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第六章
何處正文6
火焰夜/總/會在休斯頓市區,距離此地大約40分鐘車程。而反/抗軍的所有大規模根據地都在像休斯頓這樣的大城市附近的一些小縣城和小城鎮中,這些地方有足以讓它們紮根的土壤。
這就是一副農村包圍城市的做派……當然,這也和大城市通常更加戒備森嚴和秩序井然有關。總體來說,這是一個很明智的決定,如果休斯頓的街頭有哪怕一個攝像頭被打掉了,恐怕都會引起極大的關注,但這裏不同。
根據靳一夢目測,在這個根據地里的反/抗軍戰士大約有300人左右。再過十幾分鐘,這些人就會前往休斯頓,與其他地區的反/抗軍匯合,然後沖向火焰夜/總/會與政/府官/員安全區。在此期間,休斯頓的地/下安全區(反/抗軍成員)則會為他們一路清理沿途的攝像頭,並提/供後勤服/務。
休斯頓本地以有色人種為主體的黑/幫在今夜遊盪於街頭,清掃那些清掃者,為起/義軍提/供一個乾淨的城市。
對,起/義,他們把今夜的武/裝暴/動定義為一場起/義。他們用美國曆/史上所有起/義的英雄來鼓勵自己,為自己和其他所有買不起高額安保服/務的人,爭取一個生存的權/利。
他們正打算去襲/擊火焰夜/總/會剩餘的那輛車,讓對方向這裏派出更多的武/裝力量,如果對方上當,他們就直接前往休斯頓。這幫人之前破/壞攝像頭也是出於這個目的,海靈頓與政/府的關係十分要好,他們不能肯定對方是否能借用政/府的監控頻道。
結果誰知道靳李二人橫空出世,把他們想乾的活兒給幹了……
但是無所謂,不論怎樣,襲/擊剩餘那輛車的事兒總歸得算上靳一夢一份了。那輛車中有四個候選者,不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靳一夢都得走一趟。他能借用反/抗軍的情報網和火力,同時他也必須杜絕那四個候選者與火焰夜/總/會合作的可能。
他最好在23:30之前搞定那幫候選者,否則位置公佈一出來,這個反/抗軍根據地十有八/九得曝光。所以他在把本市反/抗軍頭/目里昂叫過來之後,就十分乾脆地隨車離開了。
里昂是一個30歲左右的黑人青年,體格健碩,長相有點像威爾史密斯,在黑人里絕對稱得上英俊帥氣。他匆匆忙忙跳上了車廂:“你好,李,初次見面,我是里昂……”隨後他的臉色立即一變,“嘿,你這是想/做什麼?”
“關門,親愛的。”李/明夜微微一笑。她此刻仍然躺在摺疊床/上,身上蓋着一條毯子,但是毯子的邊緣卻伸出了一個黑/洞/洞的槍口,直指着里昂,“我的時間比較緊,但是據我觀察,你的時間更加緊迫,所以我需要增加一點說服力,僅此而已。”
里昂一手舉起作投降狀,另一隻手摸索過去把車廂門關上了。他警惕地盯着李/明夜,神色幾乎有點兒困惑:“你和靳不是一起的嗎?”
“暫時不是了,我有我自己的目的。”李/明夜非常輕/松地說道,“比如說……請你幫我個忙,用你們的情報網找到幾個人,然後把他們殺了。”
李/明夜為什麼要這麼急地撕/破臉?其原因非常簡單。
——“掐滅源頭”這個任務,雖說是她從靳一夢那裏共享來的任務,但是這個任務的完成條件……可並不是能由兩個人同時完成的。
達柯斯·海靈頓只有一個,如果靳一夢殺了這個人,李/明夜就任務失敗了,只有抹殺一個下場!
從這個任務的說明和內容可以看出,這個任務完全是一個個人任務,只能由單獨一人來完成。他們的結盟可沒有獲得系統的承認,任務雖說可以共享,卻無法同時完成。
目前靳一夢還沒發現這一點,但是要發現這一點並不難,只不過是個時間問題罷了。李/明夜並不能確定靳一夢什麼時候會發現這個矛盾,所以她最好在此之前將問題解決。
這個問題如何解決呢?
