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親子關係破裂
第343章《親子關係破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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砂瀑青羅不知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
他像被人砍了身子,唯有腦袋是自己的,強按在另一具陌生人的行屍走肉上。手不聽使喚地顫動,腳不帶停地飛奔。眯眼迎着他奔跑間不時灌入七竅的風沙,幾乎像具被沙粒填滿的沙漠乾屍后才倒在自家砂瀑宅邸門前。
“爸爸——”那個稚嫩的聲音毫無徵兆地炸響,面朝下栽倒於地的青羅猛然抬頭,沙土糊得他滿臉灰,他在正跑向自己的小小男孩面前竟淪為像在稀泥里打滾摸爬的野人,別提多丟人了。
“您沒事吧?”男孩剛拉住青羅的手臂不料被他大力打開,他睜圓與青羅相仿的黑眸愣愣地望着蓬頭垢面的父親,良久喃喃:“爸爸……您怎麼了?”
“砂瀑……是羅砂!聽好,從今往後,不准你再叫我爸爸!我……我不是你爸爸!”不顧孩子漸漸蒙上水霧的眼睛,青羅像身陷泥潭的野馬掙扎着站起。
他的墨眸被血水充溢,黑眼仁若兩斑發黑的淤血,眼白高度脹紅,彷彿再擠壓下就得爆裂,看着十分可怕。
“爸……”
“不是讓你別喊我爸爸嗎?!”
若發狂的猛獸撲到獵物身上,青羅抱起羅砂把他舉高。這一幕該是最常見不過的家長把孩子“舉高高”的溫馨場面,不想到他們父子這兒快演變為一場暴行。
只要他發狠摔下,憑他作為忍者的手勁兒必能把不到七歲的羅砂摔死。
“男人辦事就該乾脆利落點兒,磨磨唧唧太不爺們兒。有本事舉起就趕緊摔啊,我等着看好戲呢。”
沒錯,青羅沒聽錯,羅砂也絕對沒聽錯,這是一個早已為人妻更為人母的女人拋下的風涼話。
更重要的是,那位像照射在門框上的陽光般美好,甚至從最細微的發梢到翠衫上的白色依蘭羅都被鍍上淡淡淺金色的女人,正是青羅的妻子,羅砂的母親,砂瀑……不,是她只認可的冠以“漩渦”姓氏的綠羅。
“媽……媽……”羅砂微笑着以唇語喚出這個人類最親切最本能的稱呼,淚珠從黑漆漆的眸子裏汩汩滾出,砸在沙地上沉重的印記,以他淚水凍結的冰珠子,深深地刺痛柔軟的沙子毯。
可沙子沒有感覺而他是血肉之軀。因此,他真的很疼,疼的是心……
哪怕前陣子被青羅惡語相向或險些為他殺害,他一滴淚都沒落,卻因身後那位他此生不想再回頭看一眼更給與自己生命的女人這句惡毒的話,徹底撕裂他幼小的心靈。
“你瘋了……說什麼胡……”
“還不摔?要不我替你?磨磨蹭蹭地看的我着急!”
最令人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綠羅居然上前意欲奪過羅砂,青羅意識到不妙忙和她搶起來:“夫人我求你冷靜點兒!羅砂是你十月懷胎歷經千辛萬苦才生下的孩子呀!”
“哈哈哈,砂瀑青羅,所以……我說你賤!”
綠羅和青羅同時抱着羅砂,遠遠瞧着還以為是幸福美滿的一家三口,卻不知唯有近距離靠近的他們三人之間會進行這種讓人毛骨悚然的對話:“……從我七年前按計劃懷上不是你骨血的羅砂你卻忍氣吞聲時起,你就賤到底!”
