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炮灰的原配(六)

被炮灰的原配(六)

(六)

她出身京城蘇家,乃是蘇子嫻的姑母,當年蘇家遭難,她求王涼出手相救,王家不理,從此夫妻間就有了隔閡,而且沒有娘家撐腰,她總覺得自己在夫家生活沒底氣。

當年蘇子嫻流落此地,她擔心惹禍,沒有收留,只給點錢打發走了。結果現在蘇子嫻成了平遠侯夫人,她頓時又得意上了,有個當侯爺的侄女婿,她在王家說話也硬氣。

剛好她當初接濟過蘇子嫻也算雪中送過碳,所以特特準備厚禮進京,要跟這當侯夫人的侄女聯絡聯絡感情,結果進去才知道跟自己想像的不一樣,這侯府艱難的不得了。

就蘇子嫻那婚事,外頭瞧着倒也罷了,一進洞房,除了嫁衣什麼都是舊的,頭上的妝面連八對釵都湊不齊,只戴了六對,酒水席面只有個樣子,一道海參用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老貨,嚼在嘴裏竟然還有沙子。

子嫻又氣又委屈,沒人的地方,抱着她就哭,說平遠侯府現在如何艱難,都是被榮姝禍害的。

“這個榮姝包藏禍心,侯爺不喜歡她,她就報復,恨不得把侯府炸了。夫妻不成情義在啊,榮姝是什麼黑心爛肝的狐狸,遇到她侯爺和我真是倒八輩子霉了。”

她千里迢迢進京,願意是給丈夫顯擺自家親戚,結果反而露了拙相,她心疼侄女,又覺得榮姝傷了平遠侯府的勢,連帶着自己在娘家也沒臉,於是逮着這機會自然要擠兌一下。

這邊廂,榮姝正急着跟王鹽政說明,結果情急之下沒有防備,啪的一聲,那袖子裏的摺扇掉了出來。

王涼眼疾手快,撿起了扇子隨手一搖:“這是什麼”,待看清那摺扇上的四個字,清俊的面龐以肉眼可見的幅度拉了下來。

一個林杪的擁躉拿着假酒到我這裏開鹽引?王大人幾乎瞬間有了把榮姝趕出去的衝動。

眼瞧着他命令已到了嘴邊,榮姝心念電轉,躬身一拜:“大人,我這次來原本是有個問題要請教的,我雖是個商人,卻也愛慕風雅,只是很多時候,不明所以,比如這個字,它到底好在哪裏呢?”

她的表情格外迷茫:“我拿着這把扇子的時候,很多人用錢來跟我換,彷彿這柄扇子很值錢,但我研究了很久也沒看出這字究竟好在哪裏,它又不是古董又不是名人名作……”

“這是當今國相林杪的。”

哦——榮姝很配合的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原本不懂欣賞書法,既然大家都說好,那自然是好的。”

王涼聞言,仔細一看,這摺扇上只有四個字,連個落款或印章都沒有,顯然不是林杪專意送她的,而是她不知哪裏得來的紙頭。如果不知道誰寫的,就看不出來好,那豈不是說明林杪的字也不過爾爾,單因為有宰相光環加成,才風行天下的?

他正琢磨着其中訣竅,就聽榮姝道:“‘跬步必謹,推求精到,此敬慎之美德也,怡情典籍,藝法前賢,此好古之美德也’。小民無意中聽人說這句話,覺得十分中聽,卻一直不解其意,但今日見了大人,便有恍然大悟之感。大人專理鹽司,纖毫不漏,可謂敬慎,大人不貪菜色,反以詩酒自樂,可謂好古。我今日固然拿不到鹽引,卻也不覺得白來,不然我永遠都不會有今天這樣的感悟。小民不慎,酒水出了岔子惹怒了大人,錯失鹽引,但小民要感謝大人。”

榮姝話剛脫口,王大人那怒氣橫生的臉色就消解了。因為榮姝說的那句話不是什麼古文典籍,而是他自己寫的!

科場殿試,帝王面前潑墨屬文,滿堂朝臣齊喝彩。這是他一生中最得意的手筆之一,現在被一個頭次見面的陌生人隨口而誦,心裏如何不得意?

什麼“才高八斗”都是虛辭,還有什麼讚美能比“熟讀並背誦全篇”更有誠意?一瞬間王大人的嘴角無可抑制的翹起來,就好比酒癮上來時候剛好得到一杯女兒紅,那是心裏要多舒坦有多舒坦。

“你知道這句話是出自哪裏嗎?”

榮姝搖頭:“我一個做生意的小婦人哪裏懂什麼好文章呢,就是聽了覺得有道理就默默記在心裏了。”

王大人的嘴角翹的更高了:“這文章出自本官的《清窗賦》。”

榮姝微微瞠目,既驚又喜,彷彿信徒見到了真神,激動的內心無法用語言表達。“那‘人見其近我見其遠曰高明,人見其粗我見其細曰精明’這句話也是您寫的了?”