李/明夜很敏銳地從這個任務發佈的形式中,找到了一個有可能兩全的方法。
——既然支線任務的發佈可以改變主線任務的範圍限/制,那麼主線任務的完成,是否也有可能改變支線任務的完成條件呢?
主線任務要求候選者生存至明早七點,或者掙扎求存至剩餘三人……如果候選者只剩下三人,那麼斗獸場也沒有必要非得讓其中兩人針尖對麥芒。
李/明夜立刻查詢了一下斗獸場徽章,徽章給她的反饋是查詢此問題需要消耗1點試煉積分。這個回答毫無疑問就意味着“有門兒”。
於是李/明夜決定利/用反/抗軍去殺死其他正在滿城亂跑的候選者,同時讓靳一夢去殺死被俘虜的候選者,提前完成試煉任務。里昂是單獨來的,並且身上並沒有攜帶耳/機這一類實時通訊設備,這一點李/明夜在他上車時已經觀察過了,所以她立刻就做了一個決定。
——威脅里昂。
毫無疑問,這位當地反/抗軍組/織的頭/目現在是比較忙的,他即將起/義,顯然不會願意節外生枝。如果使用常規手段,李/明夜不論如何都不可能達到目的,所以她必須威脅,也只能威脅!
所有候選者都死/光了之後,如果任務變動如她所料,她有的是方法可以把這一段圓過去。如果任務不變,她和靳一夢依然只能活一個……她就挾持里昂離開,並在離開之後殺了他,反/抗軍有七成可能殺靳一夢泄憤。
“里昂先生,請不要懷疑我的決心。一個敢於撞裝甲車的女人,自然也是有開/槍的膽子的。”李/明夜笑盈盈地說道,“你讓人殺掉一些人,他們一死,我就放下槍。我們的目的仍然是一致的,你想毀滅火焰夜/總/會,我想和靳一起殺死達柯斯·海靈頓。這是一項很危險的行動,我們很有可能會死在休斯頓,所以我想要在我離開這裏之前了結我的所有事務。”
“你也想去休斯頓?”里昂如李/明夜所料地注意到了她的這句話。他顯然十分驚異,隨後他好像想起了什麼似的,盯住了李/明夜的槍口,“你的槍又是哪裏來的?”
有關這一點,李/明夜早就想好該如何解釋了。這個問題非常容易解決,她完全可以說自己有特異功能,所以不僅恢復能力強(瞞不過去),還能定位其他幾個要殺的人的位置(即將用到)。這種無賴的說辭顯然是比較管用的,畢竟普通人絕對不可能像她這樣,嚴重骨折在十幾分鐘之後就能行動自如。
但是她發現里昂先是驚訝,隨後居然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她立刻放棄了自己的說辭,只是模稜兩可地笑了一下。
“你也是‘無影者’!”里昂甚至連正被槍口指着都顧不上了,他用一種看熊貓的表情看着李/明夜,嘟囔道:“我的上帝……靳是無影者,你也是無影者,今/晚城裏頭到處都是無影者。不論起/義成功還是失敗,我明天一定要去買彩/票。”
李/明夜微微眯起了眼,驀地想起了自己進入這個宇宙之時,系統提示之中的一句話。
——“該宇宙世界源探索度3.17%。”
李/明夜幾乎立刻就瞭然了這個“無影者”究竟是個什麼玩意兒……在里昂隨後的解釋中,她甚至推測出了她即將面對的危/機究竟是什麼。
無影者,在本宇宙中,基本上相當於都市傳說。這些人有一些共同點——他們往往莫名其妙地出現,還擁有一些特別神奇的能力。他們有的人能飛檐走壁、有的人甚至有一些各自不同的超自然能力和手段……這些人都有兩個共同點,他們往往能隨手就變出武/器,他們的恢復能力非常驚人。
無影者的數量總體來說還是比較稀少的,否則也不會被看做都市傳說了。據傳言,無影者沒有立場,有的無影者替政/府做事,有的無影者為反/抗軍做事,有的無影者熱衷於自相殘殺……他們之所以被稱之為“無影者”,就是因為他們的消失往往就像他們的出現一樣突然,就連NFFA(推行清除日政/策的部門)都找不到他們的蹤跡。
