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

檢票后往裏直走的右邊第三扇門是五號觀影廳,往裏走，座位是第七排18號和19號的正中央位置，是在網絡訂票時會顯示“最佳觀影位置”提示的位置,是純奈換了好幾家影院后才買到的位置。

她和征此時正坐在這兩個位置上。

巨大的屏幕開始播放廣告，周圍的光線暗了下來，人聲也漸漸安靜。

純奈戴上3D眼鏡望向屏幕,可能是因為她的右手邊坐着征，這一次她花了三分鐘將自己的注意力完全轉移到屏幕上。可是，漸漸的,眼裏的畫面開始模糊。

是因為3D眼鏡沒擦乾淨？不是。她在昨晚在公寓裏擦了很久，還小心做了保養,包括現在借給征戴得那支。

是眼睛不習慣？可能還沒適應……意識開始模糊后，感覺到稍微有點冷，但是很快就暖和起來了，純奈很安心的放任自己的意識墜入黑暗中,為什麼安心呢？這個疑惑一閃而過。隨後，昨夜未眠的疲倦身體、情緒波動劇烈的精神狀態，都平順的開始休憩。

是不是忘了點什麼？

不知道。

等醒來后再說吧,她只稍微睡一下,就一下下。

在半夢半醒間,純奈有種錯覺，彷彿深冬時節的早晨躺在溫暖被窩裏的幸福感，真好啊,想要一直這樣子下去……

“純奈。”有人叫她的名字。

“純奈。”是誰？好近又好像很遙遠傳來的聲音，很溫柔呢。

“忍足純奈。”

純奈睜開了眼睛。

誒？這裏是哪裏？好像是一間教室,純奈茫然環顧四周。

遠處傳來體育部練習的聲音,舒服的風從窗戶吹了進來,吹起白色的窗帘飛揚。日光斜斜投在寫滿英文板書的黑板上，擺放整齊的課桌椅被拉出細長的陰影投在地上，這是放學后的教室。

除了她，整個教室空無一人。

她怎麼在這裏？

誒？她怎麼穿着……校服？純奈低頭一看，發現自己明顯穿着學生的校服，既不是冰帝的西裝校服，也不是誠凜的水手校服，而是一個陌生又眼熟的校服。

在哪裏見過呢？對了！這是帝光國中的女生校服！她曾經見五月穿過！

“咔啦。”教室的門被打開了。

純奈看去，看到穿着帝光國中校服的赤司走了進來。

“征！”純奈的眼睛閃閃發光。

“征？”赤司腳步頓了頓，看了看周圍卻沒有發現其他人，“忍足君，你是在叫我嗎？”

“誒？忍足君？征、不，赤司，我是在叫你。”為什麼叫她忍足君？

“忍足君一直稱呼我‘赤司君’，突然叫我‘征’，我嚇了一跳。畢竟，雖然我們是同班同學，但基本沒怎麼說過話。”赤司的笑容禮貌和煦又疏離，眼底的情緒淡淡。

“……”純奈一直很好奇，為什麼五月會有些畏懼溫柔的征？為什麼五月會說征讓其他女性不敢接近？現在，她知道了。

“失禮了。”赤司說了一句，拉開純奈鄰桌的椅子坐下，從書包里拿出筆記本寫了起來。一分鐘后，他看都沒看純奈一眼，“忍足君，我在做學生會的工作，需要一個身心都能夠安靜的環境，你打擾到我了。”

“……對不起。”原來，被征拒絕靠近這件事這麼可怕。純奈愣愣地收回盯着對方的視線。

她低頭望着課桌上的紙張，放在膝蓋上的雙手不知不覺間緊緊揪着裙擺，用力到指尖泛白。征的眼神彷彿在看……陌生人，他的表情和話語無一不在表明禮貌卻疏遠的態度，他依舊很帥氣很有魅力，但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拒絕靠近的氣息。

