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星耀之城
陸宵峰家的樓下，一輛四代汽車停在路邊。
“我來。”司機熱情地接過陸宵峰的行李，將它們塞到了後排的座位。
完事後，司機拍了拍手道：“上車吧。”
陸宵峰覺得有些懵，也不知道是剛才和李玉祥的對話還是離開得太突然。
父親在樓上向自己招手揮別，陸宵峰向父親點了點頭，坐上了副駕駛。
車內十分寬敞，車前窗是一塊沒有視覺死角的玻璃，視野十分開闊，玻璃前的駕駛儀錶台上擺着一盆塑料小花，卡通化的、有些臃腫的枝葉在盆里搖擺。
司機從另一邊坐上了駕駛座，看到陸宵峰的目光落在駕駛台的塑料盆栽上，於是開口說道：“我女兒送我的生日禮物，擺在車裏很久沒開，差點都忘了。”
“哦。”陸宵峰敷衍着答應道，將頭看向了別處，他本想坐在後座的，奈何司機早早地把行李塞進了後座，讓他只能坐在副駕駛。
司機看了他一眼，按下的啟動按鈕，道：“第一次去城裏？”
陸宵峰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
“不對吧。”司機又說道，“是第一離家吧。”
陸宵峰皺着眉頭看向司機，一臉猥瑣的笑，於是吭聲道：“關你屁事！”
面對陸宵峰的不滿，司機毫不介意的大笑出聲，更改了行車設置，拉出了手動操作界面。
“少年，人這一生就這樣，從一個熟地方跑到另一個陌生的地方，犯不着難過，陌生地方待久了就也成了熟地方。”司機笑着說道，發動汽車上路了。
汽車在這座小鎮的街道上穿行着，陸宵峰望着窗外，看着一個個熟悉的街景在車窗外倒退，直到消失在視線之外。
要是出太陽就好了，陸宵峰想着，要是出太陽，就能讓這小鎮明亮的風景留在這一天的記憶里，可這天色偏偏要和他的心情一樣灰濛濛的。
“肖老爺子說你考上星耀學院了？選的什麼專業啊？”司機隨口說道。
“城際環境與材料回收。”好像是叫這個名字，陸宵峰心不在焉。
“那不是撿破爛的嗎！？”司機大笑道。
“你懂什麼！”陸宵峰不滿道，他也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皺眉頭了，還是一直都皺着眉頭，這個司機真是太討厭了，偏偏這個司機還是肖老頭安排的。
“抱歉，抱歉，開玩笑的。我女兒也在星耀學院上學啊，話說你為什麼要選這個專業啊？”司機笑着回答道。
“不是我選的，我爸有個同學是這個專業的教授所以…”陸宵峰的聲音小了一點，似乎是因為走後門這件事而感到心虛。
“哦！”司機大聲的哦了一下，怪異的語氣讓陸宵峰感到十分的不適，但他緊接着又說：“你要不喜歡這專業，我可以找關係幫你換哦。”
“你？”陸宵峰鄙夷地看向他，據他所知，在大學學院裏每年專業調換的名額都是少之又少，而大部分走關係進來的學生多少都會爭取一下這個名額，遺憾的是他父親的關係並不夠“硬”，這個名額對他來說幾乎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一個司機又有什麼本事能幫他轉專業呢。
“可別小看我，我可是星耀學院的校董。”司機洋洋得意的說道。
“哼。”陸宵峰被他逗笑了，“一個校董會來當司機？”
“那你可不知道，現在司機可是稀有職業啊。你在網上叫車，無人車只要半分鐘就能給你安排上，要帶司機的可得提前半小時預約！”司機沒有正面回答他，半開着玩笑答道。
“那不是智能化限制條例規定的，可以使用人員的崗位必須要有百分之三十使用人員工作的嗎？要不是這個條例，哪還會有什麼司機啊！”陸宵峰反駁道。
“哈哈，年輕人懂得就是多，不愧是考上大學的人，對了，我姓林，名叫林嵐峰，肖老爺子最近身體怎麼樣啊？”司機繼續打着哈哈，車內的氣氛已經沒有那麼沉重了。
車輛駛出了綠葉鎮，經過一個高坡，遠處聳立的黑塔和無邊的垃圾海成了窗外的風景。
“你說肖老頭啊，最近他活潑得很，東搞西搞的，總發明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來，有時還拿我當小白鼠。”陸宵峰想起了肖老頭鼓搗的療傷葯，那玩意用起來是真的痛，但效果也是真的好。
“哈哈，那你可要珍惜了，我可就享受過肖老爺子給我鼓搗的一個東西，就從出租車司機變成出租車老闆了。”林嵐峰笑道。
“出租車老闆？”陸宵峰疑惑道。
“現在顯示屏上那網約車的老闆就是我，我們公司運營的範圍包括中三區、中二區和東三區。想當年，就是肖老爺子給我隨手‘鼓搗’了個系統，用到現在公司的程式設計師也沒怎麼大改。”林嵐峰得意洋洋地說著，手在方向盤上來回摩挲。
