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9 章 第八章

第 259 章 第八章

中場9第八章

她已經懷/孕了?靳一夢不由微微眯起眼,神情迅速冰冷了下來。

也是,之前這裏應該有幾名血族高層,其中不乏男性,帕特里克附身的大宗師也是男性,退一萬步說,哪怕這些傢伙不敢褻/瀆女神的“容器”,掌握有“血之海”權/柄的高等法相想要令一名女子不經男性就能懷/孕也並不困難……陳英華是角斗/士,擁有法則身/體,這“懷/孕”應該只是一種外在表現,體現出她的身/體孕育有某種力量,既然如此,“儀式懷/孕”的可能性要大許多……

靳一夢深吸了一口氣,他很希望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作為朋友和上司,他對陳英華的性/情有一定的了解,知道對方絕不可能接受這種事。這時他又有些感謝那“噩夢囚籠”,至少那夢境再恐怖和真/實,她都不會確切地知道自己遭遇了什麼……之後她若問起,不論一切真/實發生與否,他都可以將其通通推給一場噩夢。

這時靳一夢驀然發現,比起平時來,現在的陳英華……雖然身懷六甲,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美麗。

實際上,陳英華本就是一名美/人,她容貌清麗,五官曲線柔美圓/潤,眉骨卻又利落乾淨,有種刀鋒一樣銳利明亮的英氣,整張臉因此顯得柔中帶剛,令人眼前一亮。與此同時,她身材也好,身姿高挑,蜂腰削背,極輕/盈俊俏,縱使略顯單薄,卻也是前/凸/后/翹,極具魅力。

總而言之,陳英華是一名極具性吸引力的成年女性,這是靳一夢早就知道的,只是一直不怎麼在意罷了——對於他這個上司和朋友而言,美色是她所有價值中最微不足道的那部分。但此時此刻,陳英華卻比平時更加美麗,她同時具備了聖女的高潔、魔女的魅惑、母親的慈和、精靈的脆弱……這世上所有男人對於女性的一切幻想和欲/望,都能在她身上得到滿足。就好像她是所有“女性之美”的最終答/案。

這是,莉莉絲的魅力,欲/望的魔力……靳一夢強行令自己移開視線,並為此感到了撕/裂般的痛苦。他能感覺到,自己的絕大部分——屬於人的那部分,在自己的意識中咆哮着抗/議。他想要多看一會兒,想要一直這麼看下去,想要撲上去佔有她,或跪倒在她面前守護她。這樣的魅力超出了人類所能理解的範疇,是神明的魔法。她只是簡單地存在着,就能夠摧毀理性,使人瘋狂,成為她忠誠的奴/隸……

——然而在他的心中,卻仍有一角清明。那是一雙黃金豎瞳,龍的眼睛,遙隔億萬宇宙淡淡看來,維繫着他心靈的清/醒。瘋狂猶如潮水般打來,那一點清明就如同礁石,雖然遭受到山呼海嘯般的拍打沖刷,偶爾亦會被吞沒,卻堅固巍然,屹立不動。

她的腹部正對着他。靳一夢忍不住發出一聲呻/吟,雙膝一軟,跪倒在地。文森特從他背後滑落,他雙手抱頭,十指如鐵箍一般牢牢摁住頭骨,好像試圖按捺住幾欲脫困而出的瘋狂。

“為何要抗拒女神的垂青?”那道低沉而又威嚴的聲音再度響起,好像律令般無可抵禦,“接受吧,成為祂的眷者——成為新的死亡神使,執掌最偉大的死亡。你奪走了祂的一個孩子,就該還祂一個……”

靳一夢喘息着搖頭,整個人顫/抖起來,兩手握到胸前,不住地用額頭重重撞擊地面,竭力對抗莉莉絲的魅力與帕特里克的威能。他的呼吸很沉重,像野獸的吐息——即使這裏並沒有空氣,而作為一名天人合一,他也已經並不太需要。