“太明顯了吧……”純奈小聲說道。

“忍足君似乎對我有意見？”赤司沒有停下手中的工作，視線也一直沒有離開筆記本。

“沒有，只是征、赤司君性格意外地尖銳呢。”有什麼從身體裏流出來，一滴，一滴落在課桌上的紙張上，暈開。

赤司手中的筆停了下來，他轉頭：“忍足君……”後面的話突然怎麼也說不出口，因為，他看到她哭了，哭了？

純奈已經很久沒有哭了，最近一次哭泣是什麼時候？是兩個月前看望尊哥和由美子姐姐兩歲大的女兒？是春天的時候和五月、春緋在公寓裏一起看電影？是上一次網球比賽輸給了南次郎叔叔？還是更早一點，在機場送別要去巴西的翔陽？

感動的、不甘的、不舍的……她也忘了，可是，這次是悲傷的哭泣呢。

征好像忘了她，這讓純奈很難受，難受到她快不能呼吸了。為什麼一直沒發現呢？原來征對待他人並不是一味的溫柔呢，是分對象、有節制的溫柔。為什麼她從來沒有發現？被晶瑩模糊的視野里，從旁邊伸出一隻修長拿着手帕的手掌。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但是光線太刺眼了，眼睛被刺眼到流淚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

“忍足君？”那隻拿着手帕的手晃了晃，提醒純奈接過去。

“我不是因為太陽刺眼才哭得啦，是因為你太冷漠了！嗚嗚嗚，你這個大壞蛋！我喜歡你啊！”純奈仰起頭，毫無遮掩地哭了起來，亞麻色的長發順着筆直優美的背部傾瀉而下，手指還揪着裙擺不放。

“抱歉，我目前沒有與人交往的打算。”

“嗚嗚嗚。”純奈哭得更大聲了。

“忍足君，你揪裙擺的動作請小一些，否則你要走光了。”

“走光就走光，不要你管啦！明明認識了五年，還成為了男女朋友，居然忘記我了！好過分！”

“……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請停止你的動作。”赤司伸手握住哭泣少女的手腕。好細……

仰頭大哭的純奈一愣，掉着淚珠子看向赤司。

“教室里現在沒有人不代表會一直沒人，再過十幾分鐘，結束社團活動的人說不定會回來教室，要是你現在的樣子被看到，會被襲擊得。”

“啊？”

“我沒有辦法回應你的感情……本來我是打算這麼說得。”赤司捉住那纖細得過分白皙柔嫩手腕，放在課桌上，又捉住另一手腕放在課桌上，接着從她的手臂間、胸前伸下去，將凌亂的裙擺拉好，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手，站好，對着純奈說道，“你哭起來的樣子讓人心煩意亂啊，卻又覺得很可愛，我還是第一次被女生觸動。”

純奈不敢置信地瞪圓眼睛，眼裏掉下來的淚珠也少了，軟綿綿的聲音沒有一點氣勢：“你、你、你這是性/騷/擾吧！你剛剛是不是摸我了！”

“沒有，我並沒有碰觸到你的肌膚，只是幫你整理裙擺。”

“是這樣沒錯，抱歉，是我情緒激動導致用詞不當，但是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怎麼可以什麼？”好心地接話。

“怎麼可以那麼親密啊！而且我說得性騷擾不止是動作，還有你的語言啊！你不是剛剛拒絕我了嗎？為什麼還要說我可愛！”純奈氣成河豚。

“因為你哭起來的樣子很好看？”

“Σ(°△°|||)︴！”純奈過於震驚眼淚都停下來了。

“因為你想要很兇卻軟綿綿的樣子很有趣？不過，我覺得還是前一個理由所佔的比重更多，因為我很喜歡看你哭，也產生了弄哭你的念頭。”

“嗝！”純奈震驚到打嗝。

“打嗝的樣子也很可愛，不過我還是更喜歡看你哭泣的樣子。”

“征，你是、是變態嗎？”純奈瑟瑟發抖。

“征，嗎？總覺得你在透過我看其他男人，讓人心情非常糟糕透了。好好看着我啊，我就站在你面前。”赤司俯身，在很近的距離停下來，抬手，帶有繭子的大拇指擦拭着那白皙細嫩肌膚上的淚，“還有，現在這個才叫摸你。”