“啊？你是怎麼認識肖老…爺子的啊？”陸宵峰未曾想到肖老頭還有這麼大的能量，聲音都因為驚訝而有些變形，更別提去思量司機話語的真實性了。實際上，他也不曾了解肖老頭的過去，只知道他曾經是一個科學家。
“那時候肖老爺子也住在星耀城，那時候星耀聯邦才成立十周年，我記得他在一個大公司上班，當科研部的總顧問吧，每天上下班就做我的車。我那時候也挺牛的，為了多拉些客人，把附近的常客都列成了時刻表，每天按照時刻表接送，幾乎成專車接送了，客人也方便，有天肖老爺子看見了我自己畫的時刻表，心血來潮就給我研究了一個網絡接送系統，我拿來創業，沒想到竟然成了。可惜肖老爺子後來搬走了，也不知道搬到了哪，要不是最近聯繫我，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他了。你放心，肖老爺子要幫的人，就是我要幫的人，你要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這是我的名片。”林嵐峰不緊不慢地說著，從兜里掏出了一張名片來。
陸宵峰聽得一愣一愣的，接過名片，捧在手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你呢，你又是怎麼認識肖老爺子的？”林嵐峰又說道。
“…”
……
汽車在馬路上平穩的運行，沿途的垃圾海中有着些許花草在微風中招搖，車窗敞開着，傳出歡聲笑語。
陸宵峰一隻手搭着窗口，只聊了一會兒他就不再去追究司機話語的真實性了，也許是因為司機說話很風趣，也許是因為他很久都沒有這麼和人說過話了，從前總是小心翼翼，不讓自己的心意透露，不想讓自己偽裝的堅強變得不堪一擊，但既然對方是個陌生人，就算多說幾句也無所謂吧。
把着方向盤，林嵐峰瞥到了陸宵峰嘴角的微笑，他很容易聽出來陸宵峰話里所隱藏的東西，比如他為什麼要去遠在兩三公裡外的肖老頭的家，比如他一個大男孩要換什麼毛絨娃娃，很明顯，他的故事裏還缺少了一個人，林嵐峰更容易猜出來，那應該是一個溫柔到有些柔軟的女孩。
林嵐峰嘴角上翹，他有些感慨，自己什麼時候也是一個這樣的少年。
汽車開始下行，遠處的黑塔下開始出現了一棟棟的建築物，垃圾海被遠遠拋在了腦後。
“快到啦，準備進城吧。”林嵐峰看了一眼儀錶盤，說道。
像是應他的話似的，控制台彈出一個機械女聲：“檢測到磁力軌道，道路信息已加載，請規劃路線。
“選定參觀路線，目的大學城角，升空時啟動全景模式。”林嵐峰說道，鬆開了方向盤，“啊，很久不開車還是手生啊，嘛，過把癮就行了。時間還長，帶你逛逛這座城吧！”
發動機運行的聲音戛然而止，另一種電磁機器的運轉聲響起，車身微微晃動，竟然平地飄了起來。
車身的框架像松臘一樣融化，但融化的只是它光影，車身依舊穩固的拖着它的乘客上升。
陸宵峰在網上見過有這種功能的車，但還是驚訝得站了起來，然而車頂並沒有真正的融化，腦袋撞上了車頂，頭頂吃痛又讓他坐了下來。
林嵐峰看到陸宵峰的糗樣笑了，說道：“你們這代年輕人不上網的嗎？我就是看着網上到處傳這車的視頻我才買的。”
“我覺得比起網絡還是現實更有意思一些。”陸宵峰揉着腦袋道，他當然不是很喜歡現實，現實就那麼大點，而網絡世界是無邊無際無限可能，只是他沒錢買那些聯網的高級設備，只能偶爾去網吧上網，但網吧的設備既簡陋又花費挺高，所以他也不常去。
此時，控制台又響起了機械女聲：“身份驗證，基因識別，高級公民權限已接入，正在加載智能檢索推送。”
林嵐峰慌忙地按掉了推送界面，笑道：“你們在下城區沒見過這些東西吧？”
“沒有。”陸宵峰老實的搖了搖頭。
“這是上城區的智能信息中心，只覆蓋上城區，不像流動網絡那樣可以覆蓋全球。”
“我知道。”陸宵峰答道，他在書本上學到過這些玩意，但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了，他湊到了車窗的顯示屏上，想點開那一閃一閃的推送窗口。
但在那之前，林嵐峰已經搶先一步關閉了推送信息。
“這些東西在你住處都有的，你過會兒自己去體驗吧。”林嵐峰咳了咳，說道。
汽車的全景模式已經完成，只剩下人坐着的座位沒有透明化，要是在打開車內的送風，感覺就像是坐在懸崖上一樣，雙腳可以懸在半空中晃蕩，俯瞰着這大地的風景。
