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62 章 第十一章
中場9第十一章
作為一個盲人,李/明夜毫無疑問屬於盲人中手腳最利索的那一個。陳英華回歸時,盲人李/明夜已經成功清理完生物實驗室中那長得猶如海怪克拉肯一般龐大的變異蓮藕,並開始着手清潔和擴充實驗室的工作了。
當陳英華登門時,就看見堂堂扶木神女正挽着袖子卷着褲腳站在實驗室門口,一身一臉的粘/液與血漬,活脫脫一個超市裏工作了一天的殺魚小妹。她抱着雙臂靠在門框上,諸多清潔與消毒工具正在原力的操控下自己幹活,隱約可以窺見內里熱/熱鬧鬧的繁忙景象。
即使在天人合一的感應之中,陳英華不含惡意的接近都極難察覺,直到她靠近至三十米左右,李/明夜才及時反應過來。她霍然轉頭,朝向陳英華的方向,有些遲疑地皺眉:“凱特?”她身上的能量傳播亦頗為周折。這是一樁奇特的功/法,此時陳英華並未刻意隱藏形跡,因此任何人都可以直接用雙眼看見她,但在“術”的領域之中,感應卻又無比微薄。
“是我。你怎麼回事?”陳英華奇道。
李/明夜指了指自己的雙眼,言簡意賅:“瞎了。”
“啊?”陳英華大奇。
李/明夜不甚在意地回過頭來,“不是壞事。我的眼睛變異了,目前暫時處於適應期,以後會好的。”
“會影響生活嗎?”
“我看東西不一定非得用眼睛。”李/明夜頓了頓,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這倒提醒了我……離開我的精神力覆蓋範圍,我的感應就不會再精準了,這應該算是某種意義上的近視眼吧……”
“範圍多少啊?”陳英華正尋思給她做個多長的導盲杖。
李/明夜稍微估算了一下:“一公里左右。”
陳英華頓時噎了一下,“你管這叫近視啊?哦,人近視眼是怎麼著的,眼鏡瓶蓋厚,離三米男女不明,隔十米人畜不分,要一百米呢那就神鬼莫測了,到您這兒,哦沒達到千里眼的標準就通通算近視。怎麼著得虧你沒去陰陽師協會報備,要不肯定得讓賀茂小/鬼/子給打出去。多大一尊神哪大駕光臨,結果是騙殘疾人補助來的!”
李/明夜不由莞爾:“所以我才說,我看東西未必需要眼睛。”她頓了頓,又道:“你一個人回歸了?”
陳英華露/出一絲苦笑:“嗯。倒了血霉了。”她隨後將自己的經歷如實複述了一遍,從那個詭異莫名的夢境開始。值得一提的是,她沒有過多敘述帕特里克現身之後的經歷,只稱自己“反反覆復地進入可怕的幻覺里”,並未提及幻覺的具體/內容。當然,李/明夜也並沒有細問。
李/明夜只是安靜地傾聽,不時點點頭或簡單接話,屋內的清潔工作亦是一刻不停。待陳英華講述完畢,她方才開口:“確實挺倒霉的。”
“是吧?我都不知道在哪兒搞劈叉了,哎呀氣得我!怎麼就給莉莉絲那倒霉娘們兒盯上了呢!以前都是莉莉絲那群小弟擱那兒瞎折騰,這春眠不覺曉吧處處小弟叫的,莉莉絲架子大呀,千呼萬喚不出來。結果這回,那麼大一尊神架子也不擺了,臉都不要了,親自上場折騰,直接給我來個地獄難度,怎麼我就這麼倒霉呢?害,我他/媽/的……”陳英華很鬱悶地抱怨。
“抓/住重點了,凱特。”李/明夜笑道,“如果我猜得沒錯,你雖然處於這次事/件的核心位置,但這件事的起因——至少莉莉絲的蘇醒應該同你沒什麼關係。其實我認為,以你敘述的過程,最終竟然能夠以復活的形式回歸斗獸場,足以證明有人為你付出了相當的努力了。”
“努力?我都死了哎。”陳英華指了指自己。
“第一次死么?”