簌簌聲響起。陳英華雙眼緊閉,從座椅上站起來,徐徐走下/台階。她的動作十分古怪,與尋常迥異,好像木偶般獃滯卡頓。若是仔細觀察,會發現一樁奇異的事:就像有無形的絲線牽在她隆/起的肚腹上一樣,她完全是被她的肚子帶着走。隨着她的靠近,靳一夢愈發蜷縮起來,整個人如熟蝦般弓起,脊背緊繃而顫/抖,就像隨時會崩斷似的。此時此刻,他就連形體都出現了些許蠕/動與扭曲,好像隨時會異化成恐怖的魔物……

“你的欲/望是你的一部分,對抗欲/望,與自/殘何異?”帕特里克淡淡說道,語氣隱隱有一絲古怪,似乎隱含些許妒恨。他沒有再使用那蘊涵有恐怖魔力的命令之言——就像他其實並不是很希望自己的命令成真似的——而是平靜如閑談地問:“你二人實力低微,女神卻不在乎,仍有/意封你為死亡神使,封你朋友為血肉神使,並將你二人拔擢成長生者,賜予高貴權/柄。你們承恩於王庭之中,女神座下,待女神掌控人間界,你們說不定能撈個皇帝噹噹。如此殊榮,為何抗拒?”

靳一夢忽然顫/抖了一下。好像再也無法剋制渴望,他往前膝行兩步,向陳英華伸出右手……後者仍舊雙目緊閉,卻也向他伸出雙手。她的動作無比優美,又有聖母一樣的慈愛,那是迎接的姿態。

然而,那隻右手霍然一翻,一把左輪手/槍憑空出現,被那隻手握在掌中。這把手/槍形制古老,槍管漆黑如夜,金屬部件有槍油泅染的斑駁痕迹,然而這絲毫無損於它的強大。這武/器有種安靜而又肅殺的氣質,暴/烈的殺意在槍膛中醞釀,槍口漆黑深邃,如同死亡。

——這是已經升至B+級的魔槍·黑夜征服者!

此時此刻,這把槍的所有擊發準備都已經完成,彈筒里也已經裝滿了子彈,而這一切皆是靳一夢方才在自身異狀的遮掩之下迅速完成的。這些子彈每一顆都不一樣,鐫刻有特殊的符/咒,具備非同尋常的威力,並經過了他精心的排列組合。

高踞階上的帕特里克目光一凝,迅速張/開嘴巴:“不許攻擊——”他的聲音化作奇異的、漆黑的詭譎符/咒,好像羅網一般向三人灑去。然而靳一夢的第一枚子彈也已經擊發了。

那是一枚非常昂貴的B級聖光子彈,額外鐫刻了“爆裂”符/咒,使其具有類似霰/彈效果。只聽“砰”的一聲巨響,一枚子彈轟然擊出,然後直接炸裂開來,爆發出強烈的、純凈的神聖光輝。它旋即化為風暴,形成領域,將靳一夢與陳英華所在的區域完全籠罩。

高等階子彈本身就擁有高等階的符/咒,而這種符/咒的迴路十分的敏/感,若非專/業對口的大師級工器師,很難以對其做到更改與掌控。所以靳一夢為這枚子彈額外鐫刻的符/咒也極其低級,非常原始——實際上這枚子彈幾乎就是一個失敗品,因為很顯然,靳一夢當時並不希望這枚子彈一出膛就炸,而是希望它能在射/入目標體/內之後才觸發效果,以求更大程度地發揮聖光的威力。如此不穩定的子彈,他之所以沒有將其丟掉,不過是因為心疼錢罷了。

事實證明,道具到了B這個等階,哪怕是失敗品,仍然能在特殊情況下派上大用場。那道黑/暗律法般的符/咒落入這片區域中,幾乎在瞬間就被融化了。這枚子彈制/造出了短暫的“聖光領域”,在這片領域中,一切異端與邪/惡都無法生存!

