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六章 金烏歸
「還有一件事，我這次等您，是為了那枚火珠。」
直到他們再次站到了嶙峋石像的路口，芭蕉雨才說明了來意。
他的人生並非全部為了寧然，但能幫助到救命恩人，是他存在的意義之一。
輕聲嘆息，寧然看着眼熟的雕像們，低聲問道。
「如何解決？」
「金烏歸日。」
霎時間，寧然的眼睛睜大。
這門術法，有天分的凡人也難以掌握。最初見到這般秘術，是寧然在浮島降世前，從原來的大祭司那裏感受過的獨特力量。
它可以鑽入旁人的體內，將其能量吸引、轉變，帶出屬於金烏的火焰。
隨着寧然成神的時間增長，他也愈發感覺到金烏歸日那恐怖的、似乎沒有盡頭的上限。
能夠強制奪取他人力量，為己所用，亦可對整個世界！
「能成？」
「未來的您親口告訴我，一定能成。他要我一句口信，說，繩鋸木斷，水滴石穿。」
「現在就穿？」
「現在就穿。」
抬頭望向道路的盡頭，寧然只看到了一片迷霧。
或許還要走上許久，他才能看到下一輪紅日冉冉升起。
「好。」
胸膛挺直，寧然將手臂舒展。他以人身前行，自然要用人身析出金烏歸日的法門，用來測試。
右手橫在胸口，食指在空中畫出了完美的一道圓弧。
白色的火焰線條緩緩浮現。
「金烏歸日·定規圖。」
隨着手指頭的余勁兒快速連結到圓線的末尾，這根懸空的白色火線外逐漸生出了外擴的圓線，斷斷續續組成了類似於同心圓的構造。
五息后，白線上湧出了紙片薄的火焰，向下蔓延。
火焰的瀑布中，鑽出了許多小巧的、尖頭上帶着一點紅意的白色結晶。
平日的戰鬥中，旁人防得緊，再加上施術的時間較長，寧然肯定不大樂意用。
與此同時，那枚被解除一半封印的火珠從他的胸口處飛了出來。
「能成？」
「能成。」
能夠融入他人體內的晶體在寧然的操控下緩緩推了出去。
在二人的註釋下，那些結晶剛一碰到，就在表面產生了裂痕、崩碎。
神火珠似乎看穿了寧然的來意，迅速展開了保護！
半個時辰后，面無表情的寧然直接捏碎了身前的火焰圓環，一擊沖拳將火珠砸得飛了出去，轟入地面。
「芭蕉雨。」
「您說。」
「我有沒有告訴你，怎麼用金烏歸日侵入其中？貌似這麼多年，只有它會提供我修行的力量，反向吸收我火焰的次數，寥寥無幾。」
「您沒有告訴我具體的方法，只是……比較得意自己的靈機一動。」
芭蕉雨的‘安慰，並沒有實質效果。
與之相反，寧然能夠理解自己的一切行為，卻還是被未來的自己所賣的關子氣得跺腳。
大地震顫，路邊的石像們緩緩開眼，他才停下了泄怒的動作。
寧然乾咳兩聲，他假裝無事發生，理了理有些散亂的赤紅衣袍。
「繼續吧。」
一邊走，一邊思考。
他帶着火珠觀看了每一座古老的神像，看着他們身上的裂隙，若有所思。
終於在走到第十天的時候，猛地找到了辦法。
「芭蕉雨，你先躲遠點。」
老人找了張嘴，他有許多話想和寧然再聊一聊，可惜在對方靈光乍現的這一刻，他停留在此段時間內的機會，也剩餘不多了。
「是。」
這十幾天的陪伴，本就是他的奢求。
想到第七次找到寧然的終結，想到寧然第一次見到自己時的緊急，芭蕉雨深吸一口氣，深深鞠躬。
「寧然大人，我，我……」
「你小心點，可別被火焰給燎到了。那邊，你去那邊站一下好了，馬上得出結論后再說。」
「是。」
芭蕉雨倒退着離去，他的眼睛始終注視着寧然，沒有任何的眨動。
他的一生遇到過許多人，有好人，有壞人，有緣定之人，也有萍水相逢之人。
來來往往，他最感激也最放不下的，就是寧然。
每一次相遇，他就更加接近生命的終點！
「我要走了，寧然大人。幾十年後的未來，我們在您的過去，在冥島上相見吧。」
老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向上抬升火珠的寧然，身體如同風沙，在一點一點消散。
反觀寧然，他將赤紅的火焰包裹在神火珠上，越積越多，宛如一輪紅日，緩緩上升。
這太陽飛過了山谷，高高掛在中天界的混沌天空之上。
「你不想讓我進去，又想讓我吸收你的力量？得，那就讓我來承擔！」
狂笑中，寧然瘋狂吸取着粗糙火珠上的古老能量。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火珠表層的物質受人蠶食，露出一層又一層嶄新的鮮艷色彩。
「全都給我，都給我！」
今日今日，身為火神的寧然在吸收能量的層次上，要遠超過去的自己數萬倍。