有關無影者的傳言在反/抗軍之中甚囂塵上,有人將他們稱之為“上帝送來的雇/佣軍”,也有人說他們是“來自地獄的劊/子/手”……他們有時殺/人,有時救人,他們不可捉摸,來無影去無蹤,像是一段沒有開始和結局的故事。
NFFA也一直在尋找無影者。在政/府內部,有的人認為無影者是電影中的變種人,有的人認為無影者是某些國/家機/構研究出來的生化人……呃,這不重要,重要的是無影者的價值。
他們當然曾經試圖研究過無影者,但是非常可惜,無影者一旦死去,屍體過不了多久就會神秘消失。活着的無影者在被研究一段時間之後,也常常莫名其妙地就這麼死了……最令人噁心的是,這個所謂的“神秘消失”的範圍,還包括死去的無影者身上的每一個細胞。
要活捉一個無影者已經很難了,研究他們也這麼難,這是要鬧哪樣?
政/府非常糾結,最後還是決定能捉就捉,不能捉就將其清除了事。
而根本就沒有科研能力的反/抗軍則沒想這麼多——反/抗軍對已確定立場無影者的態度非常簡單,基本就和對待雇/佣軍差不多。
雖然我們也不知道你們為啥要幫我們,但是你們看起來也沒想讓我們出錢,替我們辦事兒還挺樂呵的……那你們就繼續樂呵唄?
無影者是怎麼被發現的?這一點裏昂也不知道,但是李/明夜已經猜到了,並在里昂隨後的一句話中得到了驗證。
——監控。
誠如李/明夜所猜測,本宇宙政/府擁有非常完善和高級的智能監控系統。
這個監控完善到什麼程度呢?用里昂的話來說,就是“今天我如果使用了一顆□□並且被拍到了,明天早上7:00:01就會收到起訴。”
這一點在《人類清除計劃》電影中也有體現。電影中反/抗軍也使用了違規武/器,這個行為立刻就被放了大喇叭……非常可惜的是,李/明夜並沒有看過電影,所以她直到現在才知道這一點。
很顯然,監控攝像頭不僅可以識別違規行為,甚至還能夠與資料庫進行精準對比,在政/府的資料庫中調取違規者的信息。
——無影者,是沒有信息的。
當然了,監控每天要拍攝的人實在太多了,不可能把每一個無影者都篩出來。但是不要忘記……反/抗軍已經把這個城市的攝像頭給打掉了,等政/府注意到這一點之後,他們自然會調取之前的監控,看一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接着他們就會發現——卧/槽,無影者!
是的,按照正常發展,這就是候選者接下來要面對的危/機——先扛過火焰夜/總/會,接着在聞訊而來的NFFA的抓/捕下各種抱頭鼠竄、掙扎求生……正如李/明夜之前所推論的那樣。與此同時,斗獸場也用這麼一個特殊的世界,引導候選者徹底明了自己的身份和定位。
結果誰知道這一屆候選者居然這麼秀,一個成了帶路黨,兩個進了反/抗軍……
由此大家也可以看出,為什麼火焰夜/總/會的人待在原地安然不動,固/守援軍了。他們要等的援軍或許已經不再來自於火焰夜/總/會,而是來自於NFFA……別忘了,支線任務說明中,海靈頓這位闊佬與政/府的關係可是很好的。
與此同時,斗獸場也給候選者們留下了一線生機。反/抗軍們今/晚就要起/義,政/府不可避免地會被吸引走注意力,候選者或許會面/臨非常艱難的處境,但終究不會是一條絕路。
順便提一句,本宇宙的科技水平雖然不怎麼牛逼,但是被送進來的角斗/士基本上更不怎麼牛逼……這種宇宙通常是開放出來給候選者做試煉任務的,相當於一個新手教程。候選者們在此學習和適應角斗/士的生活,學會一個角斗/士應當學會的一切。當然了,李/明夜現在還不知道這一點。
——紙上得來終覺淺,不是嗎?
