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關
尊主出關了。
潤玉凝視着大殿之上的軟塌，是元晞會喜歡的風格。下一秒，一道火紅的身影便出現在軟塌之上。殿下五人身邊，也跟着出現兩個玄青色衣衫的男人。
修復一個十八層耗時，好在不算太費力，就是無聊。元晞終於從無趣的地方出來，懶洋洋地掃過殿下眾人。
嗯？
再定睛一看，瞬間驚得元晞從軟榻上彈起。
潤玉！
台上人低頭，台下人抬頭。兩人四目相對，注視着彼此。潤玉眼中的感情太過濃郁，強烈到周圍旁人也能感受到那份熾熱。
“你怎麼會在這？”
“擺渡老伯和冥使偃僇。”潤玉回答。
元晞想說什麼，張了張嘴，又咽了回去。她坐回軟榻上，捏了捏眉心。
“罷了，偃僇，下不為例。”
偃僇笑容不變，他就知道，尊主不會罰他。
“元晞，既然十八層修復好了，我就跟偃僇、英招先把惡靈安回原位。”白澤手裏拿着名錄。這段時間，十七層的惡靈恨死那幫跟自己搶地盤的傢伙。
而且現在的情況，自己也該有點眼力見，主動離開。
本該帶着芣苡一起去。不過就眼前的情況，芣苡“瀆職”是一定的了。
“去吧。“
殿下少了三人，還剩五個。
“源琤，檮杌，這次便算了。”他們二人又有精進，元晞還算欣慰。如果不是他們二人，這個結界還要修復更長時間，也算將功補過。
元晞從軟榻上起身，走向殿下。她沒必要高高在上，不過是軟塌太過誘人。
今天受到的驚嚇刺激太多，是以穗禾聽到檮杌的名字，也沒有那麼震驚了。
“四大凶獸之一，檮杌是嗎？”粗狂的男子回頭，終於見到了芣苡喜歡的那隻小白孔雀。
“嗯，檮杌雖然是凶獸，但不壞。”芣苡給穗禾解釋。
“行了，小芣苡，你帶穗禾去你那轉轉。你們回去休息，檮杌，以後不允許再在十九層以外的地方打架。”
元晞下了逐客令，檮杌剛剛轉身，卻又回頭，默默地倒回來。
“主人，你可不可以……幫幫窮奇。”
凶獸之間是有感應的。檮杌討厭混沌，那個懶惰的傢伙連打架都懶的跟他打。檮杌不喜歡饕餮，那傢伙除了吃啥都不敢興趣。好鬥的，能玩的，就他跟窮奇。
當初窮奇和諸犍相鬥玩鬧，你放一把妖火，我造一場瘟疫，酣暢淋漓，不過期間弄死了一些凡人草芥，對他們來說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可惜上達天意，被封印了。
或許這個類比有些過分，但神獸相鬥弄死人類，其實也就類似於人類相鬥踩死螞蟻。人不會在意打架時踩死了幾隻螞蟻，神獸不會在意打架時弄死多少人類。
窮奇被鎮壓，他的確開心自己是唯一一個自由的最厲害的凶獸。可如今，那份感應也快消失了，檮杌卻有些不忍。
“窮奇好像受了重傷，失了心智。”檮杌感知一下，說。
“我們此行，就是要去魔界，鎮壓窮奇。”潤玉主動走到元晞身邊，解釋此行的目的。
窮奇，一個給她欺負了上萬年的野孩子，如今失了心智，她的確不忍心不管。
元晞微微點頭，讓他們都先回去。不過一會，現場就只留下她跟潤玉。
“晞兒。”
稱呼的變化讓元晞一愣，扭頭看向潤玉，男人眼眶通紅，激動無比，像是下一秒就能哭出來一般。
“抱歉，隱瞞身份是必要為之，我……”
潤玉沒等元晞說完，突然抱住女人。一下被擁進懷裏，她能感覺到後背的手臂有多麼用力，似乎要把自己完全揉進身體裏。
失而復得的喜悅對於潤玉來說，幾乎狂喜到要瘋掉。
“沒關心，我不怪你隱瞞身份，晞兒，你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如果沒記錯，她留信了啊。
被潤玉摟在懷裏，元晞索性也沒有掙扎。男人一貫溫潤的聲音激動到顫抖，她也柔聲解釋。
“源琤突然說有事，讓我速回。我給你留了信的，潤玉你沒看？”
看了，結果沒信，以為你被天後殺了。被仇恨和絕望完全籠罩的日子，還計劃着想着要為你報仇，這些話潤玉都沒說。
“晞兒，別離開我。”
潤玉的語氣裏帶着哀求，元晞身份給予他的衝擊，第一反應就是有朝一日女人會離開。
潤玉微賤，何德何能，能將元晞留在身邊。
潤玉顫抖又帶着些許哭腔的聲音在元晞耳邊響起，男人似乎先前所有的偽裝鎧甲都被打碎。一滴冰涼的濕潤落在元晞的脖頸。她愣了一下，緩緩抬起手，附上潤玉後背，輕輕拍着。
這樣細微的舉動，似乎是一種回應。
“好啦，下次不管去哪裏，我一定當面告訴你。”
女人溫柔的聲音，是在潤玉夢中反反覆復出現過無數次的聲音。
“晞兒。”
“嗯？”
元晞沒有提出對於這個稱呼任何的疑問，潤玉的聲音宛若星辰入懷，在她心尖上跳舞，波動一池漣漪，讓她忍不住想要答應男人提出的所有要求。
“我這一生所求不多。“潤玉放開元晞，手從後背滑落，握住元晞的手。殷紅的眼角，濕潤的眼眸，裏面滿是柔情與愛意，“只要晞兒能每天多愛我一點點，日日復月月，月月復年年，年年復此生，無妨愛我淡薄，但求愛我長久。”
“可以嗎？”
懇切至極的語氣，眼前的潤玉，脆弱地彷彿只要元晞說出一個“不”字，便能將他徹底打倒。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今夕復何夕，共此燈燭光。”魔怔似的，元晞覺得，心裏好像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一下。
“潤玉。”
元晞想要給潤玉一個機會，一個，永遠留在他機會。
“我既許一人偏愛，若你不負，願盡全力，盡餘生之慷慨。”
她大抵不會徹徹底底地愛上一個人。
但潤玉確確實實，讓她在剛剛徹底心軟。
這漫長的生命里，有他，似乎也不算無趣。
既然如此，許他一次又如何。
*
“天。”
穗禾饒是覺得自己那顆心臟還算強大，面對現在現出原型的英招、白澤和檮杌，心裏也被嚇得不知道該怎麼反應。
檮杌會那麼乖地躺在那裏被人玩尾巴嗎？
“誒，檮杌，你被源琤打的傷好了誒。”
機械地從偃僇那個妖孽和檮杌那邊把目光轉向一邊，毛茸茸的白澤和毛皮油光發亮的英招靠在一起，源琤靜靜地靠在白澤身上，揪着英招翅膀上的毛。
“源琤，別揪掉了。”
英招眼皮都沒抬，頭在爪子上調整了一下姿勢，繼續睡。
在生人面前沒有任何收斂的夥伴，讓芣苡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其實他們應該都是很穩重的存在。
“穗禾？”
“芣苡。”穗禾站在那沒動，渾身僵硬地轉向芣苡。
“怎麼了？”
穗禾抿抿嘴。
也沒什麼，只不過——她剛剛才突然意識到。
自己到底抱到了怎樣的大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