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我們犧牲了愛情

“當時，季楊跟我說，她現在的狀況很差，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行為，她說好幾次都有傷害你的衝動。”

許哲凱目光注視着前方，繼續回憶着。

“真的是這樣的話，為什麼不報警？”

我問。

“依一，你以為我沒想過嗎？”許哲凱轉過頭來，看着我，微笑了一下，接著說：

“可是，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會動手，報警了怎麼說？證據呢？何況，當時季楊跟我說的是‘她寧可親手毀掉你，然後再自殺，也不會讓你擁有我。’”

我心裏一緊，睜大雙眼，看着許哲凱，確認他不是在開玩笑。

“什麼？你說什麼？季楊居然說過這樣的話？”

“事實上，她不光說過，她還差一點真的做到了。”

許哲凱幽幽地說。

我更加震驚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許哲凱，半天說不出來話。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大三上學期的時候，有一段時間，我比過去都黏着你，其實，就是那段時間之前，差點兒發生意外。”

聽了許哲凱的話，我努力地回憶着大三上學期的事情，的確，跟過去相比，那時候他的確是很黏着我，每天一定要在寢室樓下等我一起走，我有課的時候，他一定要送我到教室，如果他恰巧沒有課，就會坐在我旁邊陪着我上課，然後一起吃飯、去圖書館，晚上再把我送回寢室。

那段時間，我們倆除了晚上睡覺之外，基本上是形影不離，郁涵和劉珈還曾經取笑過我和許哲凱是連體嬰。我當時只是覺得有許哲凱陪在身邊很開心，能天天看見他，我覺得很幸福，沒有想其他的事情，而我也沒有注意他有什麼異常。那麼，當初，到底怎麼了呢？

我看着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有一次，你在我們班門口等我下課，就在我馬上要走出教室的時候，季楊從我身邊飛快地走過去，我無意中，看見她的手裏居然捏着一把水果刀，我當時嚇壞了，一下子把她拽到一邊，問她想要幹什麼，她當時只是笑，你可能永遠也不會見到那種無聲的笑，笑得你毛骨悚然，我永遠也忘不了她當時的樣子，最後，她撂給我一句話‘許哲凱，你不可能二十四小時都陪在沈依一身邊，而我隨時都可能出手。’當天，她雖然收起了刀，沒有做出過激的行為，但是她的眼神和笑我一直都記着，而當我們走出教室的時候，你一臉燦爛地向我走來，我一下子把你摟進懷裏，心裏非常的后怕，可能這些事情你都記不太清楚了，可能當時，你只是覺得那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擁抱，但是對於我來說，卻是劫後餘生。”

我感覺自己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心臟也在狂跳，我實在是不敢相信，當初，在我認為自己身邊的一切都美好的不得了時，居然還有這樣驚心動魄的時刻存在，而那個我早已沒有了印象的擁抱背後，卻有着這樣驚悚的故事。

我坐在長椅上，大腦在飛速旋轉，拚命地回憶大三上學期的一幕又一幕，但是，關於這些恐怖的情節，我真的一點兒印象都沒有，我所能記起的都是和許哲凱在一起的所有幸福瞬間，誰知道，這幸福的背後卻是許哲凱無數個提心弔膽的瞬間。

“我怎麼一點兒都沒有感覺到這些事情？你怎麼一點兒都沒和我透露？”

我看着許哲凱，輕聲問。

他苦笑了一下，說：

“我和你說了，只會增加你的恐懼，何況，我也不知道季楊到底會不會真的如她說的那樣做出極端手段，我不想破壞你快樂幸福的生活，就只能盡自己的能力保護着你。”

“那後來呢？你不會因為這個不確定的危險就和我分開，向她妥協了吧？”

“後來，大三上學期的假期，我接到了季楊媽媽的電話，她跟我說季楊自殺了。”

“什麼？！”

“季楊吃了安眠藥，還好，發現的早，及時送到醫院洗了胃，那時候她父母才知道季楊的病情已經從高中時候的輕度抑鬱發展到那麼嚴重的地步了。季楊當時跟他們坦白，說她是因為喜歡我而得不到，覺得自己十分地挫敗，已經有過自殘的行為，還有傷害別人的念頭。她也跟她父母說，沒有我，看不到我，她可能活不下去。”

“所以，她父母就向你求救？”

我問。

“對，當時她父母也是沒有辦法，雖然之前他們一直很強勢，但是，看着自己女兒當時那個狀況，哪家的父母不會心疼。季楊的媽媽給我打了電話，說是要約我談談。她媽媽問我能不能暫時陪季楊一段時間，我當時直接告訴她，不可能，還告訴了她媽媽，季楊曾經想要傷害你的行為。我跟她媽媽說，實在不行，可以幫季楊辦理休學，去看心理醫生，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幫她這個忙。

她媽媽當時很傷心，說季楊根本不配合心理醫生的治療，醫生也沒有辦法，只是建議他們找能和她說上話的人先讓她的情緒平復下來，再做下一步打算。而季楊也說過，如果讓她休學去治療，她就會想盡辦法去死，而她也真的做的出來。”

“所以呢？你就答應了她媽媽幫季楊康復？”