只有挫折、鮮血和疼痛,才能讓存活下來的人刻骨銘心。
李/明夜長長地嘆出一口氣。
此刻她已經滿血,所有的傷勢盡數恢復,對於所有該知道的情報也已經盡在掌握了……尤其是支線任務中隱藏的兩個陷阱,讓她不得不噴斗獸場一句用心險惡。
第一個陷阱,顯然就是這個任務完成條件的唯一性。
第二個陷阱就比較坑爹了。她最好藉著起/義的東風把那位闊佬做掉,然後立刻走人。這是最安全的方法,無影者的身份令她在這個宇宙中的危險性極高,跟着反/抗軍行動是最妥當的,她懷疑自己的體貌特徵已經被呈到NFFA的案頭之上了。
李/明夜一手撐着下巴,另一隻手拿着槍,用槍管子戳了戳里昂:“你說完了?”
里昂立刻停止了自己的滔滔不絕,謹慎地點了點頭。里昂其實並不是什麼話癆,只不過他對無影者這個都市傳說好奇已久,所以才稍微有點剎不住車……
“那就立刻讓人去把其他無影者都殺了吧。”李/明夜平靜地道,同時重新把槍口對準了里昂的腦袋,“無影者熱衷於自相殘殺,但我和靳既然有了別的活兒干……很顯然,我們原本要乾的活兒,就得你們替我們代勞了。這並不費勁兒,我會告訴你他們在哪兒,你們只需要鎖定他們,並在他們毫無防備時,讓那些趴在窗子上給你們通風報信的人遠遠地給他們幾槍。”她頓了頓,又道:“我建議你們儘快解決這件事,你不會想要見到他們投靠NFFA的後果的。”
黑/洞/洞的槍口顯然十分具有說服力,里昂明智地掏出手/機開始打電/話了。他打完了電/話之後,看了看李/明夜,苦笑道:“現在我們的立場一致了嗎?神秘的無影者李?”
他其實有點拿不準該如何對待李/明夜。無影者是一個十分特殊的群/體,與人交往的規則並不能套用在無影者身上。被槍指着腦袋確實是一種極大的冒犯,但和無影者計較這個沒有什麼意義……這幫人很快就會消失,所以重要的並不是他們的行為,而是他們的立場。
“當他們死去之後,我們的立場就會一致了,親愛的里昂。”李/明夜笑了笑,“然後我就會告訴你,當一個無影者騰出了手來之後,能做到多少普通人做不到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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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退一會兒,回到23:07。
火焰夜/總/會的人十分謹慎,他們把自己的車橫着停在了一個靠近城邊的小巷子之中。這個巷子兩邊是比鄰而立的居民樓,厚重的牆面上沒有窗戶,從信號掃描儀的界面中可以看出,這輛車上配置了雷達,一直在掃描附近所有的動靜。
這樣的防護措施,應對候選者自然是夠了,但是應對反/抗軍還是不夠的。反/抗軍的計劃是偽裝成清掃者在附近布下裝了數千鋼釘的遙控式□□,然後使用火焰噴/射器將車從巷子中逼出來……
靳一夢剛剛跳上車就聽到了這麼一個計劃。他聽了一會兒,走過去看了看被他們圍着的那張地圖,嘴角抽/了抽,實在忍不住了。
“有狙嗎?”他屈起食指,叩在城市地圖中標註出來的目標上,“再給我看看這附近的3D地圖。”
這車廂里坐了六個人,靳一夢上車的時候,他們只是不怎麼在意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就接着討論他們的計劃。但是靳一夢的這句話似乎給他們造成了一些困擾,這六個人一起抬頭瞪了他一會兒,最後一個看起來十分壯實的墨西哥人眼神不善地開口了,口音是濃重傲慢的德州腔:“小子,你是誰?”