“前面就是星耀廣場，周圍都是新建的居民區，我們從南邊進入的城市，星耀城是坐北朝南，這廣場相當於它的門面。”林嵐峰說道，又指向了廣場中央立着的一個三棱石碑，道：“那是人權紀念碑，紀念智能時代結束的豐碑，上面有時代守望者的故事和星耀聯邦的建設史。”
車輛緩緩從那紀念碑上飄過，在地面上的人看來，這車不過是芝麻大的小點。
接下來進入視線的是那座直上雲霄的黑塔，與它比起來，那人權紀念碑不過是蒼天大樹下的一株小草。
黝黑的塔身泛着金屬光澤直通雲霄，整座黑塔像是某個巨人從地底伸出的手臂，鱗次櫛比的稜角閃爍着寒光，彷彿手臂上的肌肉凸起。
越是靠近那黑塔便越能感受到它帶來的那份震撼，無論人類的科技如何進步，建造的建築如何雄偉壯麗，在見到這自然的偉力后都無法再拿出那顆驕傲的心來。
“好大！”陸宵峰由衷的感慨道。
“大吧，這可是整個中區最大的黑塔。”林嵐峰笑道。
“我知道，最大的黑塔在西二區，這是世界第二大的黑塔，了我沒想到它有這麼大。”陸宵峰半蹲起來，幾乎將臉貼到了透明的玻璃上。他在書里、網上無數次見過這黑塔，可親眼見證還是第一次。
他開始確信考入城裏是對的，能夠親眼看到那麼多的新奇玩意。
“這裏是四十多年前的老城區了，很多廉價的出租房都在這裏。”
陸宵峰從空中俯瞰，很明顯的，這一帶的房子看起來比外圍的房子矮了不止一截，之前他們只是在林立的高樓間穿梭，而在這一片的城區，他們簡直就是在城市上飛翔。
“給我租的房子就在這裏嗎？”很自然的，陸宵峰問道。
林嵐峰搖了搖頭，說道：“怎麼會？你是肖老爺子看中的人，我給你找了另外一個好地方，那裏的租金是一年三萬星耀幣。”
“什麼？？三萬？！”陸宵峰瞪大了眼，三萬星耀幣都夠在他們綠葉鎮買一套不算很好的房子了，在這兒居然只夠住一年？
見到陸宵峰的反應，林嵐峰笑了。
“這老城區的房租當然便宜得很多，學校還有住房補貼…但你是肖老爺子看中的人。我給你租的房區住的都是學校中的佼佼者，那裏的房租一年三萬，星耀學院的獎學金也是三萬，我已經給你交了一年的房租了，一年以後能不能留下，就看你的本事了。”
林嵐峰伸過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又不知從哪摸出一支煙來。
車內開始煙霧繚繞，陸宵峰覺得悶得慌，這煙霧讓他喘不過氣來，不過更讓他喘不過氣來的是莫名而來的這要拿獎學金的壓力。
不知道林嵐峰按了哪個按鈕，一股單向風流忽然吹過，將煙霧一掃而空。
煙霧背後露出來他一張大笑的臉。
“哈哈！好玩吧，這煙霧過濾器我女兒發明的，她一年也就座我一回車，看我抽煙就給我裝了個這玩意...”
陸宵峰沒心情聽他開玩笑了，此時他對肖老頭的身份產生了巨大的疑問，直到剛才，他還覺得林嵐峰不過是肖老頭的一個發達了的故人而已，但就單憑他對自己那份激勵又有壓力的心，就可以判斷出肖老頭對他而言絕不僅僅只是故人那麼簡單，林嵐峰對肖老頭是尊敬，乃至崇敬。
可就陸宵峰對肖老頭十多年來的了解，他就是一個生活不檢點，愛鼓搗些稀奇古怪的奇怪老頭。
忽然一下，陸宵峰覺得肖老頭在自己心裏蒙上了一層迷霧。
車輛繼續在城市間穿梭瀏覽，可陸宵峰卻是心不在焉了。
小二註解：
黑塔，在現代科學的解釋中是某種特殊的地質構造，由不可穿透、不可切割、不可形變的超能材料——“黑金”組成，在地底呈根系分佈。這樣的地質構造多位於內陸平原，黑塔所在的地區地質構造穩定，自然災害幾乎沒有，自古是人類群居的聚居地，大多數城市依靠黑塔建造。
在某些宗教中，黑塔也是某種神秘力量的代表，是神明留下的遺迹，用來保護人類的和平穩定。過去曾有某個城市領主想要破拆一座黑塔，利用它的“黑金”來用作能源，但沒有成功，且參與這個項目的人員都在一年之內陸陸續續離奇死亡，這更讓黑塔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黑金，聚變能源站的核心材料，由於其不可分割的性質導致與黑塔相連的黑金無法採集利用，只能在地底尋找散落的塊狀單質，或者在實驗室中花費繁複的工藝造出稀少的黑金。
汽車分類：
一代汽車，石油發動機驅動；
二代汽車，高密度燃料驅動，可以水陸空三棲行駛；
三代汽車，核能電池驅動，可以水陸空三棲行駛；
四代汽車，磁懸浮高軌感應驅動，可以配備聚變能源或者高密度燃料驅動，三棲行駛；
城市中大部分都是四代汽車，且大都配備化學燃料電池，城市外多為三代、二代汽車，一代汽車基本上都是古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