“對,這是本官對商賈之人為官之徒,偶爾一發議論而已,你也知道?”

“我何止是知道!”榮姝撫掌讚歎:“這句話可實在是助了我,我從中得到了啟發,做生意目光長遠不拘泥於眼前小利,對一概末梢,雖微小而不疏查,這次讓我財運亨通,不到一年就賺來二三十萬銀子。我與大人雖然素未謀面,但大人的至理名言卻已在點化我。哎,我今日即便拿不到鹽引,也無怨無恨,我竟是早從您這裏受益了。”

“等等,誰說你拿不到鹽引了?”

全天下人都欣賞林杪,單她懂得我的秀逸特出,這時何等的知音知己?王大人的臉上閃爍着幸福的紅暈,若非礙於身份,只怕要當場與榮姝把酒言歡!他伸手一招,命人拿印章過來,啪的一蓋,就是二十萬配額的鹽引。

榮姝躬身一禮,十分感謝。如果拍馬屁也算一門功夫,那她的造詣顯然已經獨步天下。

蘇氏還在花影後站着,單等王鹽政一下令,就把榮姝攆出去,結果眼睛一眨,老母雞變鴨了!方才還氣得甩袖子瞪眼睛的王涼這會兒眉開眼笑,高興的像個舔到蜂蜜的狗熊。

蘇氏懵圈了。想想侄女那連哭帶訴的慘狀,再看看王大人開懷大笑,甚至要跟榮姝推杯換盞的模樣,她終於忍不住了,籠了寬寬的衣袖端着身架走過去。

她連看都不看榮姝一眼,只給王大人簡單行了個禮,便回頭看桌案,一看就吃了一驚,一張鹽引五兩銀子,能領一百斤鹽,榮姝這一領四百萬斤!她從來都沒見王涼這麼大方過,榮姝這一會兒功夫給他灌了什麼迷魂湯?

“老爺,您忘了,您應承我要分擔些鹽引給陸清萍的,如今這四百萬斤都給了外人,那還有陸家的份嗎?”

榮姝乍聽這名字便覺得熟悉,隨後便立即反應了過來,哦,對了,是平遠侯府陸清遠的一個堂弟。陸家現在瞧着龐大,內囊早就盡了,怎麼還能把手伸這麼遠?

她正詫異,就聽這夫人道:“我原是答應了侄女要幫襯幫襯,你這樣做,讓我的面子往哪裏擺?”

王大人滿腹好興緻都被掃光了,他皺了眉道:“什麼外人自家人的,本官發鹽引全看對方的實力,她榮姝的商戶拿得出二十萬現金,還有十萬銀的保單,我給她這個數是很合理的。至於什麼陸清萍,我不知道,也絕不徇私!”

榮姝當即拱手:“大人英明!”

她拿到鹽引,當即點齊人手,領取食鹽,販賣各地,從夏季到次年開春,大半年光陰,

鹽袋售罄。

這一路風塵僕僕,披星戴月,榮姝帶着一幫傭工,夙興夜寐,慘淡經營。

等到年終一盤點,鹽業暴利,收益七倍,拋開稅收,還剩一百萬有餘,這生意做得比其他鹽商還漂亮!

榮姝點了銀子淡淡一笑,本人說話算數,說賺一百萬,就得一百萬!

一幫人對榮姝瘋狂崇拜。果兒更是悲喜交集,原來夫人竟然是這般能幹的人,當初在侯府,為這老太爺出殯的三萬兩銀子,一幫孝子賢孫哭的比唱的還好聽,卻沒有人一個人拿出錢,最後還是夫人出來理喪事。但夫人提及坐吃山空不是辦法,要重新出來做生意時,陸清遠卻頭一個反對,說她“有傷清貴辱沒門楣”,現在想來,明明是侯府怕夫人真賺了錢,手段多場面廣就無法控制。

這麼一想,她由衷的為榮姝感到憋屈。她跟着榮姝奔波,辛苦自然是有的,卻也漲了不少見識。

夫人說“小小一顆鹽關係千千萬萬人家的飯碗,誰能離得了它呢?年成不好的時候,民食皆淡,就是說鹽太貴了,或太稀缺了,人們吃不起,所以飯都淡了。這是商人的一大作用,既能溝通有無,又因逐利改變供需關係,調節市價。所以雖然商人地位總是不高,但他們其實是社會運轉中不可或缺的一環。”

侯爺以前總嘲諷夫人算盤成精,但她知道夫人富有遠見,還是個頂頂好的人,她見到了那些吃不起鹽的人家,因為長期缺鹽,人臉都是腫的。每每這時,夫人都會招他們幹活,或挑擔或押車,或照顧騾馬,到時候以結算工錢的名義送給他們許多鹽。

夫人是天底下最勤奮能幹又最善良正直的女子,可惜了陸侯爺眼瞎不知道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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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改命了(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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