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九章 託孤

第一六九章 託孤

“他們是誰?”思幽見相繇好一陣沒有說話,眼睛裏逐漸佈滿了血紅,便試探着問道。

相繇回過神來,說道:“他們?他們是所有人?所有欺騙我的人,太皞出賣了我和九兒的行藏,用以博取大神的垂青,還說……”

“還說和異類不必講什麼誓言恩義,真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相繇說著一拳打到地上,震碎了一塊橫躺的青石。

思幽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她不了解相繇當初經歷的種種細節,卻能感受到師父深藏的憤怒,縱是幾千年的時光消磨依然沒有減淡分毫。

“所以,您報復了風氏,用洪水毀滅了青都?”思幽喃喃道。

“你怎麼知道?”相繇問道。

“我曾見過青都的殘墟!”思幽回道。

“我結識了兩個新朋友——墨龍和浮遊,它們都是洪荒之初就已經存在的魔獸,擁有搬山填海的力量,墨龍掀起數百丈的巨浪,把青都和風氏埋葬在海底!”相繇說道。

“既然您的仇已經報了,為何還要……”思幽問道。

“報了?”相繇恨恨地說道,“風氏人丁興旺,散落四海八荒,只要還苟活一人,我便絕不善罷甘休!”

“您這又是何必呢?”思幽勸道,“為了一己私仇,不惜枉殺無數生命!”

“你是不是也覺得我過分了?”相繇問道。

思幽沒有回答,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沒有真正經歷過生離死別,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和品評,畢竟聽別人講述痛苦總要比真正經歷一場切膚之痛輕鬆得多。

相繇見思幽若有所思,語氣柔和下來,說道:“人類慣於偽裝、自視高貴,冠冕堂皇之下掩藏着醜惡的內心和見不得光的齷齪,縱是枉殺也不值得同情!”

“不,師父!”思幽忽然抬頭駁斥道,“或許確有些人利欲熏心、令人不齒,但這不是全部,還有許多人是善良的,值得我們去尊敬。山海大陸上哪個物種不是良莠不齊?誰又有資格剝奪他們生存的權力?”

“我管不了這麼多!”相繇怒吼道,“你如果覺得我十惡不赦,就把我交出去好了,就像當年的太皞一樣!”

思幽眼圈微紅,說道:“師父,你知道我不會這麼做!”

看到思幽流下委屈的淚水,相繇忽覺得自己的話說重了,畢竟她還是個孩子,於是淡淡地說道:“既如此,師父便先走了,你我緣盡於此吧!”說完,相繇吃力地站起來,轉身要往北面去。

可能是耗損過度,相繇竟然沒有站穩,身體猛然搖晃了一下,思幽連忙伸手攙住了這個令自己又敬又怕的人。

相繇轉頭看了思幽一眼,問道:“思幽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思幽低頭不語,算是默認了這一說法。

相繇掙開思幽的手,嘆道:“你這孩子自小便性格執拗,倒是和我有幾分相像,雖然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但作為長輩,我還是要提醒你一句,不可過於依賴他,要知道人心總是善變的!”

思幽聞言“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道:“這一跪權當報答師父的養育之恩,您多保重!”

相繇冷冷地說道:“你也不必感激我,當初遇到你時,正是我心灰意冷之際,你的出現剛好慰藉了我死寂的內心,只不過是相互利用罷了!”說完,便頭也不回地踉蹌着朝密林中離去了。

思幽目送相繇的身影慢慢消失,反覆體會着他剛才所說的話,不由得心中一陣悵然。

她無聲地走到一片灌木叢后,在柔軟的草地上施着一個光環繚繞的護體法陣,法陣中竟是一個恬睡的嬰兒。

…………

盟軍在榆罔的指揮下,趁夜色攻上了異獸大軍的營地,一直血戰到天蒙蒙亮的時候,才結束了戰鬥。

大軍又用了近一天的時間打掃戰場,收殮陣亡的將士,把異獸的屍體堆積到數十個深坑裏焚燒了,再重新用泥土封蓋起來。

晚上,炎城並沒有舉行慶功宴會,因為榆罔認為戰爭的創傷尚未平復,暫不宜耗費人力物力搞這些華而不實的東西。

儘管如此,剛剛擺脫戰爭陰霾的百姓依然非常興奮,大家在或大或小的空地上自發生起一堆堆篝火,興高采烈地載歌載舞。

由於內城城牆被毀,原來隔開的內外城連成一片,到處洋溢着歡歌和溫暖。

祁昆最喜歡熱鬧,拉着寶兒的手出城玩耍去了。

榆罔喜歡清凈,他一個人邊走邊思考着近來的事情,不覺間踱到了“忠魂祠”邊的松柏林中。

四周非常安靜,草蟲的叫聲交織成一片,城外的喧囂則顯得十分遙遠。

“哥哥!”一個熟悉的聲音傳入榆罔的耳朵,他猛然一怔,循着聲音轉頭望去。

在一棵大樹的陰影里,顯現出一個身影,正是思幽。

“妹妹,你怎麼在這裏?”榆罔邊說邊快步向前走了幾步,伸手想握住她。

思幽此時卻向後退了一步,榆罔見狀停了下來,伸出的手臂也隨之僵在了半空,氣氛一時有些尷尬。

“咳咳……妹妹回來啦?”榆罔首先打破了沉默,說道,“譙晗就在城中,我帶你去!”