就像永夜中忽然出現一輪太陽,聖光消融着萬/古般沉重的墮/落與邪祟,光芒籠罩之處,那些充作“地板”的跪俯人/體亦有了溶解的跡象,從堅固乾燥的石質恢復為血肉質地,繼而像蠟一般軟化,像氣一般蒸騰。雙眼緊閉的陳英華驀地發出一聲慘叫,這叫/聲完全不像人類所能發出,極其的尖銳和可怕。靳一夢腦海中“嗡”的一聲,每一根神/經都像是被重鎚砸了一遍,既是疼痛難忍,又是眩暈無比。

他感覺自己的眼角、鼻端與耳道中流/出熱意,眼前一片血紅。模糊間,他看見陳英華赤/裸的腹部霍然鼓/起兩個凸起,五指分明,依稀是人手的形狀……第三個凸起也逐漸生成,呈橢圓形,似乎是一張臉孔。一根根血管迅速從她身上浮現,向腹部瘋狂地輸送血液與養分。那腹中的嬰兒似乎等不及要降臨了。

這一幕好像利刃一般扎入靳一夢眼中,那是極端邪異與強大的力量,哪怕是形影亦有恐怖威力。“噗噗”兩聲,靳一夢眼前一黑,頓時墮/入了真正的黑/暗裏,臉上一片濕/熱。他知道這是他的眼球爆開了。

——然而在那之前,他記下了陳英華的準確位置。除此之外,作為一名天人合一,他能夠感知外界的器官,並不僅僅是眼睛。

忍耐着劇痛與腦海中不斷回蕩的恐怖嘶吼,靳一夢強行把握住心靈中的一角清明,再度開/槍。他的第二枚與第三枚子彈沒有什麼特殊的符/咒,亦沒有多少特殊的效用,它們只有兩個特點:

——第一,它們的等階很高,這也意味着它們的價/格很貴。這是兩枚B級子彈。

——第二,它們的唯一作用,或者說,唯一效果,就是恐怖絕倫的物理殺傷力。

在這樣的距離下,又是由“魔槍·黑夜征服者”從靳一夢手中打出,這兩顆子彈所能制/造的傷害不會比兩發“魔槍·滅絕”弱。當然,這種威力並不足以擊殺一位古神的降臨體……

——但是,足以擊殺陳英華!

這是靳一夢一早就訂下的計劃之一,是別無選擇時的選擇。當他得知陳英華被選為莉莉絲的降臨容器之後,就知道對方的肉/體污染不可避免,既然如此,不如讓她死去。陳英華綁定了智能基因胎/盤,一旦死去,本宇宙中的肉/身便會直接崩解,並於團隊空間裏重生為她上一次記錄時的狀態,因此一次死亡對她而言無關緊要,反而能徹底清洗其肉/體所遭受的嚴重污染。與此同時,她的肉/身崩解之後,莉莉絲的降臨體未經“誕生”這一最後步驟,將會失去憑依,直接消散於無形之中。

這個計劃的風險主要體現在兩處:第一,若是陳英華的死亡之地籠罩有超出智能基因胎/盤等階的高級空間隔斷之術,就會導致她的靈/體無法與團隊空間中的智能基因胎/盤聯絡,她一旦死亡,就會真正死去。當然,靳一夢真正進入王庭投影以後已經確認過了這一點:他手中的龍形玉玦仍能與另一塊產生感應,這使他不得不將其放進儲物空間之中,以免支援在不恰當的時機降臨。既然龍形玉玦都能夠互相聯通,智能基因胎/盤當然也是壓力不大。

第二,靳一夢想殺陳英華,必須要退/團才行。而很顯然的一件事,他退了團以後,要是一不小心死了,其靈/體是不可能進入命運團隊的團隊空間之中的,這會導致他的真正死亡。毫無疑問,這對靳一夢而言是十分危險的,但對手是位格極高的古神,怎麼可能一點風險都不冒?想要從古神手下救人,所要付出的代價竟然只是“風險”,這在靳一夢看來,已經是相當划算的買賣了。

