想法總是那麼的難以捉摸,只看其形,不解其意,不過就算真復活了他也能再殺一次,逕自思考可能信的藍染思維已經發散到要拿哪招試試免費耐打標靶。少年的目光未從惡魔上移開,他看見惡魔思考後的變化,眼裏的興緻盎然讓少年感到不安,不過都到了這個地步,放棄就太傻了。
“帶路吧!”
少年一愣,明白過來惡魔這是願意幫他的意思,心裏鬆口氣的同時少年想起他們連對方的名都不知道。
少年點頭自報姓名:“我是祗王泠呀,你呢?”
“藍染。”
惡魔語罷側身向後退了一步讓泠呀通過,軍靴敲擊木製的地板,惡魔嘴角掛着笑,目光慵懶而閑散,加點了魅力值的容貌帥氣迷人,拉近距離視線交錯,惡魔那雙褐色瞳仁中心的暗紅吸引着靈魂,勾勒身形氣勢滿點的暗色軍裝襯托蒼白皮膚,這具身體絲毫不負惡魔以容顏迷惑人類的形容。
穿着淺灰色搭水藍的狩衣,馬尾用白色束髮高高束起,泠呀的手貼在木門。
見泠呀停下,藍染疑惑道:“怎麼了?”
“直接走出去的話會被看到。”
藍染輕哼一聲,嘴角的弧度不減顯示當下心情不錯:“不必擔心,我自有辦法,你負責帶我找到你的朋友就行。”
泠呀遲疑一瞬,推開木門走出去,彷佛踏過一條無形分界線,老舊屋子添灰的空氣霎時被清晰帶着太陽味道的空氣替換,泠呀向前走了一步發現不對,回頭看哪裏有惡魔的影子!他表情變了,焦急的移動視角,甚至開口喊了藍染的名字。
[我在。]
泠呀僵直在原地,心臟跳動的頻率還沒減緩,他的腦袋裏響起藍染的聲音。
[繼續走,我跟着你。]
強制自己鎮定下來,泠呀在原地站了會才繼續走。
村子如泠呀所說正在舉辦慶典,人來人往好不熱鬧,村民把村子佈置的很有過節氣氛,隱藏身影的藍染跟着泠呀走,一路上遇到的村民不是視泠呀為無物,就是投以厭惡眼神,像極了人類看待病菌的反應,泠呀似乎早就習慣這些不帶善意的眼光,面癱臉目不斜視的走路。
又兩個抱着節慶用物品走過的婦女眼角掃了泠呀一眼然後湊在一塊碎嘴,想也知道不會是什麼好聽的內容,藍染閑來無事,村民的反應看在眼裏。
[被同類排擠了?為什麼?]
置身事外的口吻,人類和惡魔的確是不同物種,被惡魔問這個問題泠呀沒其他想法,他只覺得諷刺。
[就因為你有一半的惡魔血統?]
泠呀握緊拳頭,低着腦袋,他無法抑制,被戳破的這一刻對於惡魔的排斥全釋放出來,那些被同儕孤立的畫面一張張掠過,泠呀無法選擇出身,他也曾埋怨過父母為何要生下他,母親去世,父親打從他生下來就沒見過,誰知是不是死在哪裏,被留下來的他每天每夜承受着族人的泠眼。
惡魔對情感起伏很敏感,藍染感覺到泠呀厭棄一半惡魔血統連帶討厭惡魔的反應感到新奇,似乎無法理解泠呀的腦迴路。
藍染低沉的磁性嗓音在腦海中響起,敲擊着,鼓動着,摒棄不必要的外裝,呈現最真實的看法。
[你討厭惡魔?我還以為你會嫌棄另一半人類血統,人類會無目標性的傷害他人,會為了蠅頭小利背叛同胞,會自私的出賣朋友,雖然這些缺點在魔界也看的到,我覺得比起人類惡魔單純的多,人類是我見過思想最為複雜的種族。]
遭遇使然自帶嚴肅憂鬱臉面癱,非必要時就不愛說話,心情不佳的少年硬是把話縮解理解成‘消沉什麼根本不是你的錯人類太陰險狡詐易遷怒’,這種程度已經無法用取其精華去其糟粕來形容了。泠呀覺得心情好了許多,他咀嚼藍染的話語,以前就一直在心裏默念自己沒錯,只有堅持這點死守着理念,才有辦法在這個幾乎所有人都站在對立面的村中生存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