陳英華點點頭。
李/明夜想了想,安慰性地拍了拍陳英華的手臂,“你復活之後應該沒有存款,這次的分紅還沒發……這樣,清點一下自身的損失,比如裝備和必須得到補充的消耗品,然後列個清單給我。我私人補貼你三分之一,公賬補貼你三分之一,剩下三分之一從公賬出,視作無息借貸。相信你在拿到這次歷練的分紅后就可以還清了。”她頓了頓,又道:“你也算是提醒了我,隨着歷練難度的提升,死亡和復活應該都是不可避免的,一個成熟的團隊或組/織應該對這一情況有所準備,不能因為大家之前都沒死過就出現制/度上的空白……唔,我回頭想想吧。”應該可以抄堡壘的,她心想,就是需要做一些更適合小組/織實際情況的修改……
陳英華眨眨眼,一時竟無/言/以/對。一方面她確實感激且十分意外,畢竟整個斗獸場裏有這種待遇的團隊或組/織應該都沒幾個,但另一方面吧,她提起這個話題不過是為了抒發鬱悶,並不是為了要錢的……當然了,有補貼也確實很不錯。
李/明夜習慣性地瞥向她一眼,隨即意識到自己已經目盲,不由笑了一下,繼續說:“這世上總是會有不可理喻的失敗,無需太在意失敗本身。失敗會暴/露問題,而問題就是弱點,它只屬於你自己,是你唯一有可能獨/立改變的事物。你看,你不能肯定下次現身的是某個你咬咬牙就能幹掉的大宗師,還是不論如何都打不過的帕特里克,甚至神魔投影莉莉絲……但你至少可以控/制自己,盡量不要因為同一個弱點而失敗兩次。”
陳英華笑了:“你這是說教啊,還是安慰啊?”
“兼而有之吧,其實我並不是很會安慰人,所以只能告訴你我會如何做。如果我因為同一個弱點而失敗第二次,我會加倍地感到沮喪,因為這意味着第二次我輸給了我自己。要是敵人過於強大狡猾,那也就罷了,但我的敵人只是跟我一樣強大、一樣狡猾而已,並不比我真正強半分,輸給她我如何甘心?”李/明夜輕笑着說道。
這時實驗室內的工作已經結束,李/明夜微微一笑,抬起雙手,輕/盈地做出一個休止的手勢。所有清潔工具即刻得令,整齊列隊,井然有序,退向外間的櫥櫃。一桶桶不同成分的清潔劑首先進入,之後是已經將自己清潔完畢的大型掃拖地機械人,以及消毒煮沸之後的抹布。待一切收拾停當之後,冥想區、生物試驗區、化學試驗區、煉金試驗區、儲物區與消毒區依次徹底封閉。李/明夜感應着那一扇扇門的關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你說,”她忽然說道,“材料這塊如果單獨獨/立出來,會不會比較好?我現在把它放在鍊金術那裏,但這兩個學科畢竟還是不同的。”
“有什麼不同?”陳英華茫然問道。
“唔,還是不用了。”李/明夜喃喃自語道,“我材料專/業的水平不高,目前這樣就行……唉,當初真應該去科洛桑大學多待一段時間,不,應該早點弄來幾部身外化身功/法。當時怎麼就沒想到呢……”
“我真的只是單純的倒霉?”陳英華還是很不甘心。她倒不是非得找出一個責任人來責怪,而是“倒霉”意味着危險難以預/測,且無法規避。
“你可以這麼認為。神魔投影這種層次的存在完全超出了你所能應對的極限,不論你的應對手段是面對還是逃避,是否能逃脫都不取決於你。所以將其視為一樁意外吧,唯一能減輕損失的方法就是使自己變得更強。如果你對這件事還有疑惑,不妨稍等,應該很快就有人會聯/系你了。”李/明夜低頭抖了抖衣擺,“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借個浴/室?我家的‘鑰匙’還沒回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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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英華當然不會介意。在將李/明夜帶入自家庭院后,她就揮揮手示意對方隨意,自己則去下廚了。“居然死了一次,我得搞頓好的補補。”她如此宣稱。李/明夜對此頗為感激,十分期待。