“……”純奈直接死機。

“忍足君，你前面說我們認識了五年、是男女朋友是什麼意思？”赤司將純奈前桌的椅子移開，將自己的椅子搬過來放好，又拿過來筆和筆記本，坐下，與純奈相對而座。

“我、我做了個夢？”純奈不確定地說道，神情茫然恍惚，顯然還沒從剛才的衝擊中回過神來。啊啊啊！眼前這個超帥超A超愛進攻的男人是誰啊！

“你醒醒，我們同班三年，只是普通的同班同學。還是。”赤司停了停，望着眼前嬌小柔弱又甜美的女生，笑道，“你就這麼喜歡我？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幻想我們在交往？該不會連我們孩子的名字都取好了吧？”

“結婚什麼才沒有考慮呢！”純奈整張臉都紅透了。

“結婚？我可沒有說出這個詞彙，你怎麼突然提起這個，難道你還想像過和我結婚的場景？”

“……一點點而已。”純奈鎮定回答，卻忍不住心虛地移開視線→_→。

“是嗎？”

“是的(￣ε(#￣)！”

“這樣啊，那麼……”赤司用乾淨平穩的聲音訴說得話語，彷彿藏着能夠直直穿透別人內心的力量，“赤司純奈？”

純奈瞬間扭頭看向赤司，柔軟得跟小鹿一樣的眼眸已經亮了起來，比夏日夜空的繁星還要璀璨，裏面彷彿流淌着一片流光般的銀河，引人沉溺。

赤司被她這樣一看，喉嚨有些發緊。

“赤、赤司……純奈？”純奈的紅唇微微顫動，睫毛也如蝶翼一般輕輕顫動，超級動搖的模樣。

“忍足君，有沒有說過你很會撒嬌？”只是一個眼神就讓人心癢難耐，赤司突然想摸一摸她那雙會說甜言蜜言的眼睛。

“沒有撒嬌啦！”純奈從“赤司純奈”這個名字中回過神來，濕潤的眼眸惱羞成怒地瞪着赤司。

“又在撒嬌。”

“沒有啦！都說沒有了！我是在生氣氣！”誒，生氣氣是什麼鬼啊！

“哈哈哈哈哈哈，忍足君，你真可愛！”要是換做其他女生說這些話，他只會覺得無趣且浪費他的時間。但忍足君說得話，他只覺得可愛，眼前這個女生怎麼會這麼合他的胃口？“你再揪裙擺，我只能再次幫你整理了。”

純奈立馬放開裙擺，悄悄放在腿上的雙手抬起放在課桌上，手掌攤開，端端正正擺在赤司的筆記本前，嬌美無瑕的小臉彷彿寫滿了“我沒有揪裙擺了”、“我乖了我乖了”的字樣，一雙澄凈的眼眸怯怯望着對方。

赤司的身體一僵，很快恢復正常，啞聲：“忍足君，我剛才說過你這樣會被襲擊得，我說得人包括我自己。你要知道，現在這裏只有我們兩個人。”

“不會的！你才不是那種人！不要這樣子詆毀你自己啊！”純奈氣呼呼反駁，超生氣！

“……”怎麼辦？覺得她更可愛了，為他不平、為他生氣的樣子簡直可愛得讓他想將對方抱在懷裏。赤司忍住笑，緩聲，“那你夢裏的我是什麼樣子的？”

“超級帥氣！超級可靠！超級溫柔！超級親切！不會說奇奇怪怪的話！”純奈瞪了赤司一眼（赤司：她是在勾引我嗎？），繼續說道，“非常講禮儀！別說兩個人在教室里了，連和我兩個人在我的卧室里，他都不會動我一根手指頭！”

“你夢裏的我是性/無能嗎？”

“……”純奈獃滯。嬌美小臉上的緋紅順着優美的脖頸往下蔓延，領口處的白嫩肌膚都染上緋紅，小巧可愛耳廓的也是，她紅得似乎整個人都要冒煙。

“可能我們以前沒怎麼說過話，讓你有所誤會，但是我的身體很健康，心理也一樣的健康，我是個身心都十分健康的男人。”不知道為什麼，在現在的忍足君面前，他什麼心裏話都能說出口。