原本需要喝上千萬次的水，如今只需要飲用數千次，便能實現！
火珠越來越小。
恐怖的太陽照耀在這方世界，而芭蕉雨受時空詛咒退去的影響，也悄然附着在了此時此刻。
未來的紅日，於是乎出現在了過去之寧然趕路的路上！
只是灶火神沉迷於自己的試驗，沒有加以聯想。
他將吸收的火焰為己所用，身形也隨之暴漲，越變越大。
九尾的狐狸，在烈焰中捧起了‘太陽，。
直到他吸收到最接近內核的時候，火眼金睛的狐狸張開足以吞天的大口，將其吞了下去。
光芒暗淡，天地間唯有寧然的火焰照亮。
「要來咯！」
寧然釋放出的赤紅火焰，在體內轉化出的白色火焰，一齊噴向了小小的一粒火珠胚子。它的外殼上隨即纏繞了許多光芒，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漩渦。
壓縮，不停向內壓縮。
在凡人時期的戰場上，寧然就掌握了壓縮火焰爆炸的方法，形成了拿手的穿甲火雨，和隕火流星。
而現在，只會更強！
火狐的體型逐漸縮減，而一輪纏繞着白色火環的紅日，也在劇烈收縮。
懸空的寧然雙手固定住同樣懸空的全新火珠，手臂不住地顫動。
他能感受到內核中傳來的憤怒，猶如火山爆發。
「喂，你這老狐狸，很想佔據我的身體，對吧？我已經用盡了畢生所學，一會兒和你抗衡的時候，可要手下留情啊？」
說話間，寧然主動捅破了最後一層窗戶紙。
腦海中轟鳴一聲，寧然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能看到的，是群星散發出的微弱光亮，和幾顆辰星所展示的耀眼光芒。
「你，膽敢違抗神的旨意？」
雄渾且帶有迴響的聲音由遠及近，頃刻間摧毀了全部的星光。
在黑暗中露出部分輪廓的虛影，依稀能夠辨認出狐狸的形象。
「喂，你的頭上應該還有什麼造物主吧？他要是對你這麼不客氣，你會不會不爽？」
面對質疑，寧然毫不留情地還嘴說道。
「造物主？呵呵，世界是我們在嬉笑打鬧中誕生的世界，只要我願意，整個宇宙都將迎來爆炸后的湮滅。」
「全都炸了，那你未來玩啥？」
「哼，多嘴。」
一陣波動瞬間傳來，寧然只覺得身處於異界的‘自己，一下子動彈不得，僵硬地定在原地。
他能感受到，對方的渴望，和對自己的侵襲。
好在他提前做了準備。
現實世界裏，懸空的寧然依舊拼盡全力，壓制住火珠的顫動。
胳膊上的青筋暴起，裏面流淌的，是純凈的火焰之力。
「相信我們……」
臨行前，女媧曾說過的話在腦海中回蕩。
眼看自己即將脫力，他小心翼翼地降落在地面，待完全接觸到被自己踏出火焰腳印的石板地面時，怒吼道。
「大地！借我力量！」
胸口的玉石圓環散發出光亮，在寧然的體表嵌入一層合身的石甲。
狐狸的面具，紅黃白的配色，貼身且流暢。
「嗡……」
一路走來，那些大小種族不一的石像們，在同一時間睜開了神之眼。
獨眼也好，八眼也罷，他們邁開大步，將身體的某一部分插入了附近的地下。
土石崩裂，四方裂痕匯聚於一處，在寧然的腳下托起了神山！
「咚！噠噠。咚！噠噠噠……」
不知從何而來的鼓聲在中天界的空氣與大地中激蕩，眾土神以不同的姿勢起舞，共同為寧然祈福。
匯聚了三萬土石神靈的力量，全部傾注在了寧然的體表！
至高火神的霸氣被完全阻隔，也是在這一時間，寧然抬手劃出了一道小小的圓圈。
金烏歸日的秘法，盡數打在了火珠的內核！
「去！！」
聲勢浩大，寧然感受到了從未體驗過的快感。
他汲取的力量彷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全力對抗着火珠反撲的同時，將後者徹底壓制。
那一縷分魂，那無匹的支配，盡數倒下。
「來！！」
隨着灶火之神的呼喝，有金色的火焰烏鴉從壓縮到極致的火珠中飛出，沒入了寧然的體內。
四肢百骸的力量，為此增強到了極點。
上天界中。
關押鍾黎捷的古塔內，側卧在地的火馬微微轉頭看向下方。
他能感應到，火珠瞬間的爆開。
女媧的靈魂鑽出石台，雙手交錯相握，看向了曾經的敵對之人。
「可惜？」
「不可惜，像他這樣的聖子，還有千千萬萬。不過，脫穎而出的寧然會留下怎樣精彩的一筆，我會駐足觀看。」
鍾黎捷的腦袋漸漸停止燃燒，露出了一枚相似的火珠。
隨着他的意念一動，受至高火神掌控的火焰圓球轟然破碎，湮滅在了土神的領域之內。
「我的職責，是全力守護浮島。過去未來，不曾動搖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