恰如李/明夜之前所說的那樣——陳英華回歸后不久,來自岡恩的通訊立刻便打到了後者的斗獸場徽章上,半是關切詢問,半是釋疑解惑。在二人通訊之時,陳英華理所當然地告訴了岡恩:“轉告靳一夢,他老婆瞎了。”,於是不過多時,一則來自靳一夢的通訊從洪荒現代宇宙火急火燎地接進斗獸場,把正躺在浴缸里昏昏欲睡的李/明夜震得一激靈。
經過李/明夜的一番解釋后,靳一夢冷靜下來,然而依然極其不爽,“覺者這不坑爹嗎玩這出,好端端的把人搞瞎了幹嘛?就不能等人受得住了再變?活受罪嘛這不是!神/經病!”他抱怨道。
李/明夜多少有點心虛——實際上她很清楚,慧眼之所以會產生如此劇烈的變異,多半是源於她最後忍不住用知微之眼進行的窺視。“就是,神/經病,虐/待狂!非常討厭這個人,呃,神,反正祂就是不想我好過。”她也跟着大聲抱怨,“幸虧我並不是一定要用眼睛看,影響不算太大。”
“總會有點影響。你感應範圍多大?”靳一夢關心起了更實際的事。
“半徑一公里,遠了就不清晰了,但可以通/過一些物品來中轉,比如鏡子、屏幕之類——我甚至可以‘看’電視。我感應不到太遠的地方,但近處的光反應還是沒有問題的。”李/明夜笑着說道。她無意識地將浴缸里堆疊如雲絮的泡泡擁到身前,又輕輕吹散,欣賞着光在數以萬千的細小肥皂泡上跳躍與變幻,“總之,不是什麼大事,甚至不是什麼壞事,脫離了對視覺的習慣性依賴,我現在‘看見’的世界反而更加清晰……我真正‘看見’世界,而不是僅僅看見光。”
“你說得好像什麼都不是壞事。”靳一夢也笑了,語氣溫柔下來,“但你還是得小心點。一公里也不是什麼太長的距離,到了我們這個位格,不少人都能在這個距離之外發動攻擊。注意提升心靈的感知,還有啊,下次歷練別離我太遠了,我能幫你看着。”
“怎麼,你覺得下次歷練不太平?”李/明夜頓了頓,聳聳肩笑了笑,“好像也不能這麼說,我們的每次歷練似乎都不太平,無所謂了。這次又是怎麼回事?”
“是一次神靈之爭。公孫軒轅投影和莉莉絲投影幹起來了,把我們幾個牽連進來,我/操。”靳一夢似乎也挺無奈,“具體是這樣。莉莉絲那個死亡神使不是被我在家門口給幹了嗎?血肉神使又被堡壘給滅了。她醒了以後呢一看公孫軒轅都摸/到自家門口來了,就急了想跑路,正好遇上弗蘭克忙活着升階不是……”
李/明夜那是何等樣人,靳一夢大略幾句,當即瞭然通透,“原來是這樣。”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實我因為弗蘭克關注過幾次希爾山莊,但當時確實什麼都沒看出來……不,也不能這麼說……”其實當時她能隱隱察覺出蛛絲馬跡,比如那對土著夫婦所受污染似乎有些過分嚴重,但一則她本就不甚在意土著死活,二則她顧忌張天然真靈的損耗,不敢過多關注、過分推演,現在想來,卻是落入了莉莉絲投影,以及那更加高明的公孫軒轅的算計之中。
李/明夜在心中快速復盤了一次,很快就對情況有了整體把握。“我其實是有機會提前觀察命理的。”她說,“這也算是兩位老資歷的神靈給我上了一課吧……”
“公孫軒轅騙過了莉莉絲,想必他對這個有做一些佈置,讓莉莉絲只能看見他讓她看見的未來。你就算也跟着去推演命理,最多也就只能跟莉莉絲看見一樣的東西罷了。”靳一夢安慰道。他頓了頓,又笑:“所以呀,你看你現在多厲害。堂堂天帝和欲/望魔女,多大兩個神吶,想干仗還得避開你,等你走了才開干。”
李/明夜不由莞爾:“是過去多厲害才對,我現在已經不厲害了。他們的真正目標也只是彼此,避開我只不過是不想節外生枝。嗯,必須注意隱秘,這也算是個經驗吧。”她長長舒一口氣,“幸虧莉莉絲最後沒有得逞。別的也就罷了,若是你和文森特落入她的手裏,真成了她的死亡神使和血肉神使……她用不着徹底污染你們,只需要在你們的真靈深處寄託一絲存在即可,也只有這樣,她才能真正從公孫軒轅的手中逃脫。”她頓了頓,又問:“她沒有得逞吧?”