這裏的六個人每個都身材高大而健壯,目測個個都有90公斤以上,看起來非常具有壓/迫力。而那個墨西哥人看起來起碼有100公斤,穿着黑色緊身背心,黝/黑強壯的肌肉猶如鋼鐵鑄就,粗/壯結實。
靳一夢身高179公分,一身衣服全是鬆鬆垮垮的嘻哈風(鬼知道他從哪裏扒的),看起來甚至有點削瘦。身材也就算了,光看他這個長相……這幫彪形大漢已經不怎麼把他當個人看了。
“我是幹掉另一輛裝甲車的無影者。”靳一夢早就習慣這種目光了,他平靜地回應了這一句挑釁。
那個墨西哥壯漢神色一滯,換了一種比較鄭重又不乏好奇的目光打量了靳一夢一眼。他指了指地圖上巷子中的那輛車,道:“我們有狙/擊/槍,但我們這裏沒有會用的,那裏風太大了,位置也不好。”
“要是過了500米,我也不會用了。”靳一夢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3D圖給我,我看看能不能狙。”
其實此人活着時候的射擊技術只體現在突擊步/槍和手/槍上,如果突擊步/槍的精度足夠,他可以將其當成半個狙/擊/槍(最遠500米,再遠他也打不中了)來用。他確實受過正兒八經的專/業狙擊訓練,但是其訓練內容基本是100米內高精度狙擊……
比較可惜的是,面對一輛裝甲車,突擊步/槍的威力顯然是不夠的,只有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才能做到將其點爆。
他有這個底氣問反/抗軍的人要狙/擊/槍,是因為他在成為候選者之後,自帶了兩個被動技能……
“基礎槍/械LV6:你比較嫻熟地掌握了槍/械類武/器的使用技巧,所以你在使用槍/械類武/器時,你的射擊精度將會獲得輕度提升。”
“基礎耐力LV1:你的身/體素質比較良好,所以你的抗擊/打能力與堅韌屬性將會獲得略微提升。”
這兩個被動技能很顯然來自於他成為候選者之前的一些訓練,在經過半數據化后,直觀地變成了被動技能,鐫刻在了他的法則身/體之中。
舉個非常簡單的例子。靳一夢活着的時候,他的射擊能力大概就像是一個木桶,最短的那個短板就是他的狙擊技術。但是現在他的身/體經過了半數據化,於是他所有的射擊技術被量化,平均地分佈在了每一塊木板上,變成了一個完完整整、圓圓/滿滿的木桶……最後斗獸場看了看這個木桶,在桶上貼了個“基礎槍/械LV6”的標籤。
然後呢,等斗獸場這個蓋章的走了之後,所有的木板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了,只不過由於被動技能的加成判定,大家都齊刷刷長高了那麼一小截……
此人確實是個天才,他在使用沙鷹的時候就發現了這一點。像他這樣級別的槍/手,子彈出膛的瞬間就能把整個彈道表畫出來,而當時他一共開了三槍。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耗費了1點試煉積分向斗獸場查詢了這個被動技能的設定——當然,如果給他足夠的時間,他完全可以自己通/過一些訓練直觀地了解並習慣自己在半數據化之後的提升,但是他現在沒有這個時間。
反/抗軍眾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一個跳下車去拿槍,另一個打開了電腦給他看3D圖。靳一夢和墨西哥人交流了一下,圈出了兩個射擊據點,一個100米左右,另一個240米左右,100米的那個是一處民房的窗口,240米的則是另一棟樓的頂樓。靳一夢沉吟了一下,最後還是定了240米的那個,墨西哥人則表示自己會在反方向布下□□,以防對方逃跑。
就這一會兒,去拿槍的小夥子提着一個黑漆漆的箱子爬上了車,司機見人到齊了,便爬到駕駛座一腳油門把車開了出去。靳一夢把箱子打開看了看裏頭的零件,竟是笑了一下:“AMR-2?”