在靳一夢天人合一境界的感知中,周/身的神聖領域不斷流逝,逐漸又恢復為萬/古的墮/落與沉淪;面前那具勃勃跳動的血肉軀體失去活力,猝死般崩塌瓦解;那具軀體中本有個半真/實半虛幻的事物,黑/洞一樣龐大、沉重並且無與倫比的恐怖,卻也在失去那具軀體的包裹保護之後,充滿不甘和憤怒、卻又無可奈何地徹底消融……比較遙遠的地方,一道可怕的氣息陡然攀升,威嚴沉凝,好像峰巒拔地而起。這股氣息幾乎在瞬息間衝到,只是被不斷流逝卻仍舊存在的神聖領域所阻攔,一時裹足不前。

領域還有五六秒吧,靳一夢在心中默算。他現在極度的疲憊和虛弱,全身上下無一處不痛,只勉強掏出那龍形玉玦,強行擠出一點點精神力將其激發,並毫不猶豫地為自己使用了B級白塔牌驅散藥劑。不論如何,還是要先把眼睛長出來再說……他還有一個神使需要對付。

其實單論實力,巔峰狀態且現出龍人形態的靳一夢,未必比如今附體大宗師的帕特里克弱,然而他如今的狀態並不足以承擔變身時的恐怖負荷,強行變身也不是不行,但這意味着他的精神與肉/身都會失控,異化成真正的魔物。

強大的力量從來就只有足夠強韌的“材料”才能夠承載。既然莉莉絲都是古神,尼德霍格當然也是,祂的力量自然也包含/着祂的意志,而這同樣是一種污染。誠然污染靳一夢並非尼德霍格的本意,故而祂降下的力量從來就不會超出他的承受限度,能夠被他自行消解……然而他剛剛直面並驅逐了一名貨真價實的真神,這無疑使他的狀態降到了歷/史最低點,甚至比他的凡人時期亦有所不如。

對於擁有法則身/體的靳一夢而言,肉/體傷毀倒還好說,眼球爆掉也就爆了,耳膜破裂那也就裂了,大不了再長出來也就是了。然而他主要的問題還是精神上的崩壞。他現在Debuff纏身,等級最高的幾個都跟精神有關,減少上限、限/制回/復、間斷性負/面狀態觸發等一應俱全,等級還都是A/級,以至於B級驅散藥劑都無法完全祛除;精神力條見底,且因為Debuff的緣故,精神方面消耗品的增益大大減少,一時半會兒無法補回滿狀態。實際上若非靳一夢早已習慣了高位格力量的污染,又經歷過尼德霍格本體的衝擊,他的崩壞會更加嚴重。

不論如何,靳一夢都無法在短短几秒內恢復到能直面“律令神使”附身/體的程度。他現在很衰弱,這是確鑿無疑的。

——好在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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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漸黯淡的神聖領域外,另一個人站了起來。他站起來的姿態十分古怪,好像一棵龐大的古樹轟隆隆從地/下升起,頂/破泥土,展/露那遮天蔽日的冠蓋與強勁有力的樹榦。他的身/體變得龐大,肌肉、骨骼、皮膚與毛髮迅速生長,直至變成一個四五米高的龐然大物。潔白如雪的毛髮下,那似狼又似人的軀體強壯得不可思議,張口時露/出雪亮的利齒獠牙,猶如多排的匕/首,凶/殘而猙獰。然而他在邪/惡恐怖的同時,卻又是如此的雄偉,即使是凡人噩夢中才能臆想出的魔物,亦有令人驚心動魄的力與美。