“不、不用特意解釋啦！我、我知道你很、很健康，我沒有懷疑過你、你……有問題啦！”純奈說話都不利索了，眼神閃躲着不敢看對方，放在課桌上的雙手一點一點地握成拳頭，鞋子裏的腳指頭都因為羞恥心炸裂蜷縮在一起。

“你怎麼這麼篤定？”

“……”這叫她怎麼回答？

“你夢裏試過？”

“我有看你的年度身體檢查報告啦！因為我們是一起去醫院檢查，所以我每年都會看得！赤司征十郎，你再說這種話我咬你哦！”超凶的話語由純奈軟糯的聲音說出來，只剩下撒嬌，讓人不禁想逗她，也讓人嘗一口那雙水潤嫩紅的唇。

“嗯，你咬吧。”赤司伸出手，還很貼心的將袖子捲起來，露出肌肉線條漂亮的小臂。

“……”純奈咬着唇，眼裏有晶瑩搖搖欲墜。

“噗。”赤司忍不住笑了，他今天笑得比這一年笑得還多。要不要再壞心眼一點，乾脆讓她哭出來？還挺想看得，“我是讓你咬我，你咬自己做什麼？”

“你、你不要看我啦！”純奈慌亂地低頭，避開那雙透着尖銳侵略感的眼睛，幾乎將腦袋埋進胸里。

“忍足君，眼下的情況可不適合火上加油，請你可以停止撩我的動作。”赤司的視線停在她身前的曲線上，停了兩秒，平靜地移開。之前都沒注意到，她身材這麼好，他又想起社團里的某位經理，現在的國中生髮育都這麼好嗎？雖然敦的身高的確不是一般國中生的發育水準。

“撩你？”純奈抬頭，茫然困惑望着對方。

“是的。”真是個危險的女人啊……赤司看了純奈一眼，再看一眼，又看了一眼，嗯，也是非常甜美可口的女人。

“你看哪裏啊！色狼！”純奈捂着胸身體往後仰，聲音里都染上了哭腔。

“抱歉，不由自主的就。”赤司垂下目光道歉，語氣淡淡，卻是他人生第一次認真的對同齡人道歉。糟糕，他喜歡這種類型的女生嗎？抬眼看純奈，仔細打量着對方，嗯，連根頭髮絲都長在他心坎上，太和他胃口了！

“不由自主？難道你平常經常偷看女生胸部嗎！”純奈卻炸了！

“怎麼可能！”赤司不淡定了，左眼都急出橙色，“其他女生我根本不關注好嗎！有那個時間還不如去打球！就算脫光了站在我面前，我都不會多看一眼！”

“脫光？”純奈突然平靜下來。

“怎、怎麼了？”他為什麼心裏有點怕怕？

“誰啊？聽你的話，顯然是有人這麼做過呢。”純奈笑眯眯，懷疑的小眼神盯在赤司身上，超用力盯~

赤司如坐針氈，頭皮發麻，天知道他面對他家公司里的那群老狐狸理事，都沒這麼心慌過！居然有種現在不老實交代向她交代，就會很慘的不祥預感！他乾巴巴道：“我打開門就在裏面了，但是！我一秒都沒多待就關門離開了！”

“你看到了？”

“……我的視力比較優秀。”

“哦QAQ。”

“你不要哭啊！即使看到了，我也完全沒有感覺！一絲一毫都沒有！”

“我沒哭！沒、沒有！嗚嗚嗚，我沒有哭！嗚嗚……我、沒有哭〒▽〒。”

“……”你哭得很大聲啊！你這樣明目張胆地說謊好嗎？現在梨花帶雨的人是誰啊？忍足君哭得那麼好看，赤司卻不想再看了，他要得不是這樣的哭泣啊！抑制住無由來的煩躁和心疼，他控制不住地高聲，“我真的對其他女生沒有感覺！沒有！”不要哭了好不好？為什麼要哭啊？我以後只看你好不好？

“嗚嗚嗚，一個、一個青春期的男孩子怎麼會、會連一絲一毫想、想看得念頭都沒有？你該不會真的、真的不行吧？”純奈抽抽噎噎，不斷用兩邊的手掌心去擦掉落的眼珠，顯然十分擔憂和傷心。

赤司：“……”

赤司拳頭硬了，額頭青筋凸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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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愛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