墨西哥人嘿嘿一笑:“中/國貨,比較便宜。子彈也是中/國的。”
靳一夢掂了掂子彈,12.7mm鎢芯脫殼穿燃彈。他瞬間就對買這槍和子彈的人起了一絲好感,此人絕對懂行啊!
出於對這把槍的好感,靳一夢難得在不演戲的時候和別人稍微寒暄了一下。墨西哥人的名字叫本,他手邊的輕機/槍就是他的命/根子。剛才去拿槍的黑人小伙叫做比利,他來自弗羅里達,性格非常活潑。另外兩個抱着AK的白人是一對兄弟,哥/哥叫弗蘭肯,弟/弟叫坦尼斯。開車的司機有一個外號叫“子彈”,靳一夢覺得這個外號一定和此人的髮型有關。最後一個人是負責電磁通訊的,靳一夢剛剛看的電腦就是他的,他叫坦/克。
靳一夢一邊和這幫人零零碎碎地聊着天,一邊就把檢/查槍/支與裝槍的活兒給幹了。他的動作很熟練,一桿□□在他手下快速成型,大約是狙擊步/槍實在貴重的緣故,這槍的保養非常不錯,看得出來原主人對其甚是愛惜。
“裝備名稱:AMR-2
裝備評價:E
裝備類別:輕型槍械
裝備部位:雙手
裝備要求:力量不得低於10點
物理攻擊力:強
法術攻擊力:無
裝備被動特效:無
裝備主動特效:無
裝備備註:這是一把值得信賴的狙擊步/槍——如果你確實知道該如何使用它的話。
該裝備不可帶出當前宇宙。”
在此順便提一句,有關裝備評價與物理攻擊力的說明問題。這個評價與說明,用通俗的方式來解釋的話,其實是這麼一句話——“在E級槍/械類武/器中,這把槍的物理攻擊力較強”。
由此大家想必也可以明白,為什麼格/洛克的物理攻擊力會得到一個“弱”的評價了……畢竟以後說不定會出現一把E級菜刀,其物理攻擊力也是“弱”,但這絕對不代/表這把菜刀可以與格/洛克平起平坐。
靳一夢的手指拂過冰冷黝/黑的槍管。他的一雙手除了不可避免的槍繭之外,一直是被他精心保護。他常年戴着戰術手套,於是這膚色甚至可以稱得上是白/皙的。單單從手背看過去,幾乎像是那些握筆杆子的文人,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
就是這麼一雙手,熟稔地拆裝槍/械、校瞄準鏡……這槍看起來不久前才養過一次,靳一夢的手上很快就黑漆漆地沾上了油,但他看起來毫不在意。他口/中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盯着槍的眼神專註而認真,像是注視值得信賴的愛人。
靳一夢喜歡槍,所有的槍他都喜歡。如果沒有這種近乎迷戀的執着,他打出的子彈也不可能像是能聽懂他的話那樣乖/巧。
本看着他的神色,突然道:“這槍不錯吧?”