狼獸之王用他血紅的雙眼注視那位律令神使。他的目光殘/忍、暴/虐而又無比瘋狂,充斥着烈火一樣的殺意——然而這是一雙人類的雙眼,屬於文森特·托雷斯,而非威廉·柯文納斯或他那失控的、永無止境的飢/渴。這是一雙霸者的眼睛,桀驁不馴,唯我獨尊,勢不可擋。

在成功晉為天人合一之後,文森特對狼獸形態的掌控能力提高了不少。他回頭瞥了靳一夢一眼,並未遵循自身的飢/渴本能,第一時間痛飲距離他最近的血肉,而是毫不猶豫地縱身撲向帕特里克。那雄偉如魔神的軀體敏捷得不可思議,只一眨眼便橫跨數十米距離,頃刻間已到階前!

巨大的獸爪迎頭拍下,雄渾如山嶽降臨,一時間好像整個天空都在他掌下塌陷。那是無與倫比的霸道力量,就像毀滅那樣磅礴。然而這一爪最大的問題並不是猛,而是快,超乎常理亦不切實際的快!如此巨/物,怎可能如此敏捷?然而這正是血肉的魔法。

狼獸化之後的文森特,其神/經傳導方式與效率跟凡人有本質性的差別,雖不能說是快如閃電,卻也相去不遠;而他體/內時刻醞釀著爆/炸般的能量,足以克服如空氣摩擦、慣性之類的物質世界的諸多枷鎖。任何一個生物學家在見過他之後,都會相信這世上必定有神靈的存在,因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神跡般的表現。

事實證明,莉莉絲投影在窺見未來之後有/意將文森特奴/役之後封為“血肉神使”,這確實是非常有道理的,這正是古神的見識。然而帕特里克並非莉莉絲,自然不可能欣賞這來自另一個宇宙的傑作——尤其是在這位“奇迹先生”顯然想殺掉自己的時候。

帕特里克冷冷地看着那一掌落下,張口諭道:“緩慢!”

言出如法隨。漆黑的話語化作漆黑的律令,恰恰好迎上文森特拍下的巨爪。巨爪那迅如閃電的拍擊頓時一止,由快轉慢,重新回歸人眼所能捕捉的軌跡。這樣的攻擊其實也慢不到哪裏去,一巴掌拍死普通人綽綽有餘,換做一些不擅長敏捷騰挪的有窮甚至天人合一,說不定也會被拍中,一拍中不死也是瀕死……然而對付一名大宗師境界、多多少少修/煉有一些血肉魔法的血族,確實是有些勉強了。

帕特里克附體的血族精修秩序魔法,但肉/身亦不算弱,輕而易舉便避開了這一擊。唯獨可憐那張高背椅,直接被這一掌拍得粉碎,就連煙塵亦未激起——文森特這一掌極有技巧,力道沉凝,不容餘力泄/露,因此椅子不僅碎得徹底,碎末更是直接被貫入那重重頭顱所堆疊的高台之中。高台隨之崩塌出一道龐大豎井般的深邃坑陷,直通通的好像能打到地獄裏去,令人不寒而慄。

帕特里克眼眸中流露/出一絲怒意,他背後的影子驀地暴起,呈現出張牙舞爪的、恐怖而又怪誕的形狀。這影子中蘊藏有奇特的力量,並不能簡單地以“長、寬、高、顏色、厚薄”等常用的三維尺度來形容,而是多了許許多多其它信息,比如規則、道理、靈力、情緒等物質肉/眼無法直接測量的抽象知識。這些知識龐雜得幾近海量,普通修/道者乃至於科學家如想得知,需得以精密儀器、諸多公式、高深功/法等諸多手段從中周折,在“翻譯”的過程中,信息量亦在不斷的篩選和減少,這樣一來,人才能夠理解與承受。然而此時此刻,這些信息卻是全然地、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了!它們被強行灌輸進觀者的腦海與心靈之中,而這恐怖的信息洪流蘊涵有莫大的衝擊。

如果一個人能夠確切地、完全地知道一粒沙子中蘊藏的全部信息,那麼那個人一定會變成瘋/子。要知道,一粒沙子,即石英晶體之中,包含/着幾百年上千年乃至於數萬年的歷/史,以及它成為一粒沙子的全部理由。那是宇宙的規則和奧秘。

而帕特里克並不是沙子。他是血族的古代邪魔,是強大的資深法相,亦是古神!

