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后閑得很3
宮務因為周茗不接手,仍由淑妃把持,她懷象好,見祁毓寧沒有再提起索性也當不知道,打理宮務累雖累,卻能安插自已的人,朝陽宮和長樂宮宛如兩個鐵桶,其他地方卻不盡然。
轉眼,簡若珺懷胎十月,一朝分娩,難產了。
孩子大,盆骨小,足足疼了三天,二皇子才生出來,哭的聲音比小貓大不了多少,簡若珺為了生二皇子,氣血兩虧,幸而有御醫盯着,才把人救回來。
中宮嫡子誕生,本該闔宮慶賀,可御醫說二皇子太弱,要細心照料,光不能的事就羅列了好一大串。
以至二皇子出世,除了大赦天下,闔宮賞賜,洗三滿月一律未辦。
淑妃趁此時機安插了人手,在簡若珺既然滿月時,以身體笨重,於六宮事務上力有未逮,交還六宮權力,簡若珺雖然還未恢復,因着對淑妃的難處感同身受,遂同意了。
一心分兩用,加上身體恢復情況不好,又有兩個孕婦扎在心裏,簡若珺不知不覺有點產後抑鬱,她不敢和祁毓寧抱怨,怕傷了夫妻情份,唯有得空帶着二皇子去永壽宮給太后請安時哭訴一番。
太后見她懷孕之前容色嬌艷,現如今竟憔悴至此,屢勸無果,便使人去長春宮召了周茗。
兩姐妹見面,周茗神色平靜無比,照規矩一一見禮,坐在旁邊的簡若珺見這個妹妹竟比之前更加沉穩,居移氣,養移體,興許時禮佛抄經日久,身上也帶了股讓人平和的氣質,連帶着,眉眼更為出色了。
她眸光微閃,傷心道道:“妹妹對我行此大禮,心中還怨怪我呢。”
太后見狀,原對周茗生出的好感消了兩分,道:“你與珺兒倒底是親姐妹,同出簡家,本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現在珺兒分,身乏術,賢妃你不想着幫扶一二,還惹她傷心,你是怎麼做妹妹的,又是怎麼為一宮之主的。”
“姑母,您莫要說嫻妹妹了,當年之時本就是我的錯,她心中有怨也是應該,二皇子體弱,興許就是上蒼懲罰於我……”
“你呀,可不許亂說……”太后見弱不勝衣的簡若珺,心裏也膩歪,可這是自己親侄女兒,又是兒子要死要活求娶的,除了讓她立起來,又有什麼辦法。
周茗見兩人叭叭完,道:“臣妾一心禮佛,還累得太後娘娘特意召來訓誡,是臣妾之錯,不知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吩咐,臣妾的法華經還有半闕未抄完,耽擱時間長了,怕佛祖怪罪。”
“你!”太后氣極,道:“身為一宮主位,哪有禮佛抄經的道理,大皇子身體健康,你合該擔起宮務,為珺兒分憂才是!”
“淑妃妹妹雙身子都能處理宮務,皇後娘娘喜得麟兒,聽聞聖上正在為二皇子擇字取名,日後得封太子,水道渠成,喜上加喜,又有什麼憂慮之事需要臣妾分擔?”周茗疑惑道。
簡若珺聞言,一臉自責:“怪我,大皇子的名字這事本該本宮向皇上提的,只是懷孕生產,諸事繁雜,一時竟忘了,妹妹惱我也是應該,只是,為了大皇子安全記,你也該上心,畢竟前頭淑妃掌權幾個月,又懷有身孕,哎……”這一嘆,好似怕淑妃掌權時佈置了手段會對大皇子不利一般。
周茗忽然一笑,帶着點莫名的意味,道:“皇後娘娘還不知道么,皇上有心廣選妃嬪,倒時候納兩位出自簪纓世族家的貴女,封為貴妃、德妃,分六宮之權才是明正言順,後宮中太后、皇后都是簡家人,協理六宮的還是簡氏女,這……未免太扎眼了。”
太后聞言一驚,周茗的話如醍醐灌頂,後宮中已有簡家出的皇后,還有賢妃,連現在唯二的兩名皇子都有簡家血脈,再讓賢妃協理宮務,的確有一家獨大的嫌疑。
她看向周茗的眼神帶了審度,雖然是庶女出身,倒底是當了皇子妃的人,政治敏感還是有的。
反觀簡若珺,一臉不可置信,喃喃道:“皇上……要選妃……”
太后心底更膩歪了,周茗略顯悵然地道:“是呀,先皇的孝期已過,後宮中妃嬪得臉的也就五指之數,蕭、黎兩候府都有待嫁之女,三品大員家算一算,也有好幾個滿了十五,還有守邊大將,封疆大吏……更何況現在後宮空虛。”
簡若珺閉了下眼,再睜開,神色平靜下來,只是緊握帕子的手看出她內心的掙扎,她笑道:“妹妹不提醒,本宮都要忘了,姑母,想來朝中已有建議選秀的摺子,臣妾竟一點不知,失職至此……”
“好了,現在曉得也不算晚。”太后溫和地說著,彷彿一把刀又捅在了簡若珺心中。
原來,在姑母眼中,她真的是失職了。
簡若珺心中悶得難受,當初說好夫妻一體的夫君,當初說待她如親女的姑母,說這話的情景彷彿猶在眼前,現在呢,一個有意欺騙,一個心生不滿……
皇后落寞地帶着二皇子回朝陽宮了,太后嘆了口氣,珺兒雖然純善,有赤子之心,卻不適合宮中爾虞我詐,當年不是兒子以死相逼,她斷不會同意珺兒入宮的。
她心中不由將賢妃近來的應對細細琢磨,現在才驚覺,她能忍妻貶妾之辱,拿得起亦放得下,不正說明她心性異於常人,既然賢妃不想露於人前,何不讓她暗中為皇后保駕護航,皇后可以仁德,可以良善,但後宮暗流不斷,需有人手染鮮血,賢妃……似乎是絕佳人選!