有尼德霍格之例在先,靳一夢早已想到了這一點,並及時就此找尼德霍格做了確認。“沒有。”
李/明夜聞言舒了一口氣,不自覺放鬆/下來:“你確定么?”
“嗯,我知道你的意思。想/做到這一點,說難很難,說容易其實也容易——不需要太多力量,需要的只是位格。如果是兄弟會主人,做到這個簡單得跟吃飯一樣,至高榮耀那個皇帝估計就是這麼倒霉的,但莉莉絲不行,莉莉絲做不到。化身和本尊還是存在區別的。”
李/明夜詫異地挑挑眉:“文森特和凱特有這麼厲害?”
“也不能這麼說吧!應該說,所有角斗/士都這麼厲害。”靳一夢笑道,“法則身/體,你以為是假的嗎?你就沒想過構成我們身/體的法則是來自於什麼?白塔啊!這玩意兒辟邪可厲害了。要隨便來個法相神魔都能污染和潛伏進來,當斗獸場是什麼了?”
李/明夜一怔,若有所思:“就像我們不能把未獲得所有權的物品帶回斗獸場一樣?”
“對。你想吧,你親手放進儲物空間裏,打算偷偷夾帶走私的克隆絕地武士胚芽箱都帶不回來,還想夾帶走私古神污染?想得美嘞!”
“……哪壺不開提哪壺!閉嘴吧你。”李/明夜頓時惱/羞/成/怒,沒能帶回卡米諾人的最新研究成果一直是她心中的隱痛,“都是你攔着我投資!要是我把他們的纖原體實驗室買下來,他們的新成果就會直接出現在酒吧里了!你看我現在!連蓮藕都要自己種!還種不出來!”
“不是寶貝兒,投資要量力而行啊!他們開價太高,你摟的那點錢還不夠,操作起來也複雜,不是一兩個月就能搞定的。再說了,他們那進度慢得跟他/媽/的龜爬一樣,鬼知道居然還真能研究出東西來……其實我到現在都懷疑他們只是打了個樣子貨就出來招搖撞騙,為的就是忽悠你們給他投資。你想啊,那天內做報告的卡米諾人賊眉鼠眼的,一看就心虛得很,肚子裏指定沒憋好屁。”靳一夢趕緊就一通東拉西扯大力喊/冤,完/事兒迅速將話題轉移回去,“總之呢污染這東西你放心,我們也不是不會被污染或附身,但這都不算啥,只要能回歸就沒事兒了。”
“回歸……”李/明夜凝神思考了一秒。經過二階段試煉,她對角斗/士身份已經有了更深入的思考,“我們的身份取決於我們的自我認知,以及被自我認知所駕馭的靈魂。”很顯然是如此,否則她之前試煉時就無法通/過靈魂之光一路回溯至遠古,新生時亦不會獲得一具16歲少/女的身/體——要知道,那具身/體雖是她最強壯的狀態,卻並非“李/明夜”的。“換而言之,只要能保住認知和靈魂的乾淨獨/立,就算是保住了角斗/士的身份,有回歸或復活的可能。”
“對,所以污染太深就沒救了。你要知道,我們其實並不真正存在身/體這個東西,所以不管是從肉/體還是心靈層面上入手污染,只要污染程度一深,都必然帶來肉/體上的變異,肉/體的變異不一定會體現在外表,也有可能體現在法則上。污染深到一定程度,靈魂變異了,認知改變了,就相當於是被古神污染吞噬了,這個角斗/士也就徹底死了。所以我才說只要沒遇到聖主,能回歸就一定沒事。”靳一夢笑道,“對了,要是角斗/士跟哪個古神關係好,就有可能通/過控/制在一定範圍內的污染脫離斗獸場,留在歷練宇宙里當土著。但前提是……”