正常來講,法相哪怕再外露,也不會產生這種“心靈衝擊”一般的恐怖效果,這顯然是帕特里克有/意而為之。帕特里克此舉無疑是直白地以自身本體/位格壓人,非常不/要/臉但極其有用。實際上,若非他本體此時並不在此地,所降臨只形影而已,文森特的心智恐怕會在對方法相的衝擊下直接崩解,繼而崩解的便是肉/體。當然,他此刻也並不好受。

文森特的狼王之身,其位格比正常天人合一稍高,基本是天人合一中後期的水準,然而不論如何,都絕不可能跟法相相提並論。龐大的魔獸正欲撲擊,忽而人性化地倒抽一口涼氣,強行移開視線,隨即不住地搖晃腦袋,似要晃去腦海中洶湧奔騰的信息洪流。從他的肢/體動作可以看出,他明顯想要反制……然而思緒的遲滯與腦海中重重回盪的沖刷阻礙了他。

帕特里克飄然後退,落到數十米外。他盯着文森特,眼中掠過一絲森冷的笑意:“瘋狂——”

——“砰!”

雷霆般的槍聲陡然炸響。帕特里克雖有“危險預兆”,然而這一槍着實太快,堪稱是猝起發難,幾乎毫無徵兆,縱然迅速閃避,亦被擊中右肩。強大的動能撕/裂了肌肉與骨骼,絞下一整隻右臂。

血肉組/織蠕/動着癒合,止住鮮血的噴/涌,帕特里克驚訝地望向靳一夢。就方才的情況,他以為這不識抬舉的褻/瀆者哪怕不死也會是個廢人,卻沒想到後者竟然已經恢復到了可以攻擊的程度……難道這傢伙竟然是個哪個聖堂里出來的高階苦修士?然而他看見了一雙眼睛。黃金顏色,生有豎瞳,龍的眼睛。

“古龍的,眷者……”帕特里克詫異地低語。他正待轉而對付靳一夢,卻忽然發現,一股難以言喻的寒冷與虛弱從自己所附身的肉/體最深處涌了上來。

帕特里克右肩傷口處,那些蠕/動的血肉組/織正在枯萎,一絲絲、一縷縷地失去活力,變成黯淡乾枯的棕褐色,繼而褪色成黑。它們徹底失去了活性,哪怕用再富含靈性的血液浸泡,也無法補充活力。

這是,死亡之力,那枚子彈……帕特里克盯着靳一夢,正欲伸出手來施法,忽然點足一掠,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文森特陡然暴長的手臂重重擊在地上。若非“緩慢之律”仍在生效,這一下勢必是會擊中的。

就在此時,靳一夢面前的空間產生了異樣的扭曲,一隻黑白相交、大如船舶的葫蘆被吐露了出來。這是于思游和謝修遠到了。

這二位天人合一其實來得並不遲,只是稍有耽擱數十秒,這是啟用“渡世之舟”這一法寶的正常用時。帕特里克見狀,略一評估,最後深深地望了諸人一眼,其身後的影子忽然間便淡化,隨即徹底消失——這座殿堂里並沒有光,那所謂的“影子”不過是他附體的表現。而現在他離開了。

帕特里克並非本體降臨,其附身對象不過大宗師而已,實力受肉/身局限太大,位格與功/法的威力發揮不出五成,想拿下此時的靳一夢與文森特都有點勉強,更何況對方又有援兵?眼見目的無法達成,離開是再順理成章不過的事。只是可憐了那被帕特里克附體的大宗師,還未恢復神/智與對身/體的掌控,便被暴怒的狼獸之王在頃刻間徹底撕碎——以他掌握的血肉魔法,這種程度的粉碎是無法復原的。