我看着許哲凱說，雖然我的語氣很平靜，但是在他整個的講述過程中，我的心早已掀起狂濤巨浪，我從來不知道，當年那平靜而幸福的生活里，還有這樣一段讓人匪夷所思的故事。

“我當時跟她媽媽說，自己無能為力，這不是我能幫得了的，還告訴她，我已經有女朋友了，不可能陪在季楊身邊，讓她還是找專業的醫生進行治療吧。如果再糾纏我，我就直接報警，或者向系裏說明情況。”

許哲凱說的也正是我所想的，他當時完全可以這麼做，可是，為什麼還會有後面的事情呢。

“可是，你知道嗎，依一，當時她媽媽居然居然給我跪下了。”

說這話的時候，許哲凱欲言又止，糾結了半天，還是說了出來。

“啊？！”

我徹底呆住。

“我當時整個人的大腦一片空白，趕緊拽她起來，但是她媽媽就是不起來，哭着求我說千萬不要告訴系裏，更不要報警，不然季楊的名聲就完了，甚至學業也就此被影響，那樣的話，季楊就更活不下去了，季楊活不下去，她也沒法活了。她們這個家就徹底完了。她還說，季楊知道我畢業之後要去匹茲堡讀研，就也想和我一起去，她媽媽希望我能陪她一段時間，即使是不發展成男女朋友，就像是同學一般陪伴着也行。”

我半天沒有說話，季楊母女的行為無意於道德綁架，雖然，季楊的行為可恨又可憐，但是說到底，這跟許哲凱又有什麼關係呢，如果被季楊愛上，就是許哲凱的原罪，那許哲凱也未免太冤枉了吧，他從來都沒有給過季楊希望，可是，現在，因為不愛，因為疏離，也會被季楊母女找上，讓他承擔這本不屬於他的責任。

我將手從他掌中抽出，攬住他的胳膊，將頭輕輕靠在許哲凱的肩上，輕聲說：

“你當初，怎麼什麼都不肯和我說，這些事情，壓在你心裏，你該有多難過。”

說著說著，眼淚也從我的眼角滑落下來。許哲凱也將頭靠在我的頭上，柔聲說：

“那時候，你在準備着保研考試，正是關鍵時期，而且，我不知道季楊這件事什麼時候才能有個盡頭，不想讓你被牽扯進來，我怕有一些事情一旦說出來就失控了，當時我去看過季楊，她的狀態真的很差。還有就是，我真的不忍心打破你快樂平靜的生活，另外就是，季楊的父母希望我能幫季楊保守這個秘密，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

“你就那麼心軟地答應照顧季楊，然後狠心地跟我分手了嗎？”

除了心疼許哲凱，我的心裏還是十分委屈，因為在整個事件中，我是唯一被蒙在鼓裏的，我被分手，被隱瞞，直到十年後才有機會知道當年的這一切，如果說許哲凱不忍心看季楊那個樣子，他又怎麼忍心傷害我，還不告訴我。

“依一，對不起，我承認，我真的很殘忍，我為了一個不相關的人的生活和前途，讓你這麼傷心，但是，我也真的沒有別的辦法，我一方面我不忍心讓季楊因為這件事永遠背着壞名聲，影響了學業是小事，要是她真的因此而自殺，我恐怕也會自責一輩子。另外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真的害怕，害怕下學期開學后，季楊一衝動，真的對你造成無法扭轉的傷害，魚死網破的事情，當時的她是乾的出來的，我不能拿你的性命開玩笑。你說我傻也好，懦弱也好，但是，關心則亂，我實在是沒有辦法面對你有可能被季楊傷害這個情況。我寧可暫時離開你，也不想永遠失去你。”

“暫時離開？你當時想的是暫時分手，不是永遠，對嗎？”

我敏感地捕捉到他話語中的信息，坐直了身體，看着他問。

“沒錯兒，當時我想的是，暫時離開你，答應季楊媽媽，陪在季楊身邊，平復她的情緒，幫她逐漸恢復正常，等她恢復之後，我就可以重新回到你的身邊。現在看來，我那時實在是天真的不得了，我也低估了季楊的病情，沒有想到直到大學畢業，她和我一起出了國，病情雖然稍微好轉一些，但還是沒有徹底恢復。一拖就拖了好幾年。”

“如果，季楊永遠也好不了了，你難道永遠不來找我了？”

我看着許哲凱，認真地問。

“你猜呢？”

許哲凱忽然笑了一下，語氣輕鬆的反問我。

“肯定會，說不定季楊的事兒就是個借口，你當時就是不愛我了，想找個理由和我分開。”

我笑着看着他。

許哲凱也是一愣，然後無奈地笑着說：

“依一，你要是真是這麼認為的話，我還有你，當初的犧牲就都白費了。”

我看着許哲凱灼灼的目光，心裏一動。

是啊，犧牲，為了季楊，我和許哲凱犧牲掉了我們當初完美的愛情，雖然，我是被動的，不知情的，這麼多年來，我都是以被分手的受害者身份自居的，但是，現在想想，許哲凱當初做了那個決定的時候，應該比我還要糾結和痛苦吧，真的很難想像，那些個日子他是怎樣過來的。

“對不起，我不該這麼說。”

我輕聲說。

“沒什麼，都過去了。”

許哲凱看着我，一臉溫柔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