思幽搖了搖頭,說道:“我……我不想見他!”

榆罔心中奇怪,問道:“為什麼?你千里迢迢到瑤水尋夢,不就是因為放不下他嗎?”

思幽慢慢打開衣袖,在她屈起的臂彎里,赫然露出了一個嬰兒。

“這是?”榆罔雖然明白了幾分,還是不由自主地問道。

“他的!”思幽小聲說道。

“既如此,為何不隨我去見他?”榆罔急問道。

“終是有緣無分,又何必去見!”思幽沉沉地回道。

“怎麼會,三弟只是一時氣憤,畢竟相繇殺了他的父親,毀了他的家,可我相信他絕不會負了妹妹!”榆罔解釋道。

“哥哥,滅族殺親之恨在前,我們又怎麼能彼此依靠,卻毫無芥蒂呢!”思幽說道,“更何況……”

思幽忽然頓了一下。

“何況什麼?”榆罔問道。

“你看!”隨着思幽話音未落,一雙五彩羽翼從她背後伸展開來,把榆罔看得一愣。

“這是……”榆罔問道。

“我此次去到瑤水,陰錯陽差地解開了自己的封印,發現自己乃是異族!”思幽說道,“我一直以為,自己之所以能役使青鸞是師父的‘鳳靈引’在起作用,現在看來根本不是那麼回事,我之所以能和它們心念相通,只是因為我和它們是同類!我想師父從第一次見到我役使青鸞時,便知道了這一點兒,所以才會讓我去替他追蹤鬼車!”

“你是說鬼車也是鳳族?”榆罔問道。

思幽沒有回答榆罔的問題,卻轉而說道:“試問願意接納異族的,自洪荒以來又有幾人?更何況他還是來自‘太一宮’的修士!”

榆罔沉默了,他雖然相信譙晗的為人,但一個玄門修士能否不顧天下人另類的眼光去接受一個異族,榆罔卻不敢定論。

“看,哥哥自己也沒有信心!試想就算他今天接納了我,若以後得知這孩子並不是人類,而是自己和一個異族的混血,他會怎麼樣呢?”思幽又問道。

榆罔依然沒有回答。

“人心是善變的!”思幽平靜地說道,“不是嗎?”

“妹妹當初追愛而去,是何等的堅持,為什麼今天卻退怯了?”榆罔無力地說道。

“因為最近發生了太多,我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與其以後承受失去的痛苦,還不如從一開始便不要強得,就像這個孩子,我和他一時放縱把她帶到了這個世界上,卻沒有能力給她一個溫暖的未來!”思幽說道。

“那妹妹此來又是為何?”榆罔問道。

“我想哥哥幫我一個忙!”思幽說道。

“什麼忙?”榆罔問道。

“我不想她重蹈我的覆轍!”思幽看着懷中的嬰兒說道,“想讓哥哥替我把她撫養長大!”

“……”榆罔一時無言。

“哥哥,不願嗎?”思幽問道。

“不!”榆罔小心地接過了嬰兒,說道,“我自會待她如親生一般!”

“我信!”思幽重重地點了點頭。

“這個還你!”思幽說著從袖中掏出了玄珠,遞還到榆罔手中。

“妹妹,這是……”榆罔問道。

“我留着也無甚大用,還是物歸原主吧!”思幽說完又看了嬰兒一眼,便轉身要走。

“妹妹,要去哪裏?”榆罔急問道。

“我隱隱感到自己的身世或與鬼車有諸多聯繫,我要去尋她問個明白!”思幽說著展開了雙翼。

“妹妹?”榆罔又叫道。

“何事?”思幽回頭應道。

“妹妹,給這孩子起個名字吧!”榆罔說道。

“她降生在瑤水之畔,便叫‘阿瑤’吧!”思幽最後撫了一下孩子的臉頰說道。

“妹妹,如果遇到困難,就來找我,我還是那句話‘無論如何,我都站在你這邊,誰叫你是我妹妹呢!’”榆罔抓住思幽的手說道。

思幽眼圈一紅,拉開榆罔炙熱的手掌,回道:“哥哥如此說,我便愈發愧疚了,哥哥可知戰爭並沒有結束,師父還有兩個結義兄弟,喚作“墨龍”和“浮遊”,他們俱都是上古魔獸,有毀天滅地之能,哥哥可要做好準備呀!”說完,轉身朝着深邃的夜空展翼而去。

望着思幽消失在夜空中的身影,榆罔站立良久,最後把阿瑤抱回了自己的寢殿,對外只說是晚上散步撿來的棄嬰。

當時,大戰剛剛結束,不少孩子失去父母親人、無家可歸,這一說法自然很容易被眾人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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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傳說?洪荒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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