于思游和謝修遠剛剛離開“渡世之舟”,就看見這一幕,下意識便提起警惕。謝修遠念了一聲佛,合掌吟誦真言,身上迸發出萬千明凈毫光,清凈安樂之意充溢四周,一時間如有朵朵青蓮盛開、柱柱檀香升騰,以驅散這神殿中的欲/望之語與不潔之穢;于思游長劍已然在手,信手一劍,合身刺去,猝如流星,勢如雷霆。文森特敏捷地閃身避過,正欲反擊,轉身看到二人,血紅雙目掠過一絲無語之色,隨即發出一聲暴怒而又無可奈何的咆哮。

靳一夢咳嗽一聲清了清嗓子,吐出一口血痰:“別打,那是文森特。”他竭力站起身,恰在此時,陳英華隆/起肚腹的畫面再度在他腦海中閃現,瘋狂的嘶吼與令人腦漿沸騰的劇烈頭痛亦如影隨形。這畫面稍縱即逝,然而迴響不絕。他悶/哼一聲,險些跌倒,只來得及趕緊閉上眼,以遮掩應激而發的龍睛。

“抱歉。”于思游趕緊收劍。謝修遠立即扶住靳一夢,手中凝聚出清凈光華,輕輕/撫過他頂心。

一時間猶如醍醐灌頂,靳一夢神/智為之一清,立刻從瀕臨失控的狀態中緩解出來。“你這和尚還真沒白當。”他低笑道,“我看你以後得成佛呀,就這麼閃亮一登場,把人家神使都嚇跑了。”

“不是我嚇跑的。”謝修遠認真地糾正。

“你們這兒就兩個人?冷泉英子……”于思游舉目四顧,沒有發現陳英華的蹤跡,一時有些遲疑。

“她回歸了。”靳一夢說道。他此時已經嘗試用徽章聯絡陳英華,而斗獸場反饋出了一個令他欣慰的答/案。

于思游微微一怔,旋即恍悟:“這也是個辦法。莉莉絲的位格太高,如果她受到污染,我們沒有把握能完全祛除。”

一聲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輕吼忽然響起——很顯然,文森特正在嘗試加入話題。如果在場三人都是土著,必然聽不懂他說的究竟是什麼鬼話,好在角斗/士的“未知語言雙向翻譯系統”挽救了他的努力。“任務還沒結束,現在是50%進度。”他說道。他一邊說著,身高與體態迅速向人類轉化,潔白的堅/硬獸毛從身上簌簌掉落,露/出肌肉虯結的古銅色光滑皮膚。“凱特身上那個已經被打掉了,但莉莉絲還有一個降臨體沒有找到。另外還有一個事得注意一下:我們路上審了個吸血鬼,據他所說這兒應該有好幾個大宗師,結果我和詹姆只見到一個。”他用下巴挑了挑地上那攤碎肉。

于思游想了想,正欲開口,目光忽然被靳一夢脖子上掛的那血族護符吸引住。“空間法/器?”到了天人合一的境界,如護符、符/咒之類的事物,只要一眼掃過去,憑感覺就能猜測出大致功用。“嘶……”他不由倒抽一口涼氣,“我應該知道剩下那些大宗師在哪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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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此刻,岡恩正陷入苦戰之中。

于思游和謝修遠剛離開不久,那包裹/着阿斯戈納市教/堂的骨肉之繭就忽然枯萎衰敗,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支撐其存在的力量。骨肉之繭枯萎之後,那名變身為繭的神父自然也隨之徹底死亡,黏糊糊、血/淋/淋的教/堂出現在岡恩面前。他正欲進入教/堂查看,數只尖銳鋒利的骨刃鐮刀突然從虛空裏出現,向他斬來。