“高階法相。”李/明夜喃喃說道。靈魂說起來十分高大上,其實不過是包裹和保護真正自我的先天智慧之光,而只有高階法相才有如此強大穩固的自我,以至於更換身/體甚至於靈魂,都像換衣服或換新車一樣。“張天然就是這樣留下來的……”
“想要脫離斗獸場,只有這一個辦法。但能成為高階法相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就不可能有主動離開的。”靳一夢的語氣很肯定,因為這世上或許有一心過平靜安樂日子的離難或有窮,卻絕不可能會有這樣天真淡泊的法相。“就算真有人那麼幹了,十有八/九也是像張天然一樣被/逼到絕路了,只能做好計劃佈置,然後置之死地而後生。脫離斗獸場總比徹底死了好。”
“你說的太絕對了。”李/明夜嘆了口氣,“但我竟完全相信和理解,因為我也這樣認為。”沒有變強的渴望與拼搏的野心,如何能夠成為高階法相?而對於這樣的強者來說,區區一個宇宙已經不可能令他得到滿足,只有斗獸場……如此危險,卻又擁有無限的可能。它有充足的底氣滿足所有智慧生靈的一切欲/望,即使是神魔。
之後靳李二人又扯了一會兒片湯。靳一夢吐槽了日本人交上來的第一稿神社建築設計圖,以萬/惡的甲方姿態將其批得一無是處,而且一天到晚躬沒少鞠,屁事不幹。李/明夜聽得樂個不停,末了只提醒他記得想辦法把第一個渡世之舟也給供到她的神社裏。靳一夢聽后笑稱難怪李/明夜這次如此熱心助人,原來是偷偷留了後門,並表示自己會想辦法操作。兩地時間流速相差頗大,短短十來分鐘的交流之後,靳一夢已經無甚空閑,即將出發去太陽殿遺址秘境了。靳一夢保證李/明夜再在斗獸場裏等一天就足夠,李/明夜略一估算,提出更正為37小時。二人依依不捨地最後說了幾句,隨後掛斷了通訊。
通訊一掛斷,四周立刻安靜了下來。李/明夜閉上雙眼,仰頭靠在浴缸邊緣,感覺到因愛人而生的愉悅與活力一點點褪去,然後……倍感空虛。雙眼失明之後,目之所及唯有虛無,就連黑/暗都沒有。而方才她對此一無所覺。
也不知道凱特做了什麼飯,李/明夜心想。她竭力提振起心情,也確實油然感到了一絲期待,只是這情緒多少有些漂浮,就好像她在拙劣地扮演一個擁有喜怒哀樂的人。畢竟此時此刻的她已經不會再感到飢餓,也確實並不再需要食物來填飽肚子,缺少了真/實而又迫切的欲/望,情緒立刻失去存在的基礎,褪色成可有可無的自娛自樂。
李/明夜微微皺起眉,更深地沉入自己的心靈之中。她開始回憶自己的友人,文森特,陳英華,阿斯特羅,弗蘭克,岡恩……在心靈之中,她再度經歷一樁樁過去,猶如時光倒流,重新變回每一個與現在相似又不同的自己。終於她確定自己依舊對友人們懷有——或者說,他們仍然能夠激起她發自內心的感情,遂睜開眼,停下了回憶。
如果不曾認識詹姆,我應該會覺得失去人性也非常不錯。李/明夜想起自己聽聞的一些小道消息,關於某些高高在上的法相神魔與他們的瘋狂之舉,濫/交,虐/待,被/虐,熱衷於血/腥的儀式、荒誕的劇情與超乎想像的酷/刑。忽然間,她理解了他們,或許他們只是想……回味過去的自己。
“難怪‘道路’有那麼多啊。”李/明夜輕聲嘆息,“也許那些最終成了大道的聖主,不過是一些記得自己最初是誰的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