太后心中的算計周茗尚不知曉,只是回了長樂宮抄完了法華經,去朝陽宮用晚膳的祁毓寧氣勢洶洶而來,甩下一干請安行禮的宮人,直撞入內堂,見周茗正在凈手,桌上已經擺好飯菜,他心中無名火起,一揮袖把飯菜噼里啪啦全掃在地上,然後大步流星而來,揚起手掌就朝周茗摑去!
出乎意料的,巴掌聲並未響起,只見周茗輕輕鬆鬆攔下了祁毓寧的胳膊。
“你這賤人,還敢還手!”祁毓寧怒火中燒,罵道。
周茗眉眼冷下來,捏着祁毓寧的手臂一推,這一下力道不小,祁毓寧被推得倒退數步,好容易穩住身形,瞠目結舌地看着周茗,一時之間不知該說什麼好。
“念你是初犯,便不與你計較,你若再敢出言不遜,動手動腳,別怪我不客氣!”冷言冷語冷着臉的周茗氣勢驚人,祁毓寧胸口一窒,眼前人模樣還是賢妃,可她的神情語氣卻半分不像,他心中驚駭,問道:“你是何人?”
周茗扯過帕子擦乾淨手上的水,笑道:“皇上這話問的好笑,臣妾是誰?臣妾不是簡若嫻,不是您三媒六聘,求先皇指婚的原配嫡妻嗎?”
祁毓寧看着周茗的眼神更詭異了,周茗卻不再理會她,優雅地坐回軟榻上。
嬋娟、素娥兩人不動聲色地往角落裏移了一下,在她們看來,就是皇上動手想打賢妃娘娘,可卻被娘娘輕輕擋下了,然後……他急了。
真是要死!
皇上連娘娘都打不過!
皇上這是不行啊!
祁毓寧仍在細細打量周茗,記憶里賢妃就是溫溫和和,就是以夫為天的性子,柔和嫻靜,可近三年,因為珺兒,他早已經對那段相敬如賓的夫妻情誼拋在腦後,否則那個曾經,他變了,所以,賢妃也變了。
“朕對你不住,但你不該在珺兒面前妄語,朕幾時說過要選秀?”見周茗在他的目光中還能一如既往的溫和平靜,祁毓寧壓下去的火又被拱起來了。
“太後娘娘有意讓臣妾接下宮權,概因後宮中沒有高位妃嬪能擔協理六宮之責,廣選妃嬪是為皇後娘娘減輕負擔,也是讓皇上能平衡前朝關係,一舉數得,皇上為何不願呢?”周茗拿帕子印了下嘴角,善解人意得很。
祁毓寧看着周茗,眸光微沉,道:“賢妃,你如今只是妃位,勸誡君上的話不該你說,你,這是越俎代庖了。”
“那,臣妾犯了如此大錯,皇上是要將臣妾貶入冷宮,還是褫奪位位?”
她一點都不帶怕的。
“放肆!”祁毓寧眸中已有凶光,他喝道:“你不過就是仗着珺兒妹妹的身份,不過是仗着大皇子母妃的身份,冒犯君上,膽大妄為,哪裏擔得起‘賢’之一字!來人……”
“皇後娘娘駕到!”一聲通傳,把祁毓寧即將說出的處罰攔在喉間,祁毓寧愕然回望,便見簡若珺被宮娥們簇擁而來,在亮如白晝的燭光之下,臉色卻顯的蒼白無比。
祁毓寧連忙迎上去,就想要握她的手,嘴上道:“珺兒,你怎麼……”
他話未說完,簡若珺攔住他的手,就要下跪,幸好被祁毓寧一把扶住,長樂宮中的侍從和隨她一起來的宮人們卻不得不齊齊跪伏在地,整個宮殿內外,只祁毓寧、簡若珺還站着。
你問周茗?她一直都坐着。
“皇后這是何意!”祁毓寧許是被簡若珺二話不說欲跪的動靜打了個措手不及,連愛稱也顧不上了。
簡若珺自責道:“皇上盛怒離開朝陽宮,讓臣妾深知自己失職,賢妃提醒臣妾,當記大功,臣妾向來是個聽風便是雨的性子,連第二天也等不急,便想着過來與賢妃商量選秀事宜,萬萬沒想到皇上也在長樂宮,臣妾自該請責。”
“你也要朕選妃?”祁毓寧臉上全是不可置信。
“充盈後宮,綿延子嗣,是為南朝百年計,自是應當。”簡若珺賢惠地道。
“好!”祁毓寧贊道:“好一個賢后,好一個賢妃,你二人真不愧為一府姐妹!”
怒聲說完,祁毓寧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