“不錯,養的很好。”靳一夢贊了一句。
“這槍是尼爾森的,如果你早來幾個小時,說不定你們會很投緣。”本這一句話說出來,氣氛稍微凍結了一瞬,就連最活潑的比利都有片刻的安靜。
靳一夢終於抬頭了,表情有剎那的錯愕,但立刻又恢復了平靜。
他心思靈透,轉瞬間已經把前因後果串聯到了一起。難怪這幫人在自己問他們是否有狙的時候臉色難看,他的那句話簡直像是一把燒紅的刀子,漫不經心地揭開了剛剛結痂的傷口,直端端地頂出淋漓的血肉。
“我很抱歉。”他想了想,還是只能這麼說了一句。
“這沒有什麼可抱歉的,靳。”弗蘭肯接了一句,濃/黑的眉峰擰在一起,勾出堅毅的輪廓,“火焰夜/總/會的那幫雜/種在下午把尼爾森打成了蜂窩,所以我們都想看到那輛該死的裝甲車被這把槍轟上天。”
“真正的自/由、平等與和平是屬於死人的,尼爾森得到了它們,我想我們應該祝福他。”本聳了聳肩,半開玩笑地說道:“而戰爭和黑/暗屬於活人,這聽起來可真令人不大舒服。”
“哦對了,靳,你在開/槍之前跟我說一聲,我想拍張照。”比利晃了晃自己的手/機,“如果你打中了,我就把這張照片洗出來,貼在我的床頭上。”
靳一夢打量了他們一眼,驀地笑了:“成,我儘力。”
“別那麼認真,靳。”一直沉默開車的子彈彷彿感受到了他這句話的分量,轉過頭寬慰了一句,“尼爾森自己的槍法也不怎麼樣……我是說,那畢竟是裝甲車,哥們兒。尼爾森上次打裝甲車的時候,十槍只中了三槍,兩槍還跳彈了……所以他買了新的子彈,聽說這子彈不會跳彈。”
“噢,是的,他的槍法簡直是一坨屎。你們還記得他那次買了子彈后,非要擺造型讓我給他拍照發Facebооk嗎?”比利興緻勃勃地接話了。
“對,我那次就說了,適合他這把槍的並不是子彈,而是玫瑰花……”
這幫人開始討論一些有關槍的主人生前的趣事,他們或許會死在今/晚的起/義中,所以他們用笑容將所有的淚水擦去,然後期待明天。
這幫人已經習慣了死亡,就像習慣悲傷。
所以他們可以像一個真正的戰士那樣,背負起已經死去的戰友的靈魂和信/仰,在負重前行的同時,從中汲取力量。
這是一群真正的男子漢。他們的信/仰堅定而光/明,他們身處荊棘之中目視遠方,他們永不放棄……他們下定決心,然後勇往直前。
這是一個戰士和亡命之徒最本質的區別,一個戰士永遠不會放棄希望。
或許是因為被那把槍打動了,感受到了槍的主人對於這把槍的愛惜,或者只是出於純粹而陰暗的嫉妒……靳一夢突然很想問問他們,如果他們知道眼前的黑/暗和苟且、死亡和別離,其實與一部電影這麼相似……他們會怎麼想?
你所信/仰的美好期待、你所執着的光/明未來、你愛的和恨的那些人……你的所有喜怒哀樂,都是旁人的樂子。最見鬼的是,你甚至不是配角,你連背景板都不是。
這些“旁人”在休閑的時候打開電腦,像個高高在上的神一樣點評着你們為之奮鬥一生、為之努力和死亡的那些東西。你們死了,他們感慨了一句“啊,真讓人難過”,然後他們起身給自己泡了一杯咖啡,操心明天的工作和信/用/卡賬單。
這個世界彷彿突然在靳一夢的眼前變得鮮活了起來……又或者,這個世界變得更加虛幻和充滿迷茫,因為他發現,自己正身處其中。
一個足夠堅定的人是不會有這種感覺的,但靳一夢不是這樣的人。
這個28歲的年輕人是一名緝毒警/察,他的一生是一場無可轉圜的悲劇洪流,在他無/能為力的時候就已經敲定了轉折點,過了這個點,一切急轉直下,沒有給他喘息和改變的機會。
6歲之前的他擁有稱得上不錯的人生,他父親是個職業軍人,母親隨軍。比較可惜的是,一切的美好都停留在了他六歲那一年,他的父親死去,母親承受不了這個打擊,精神隨之出現了問題。
有的人的一生是為別人而活的,比如靳一夢的母親蔡艷芳。比較可惜的是,蔡艷芳的精神支柱並不是她當時年僅六歲的兒子,而是那個已經死去的男人,她並不需要他。
在父親的老戰友的幫助下,靳一夢順利長大了。他的成績甚至還不錯,但是他選擇了離家很遠的雲南警/官學院,畢業后成為了雲南省緝毒大隊的一員。最後他執行了一次境/外長期卧底任務,把自己的人生定格在了緬甸的密林中。
聽起來很悲壯?這看起來像是一個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故事,簡直可以拿去當典型了。
不……靳一夢本人並不是這麼想的。
當你身處黑/暗之中,你如何確定自己的光/明?