她明媚地笑了,唇紅齒白的美艷,蛇蠍心腸的危險,把晴日的光華與陰翳的冷酷同時集結,是人間拉近最遙不可及的美與惡后的化身。
“爸……是青羅大人也早知我不是砂瀑家的子孫?”羅砂出乎意料第一個開口,以不到七歲孩子的輕軟聲音問出這個千斤重的問題。
“對,我的兒子。”綠羅望着始終不回頭看自己的羅砂,揪住她為他親手辮好的酒紅色長馬尾:“果然勘六哥哥早告訴你了,也好也好。”
“哼,正因如此,我才那麼懼怕更憎恨那個總在母親身邊陰魂不散的醜陋怪物!聽聞他在去年十一月遭剜心慘死,我實在按捺不住高興……是真高興!哈哈哈哈哈……”羅砂仰頭笑出聲,舉目望天,眸里空無一物。
他癲狂大笑的樣子哪是單純無知的小孩?讓正面對着他的青羅這才震驚地發現這孩子一直隱藏的不為人知的陰暗面。
“小子,不許你罵他,聽到沒?”綠羅冷着臉把羅砂的馬尾往下拽,讓她屈服於自己。可羅砂隨母也是骨子裏的犟脾氣,朝反方向同她反抗,不顧頭皮快被扯裂出血。
“漩渦勘六這個低三下四的奴隸死得好!死得妙!死得天經地義!我早就想殺了他!”羅砂忍着眼淚大喊,被激怒的綠羅咬牙發力下拉他頭髮,似乎他們不是母子而是劍拔弩張的仇敵。
直到青羅看不下去推開綠羅,抱着攬住他脖頸卻還是只給綠羅一個背影的羅砂,退後好幾步如臨大敵:“夠了!漩渦綠羅,你是瘋子!他還是個孩子,母子連心血濃於水,你不心疼嗎?”
“我是瘋子,亦沒有心,心如死灰,早無知覺。”
不知是被光線刺激還是青羅看花眼,綠羅的青眸掠過幾縷瑩光又很快消失,丟下這句每個字都浸滿悲傷的話后獨自離去,那是砂隱忍者村的東北方向,他能猜到的她又要去的某個廢棄數年的地方。
“我知道暗殺漩渦宇助讓你恨毒了我……如果我死能平息你的憤怒,我時刻等你取我性命!”對她的所有不解、怨怪及寒意皆因她像孤葉飄向那處孤城土崩瓦解。青羅深知是自己的罪孽、砂隱忍者村的逼迫、更是這個黑暗腐朽的忍界造成今日扭曲的綠羅,重重跪下對她薄到透明的倩影拂來最誠摯的懺悔。
然而,不知是逆風太大故意趕回他的痴心,還是綠羅根本不想聽,最終他抱着羅砂像街頭流浪狗嘴裏叼着崽兒眼巴巴等着路人投喂好果腹。
可惜新年元月一日的砂隱因稻荷神祭祀上突然冒出的四具焦屍鬧得人心惶惶,連砂瀑宅邸所在的中心街區也空無一人,好似這個沙漠政權遭洗劫成了空城,沒有活人而是發臭的屍體,熏黃了沙漠的天……
“青羅大人,請問漩渦宇助就是……玉女宮宇助太子吧?他是母親的什麼人?和紗羅妲又是什麼關係?”羅砂懨懨地趴在青羅肩上,因風乾的淚痕繃住秀氣的小臉沒任何錶情,貼近他耳畔問道。
……
“佐……紗羅妲,你終於醒了?”
新年到底殘存新氣象,不然這一年得毫無希望。
許是門佐海老藏的誠意感動蒼天,那位他每日前來砂錮苦苦守護,只等她有朝一日能醒來的小小睡美人昏睡近十日後懵懵地睜開眼睛。
那是一雙蔚藍色的杏眼,和海老藏泛着瑩光的藍眸一模一樣的色彩,周圍卻令人惋惜地為兩抹深黑色包圍,恍若伺機潛伏以備突襲於清泉附近的墨淵。
黑墨的標誌,是這位才滿八歲的女孩,一出生就因封印一尾守鶴自帶的終生都擺不脫的詛咒,也是現今導致困她在這座不見天日的監牢中的枷鎖,更是唯一能護她還是胚胎時被保住並艱難存活至今的最大籌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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