你身邊所有的溫暖都來自於黑/暗,你就是黑/暗的一員。當你受傷時罵罵咧咧地關心你/的/人是殺/人不眨眼的打/手、當你病到爬不起來時把你送到醫院的是那些彪悍狠辣的毒販、當你被埋伏時捨生忘死來救你/的/人是你下一次要出賣的兄弟……你在一片污濁的泥沼中,舉目四顧,一片漆黑的罪惡,你還要親手熄滅身邊的火花。
靳一夢是一個足夠出色的人,在中南半島的幾年中,他左右逢源、見風使舵,猶如一顆流星一般異軍突起,攪動風雲。他傍着一個大型毒幫起家,最後與其他幾方勢力一起媾和,反身就把自己的老東家給滅了,最後還全身而退地找到了下家。最刺/激的時候,他同時有三重身份,活的像是一部諜戰劇。
做卧底做到這份上,也真的是一個異數了。反正這是境/外的事情,雲南也沒有這個閑心替其他國/家管治安,只要別鬧出打仗這樣的囧事來,這塊地兒隨他折騰。
但是撇去了所有的刺/激和殺/戮、背叛和陰/謀……這只是一個人從心懷期待到迷茫,再徹底冰封自己變得自暴自棄的一場蛻變。但這個蛻變並不是化繭成蝶,而是一隻蝴蝶扯下了自己的翅膀,在地上艱難爬行。
——認知混淆。靳一夢知道這個詞,他更知道這個詞對自己意味着什麼。
他是一棵被拔/出根的樹,和一艘沒有錨的船。
最後他的死去也十分可笑。靳一夢一個人當然做不成這麼大的事兒,他從最開始就有一個幫手,那個幫手是公/安部的線人,在緬甸做玉石生意。最巧的是,這位線人是他的兒時同伴,幾乎可以說是發小兒。
可想而知,這對於他來說是一個多大的驚喜。在這個地方,還有一個人知道他是誰,知道他在做什麼,知道他是為什麼做這些事。
所以哪怕有什麼危險也顧不得了,就像飲鴆止渴的人,願意為一時的甘美而付出生命。
這世上,最完美的謊/言就是自欺欺人。
於是靳一夢最終死在了這位發小兒的出賣之中。恨他的人實在太多了,仇/恨給了這些人翻山倒海的力量,最終找到了這位線人。在死亡的壓/迫下,這位線人引來了靳一夢。
靳一夢知道自己落入那幫人手中會是什麼下場。他也曾經親手施刑,把幾個壯漢削成餃子餡一樣的爛泥。所以他在打光了子彈之後,乾脆利落地親手擰斷了自己的脖子。
這真是一場轟轟烈烈的鬧劇。靳一夢是這樣評價自己的一生的,他清/醒地面對所有的劇變,最後來到了一場電影中,活成了別人眼中的故事。
他聽着這六個人討論着今夜的起/義,討論那些已經死去或者可能會死的人,看着那一張張臉,像是知道自己不過是過客的夢中人,在看着這一場虛幻又真/實的夢境。
車子震了震,停了。
“到了?”他下意識問了一句。
“到了。”本笑了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你的了,無影者。”
沉甸甸的力度,帶着一個男人和戰士的孤絕的豪情。
靳一夢垂眸笑了笑,手指再度撫過槍管,冰冷堅/硬的金屬讓他重新安定。
如果你們真的是夢,是一場戲,一場電影,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讓你們的夢做得美一點了。
“您瞧好了吧。”靳一夢揚眉一笑。他抱起了槍,從車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