這種藉助異空間達成的突襲毫無徵兆,就連感知與境界遠超岡恩的靳一夢,都在此類攻擊下吃過虧,岡恩自然也無法倖免。若非他身上裝備有不少帶有被動性防禦特效的裝備、且自身抗性與防禦屬性極高,恐怕會直接殞命。饒是如此,他亦是受了重傷,不得不放棄進入教/堂的打算,專心抵禦那些神出鬼沒的突擊。

由於對方是黑/暗墮/落的生物,實力明顯超過他,且攻擊方式又極其地防不勝防,岡恩直接開啟了“聖劍·破曉之光”的主動特效,制/造出了5分鐘的“神恩光環”,全方位無死角地做出了防禦。B+級武/器的主動特效着實是非同凡響,正常來講,哪怕是大宗師級別的土著血族,亦會被光環灼傷,甚至極有可能受到無法去除的永久性傷害,故而決計不敢進入其領域之內……只可惜,這只是“正常情況”。

這些血族似乎殺岡恩之意甚是堅定,直接就使用了古神莉莉絲留下的道具。位格極高的污濁墮/落氣息滾滾而來,侵蝕了神聖的領域。若非岡恩實在是同階中少有的土豪人物,就連湊數裝備亦是神聖系B+級,功/法更是不缺,使得重重疊加之下屬性穩固,恐怕會直接被侵蝕成墮/落魔物。饒是如此,他還得應對那些神出鬼沒的亞空間襲/擊,一時間只能特效全開、勉力支撐。

特效終歸要冷卻,岡恩心想。他冷靜地權衡了一下,一手持等離子盾護住要害,謹慎而又無比小心地向後退去。正在此時,一個身材挺拔的男子身影忽然從教/堂洞/開的大門正中間顯露/出來。

這名男子面容英俊,皮膚蒼白如同冰凍的牛奶,月光灑落在他身上,慘白朦朧一如迷霧。他的氣息威嚴磅礴,如山似岳,抬手指向岡恩,沉聲開口:“未經主人許可,強行登堂入室,是為有罪!”

岡恩身軀一滯,恍惚間感到有無形枷鎖加身,漆黑沉重。神聖的領域驟然收縮,似乎無力支撐,漸趨暗淡。那男子繼續開口,話語沉凝威嚴,如同判/決:“有罪者當束手就擒,留待主人發落——禁/錮!”

剎那之間,無形無質的漆黑枷鎖陡然顯露實體,一重重鎖鏈如煙似霧,卻比鋼鐵還要堅/硬沉重,將岡恩束縛起來。岡恩心頭一凜,想要發力掙脫,卻聽那男子繼續道:“有罪不認,罪加一等,當受荊棘!”漆黑枷鎖陡然冒出無數尖刺,無視了岡恩的所有物理防禦,直接扎入他的精神靈/體之中。一時間,饒是白騎士異常狀態抗性極高,整個人亦好像直接被丟進沸騰的油鍋里,不由發出慘叫。

大宗師!——毫無疑問,這必定是一位大宗師,否則怎麼可能將岡恩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男子冷哼一聲,抬手一提,岡恩便不由自主向他飛去。然而就在此時,這名血族大宗師驀地抬起頭來,表情錯愕。

就在他頭頂上空——準確的說,是整個阿斯戈納市的上空——有一座山峰忽然憑空出現,怪石嶙峋,巍峨雄渾,遮蔽蒼穹與明月。隨後,那座山峰重重砸下!

置身於那龐大山峰的遮天蔽日的陰影之下,有種整個世界都在坍塌的恐怖震懾,就好像末/日的降臨,這是自然的偉力,是神明的震怒與天災,凡人無可抗拒。隆隆聲猶如雷霆,山峰轟然直落。

似這等龐然巨/物的下墜,從遠處看時多半會覺得緩慢,然而那只是參照混亂造成的錯覺。頃刻間,山峰那嶙峋厚重的基底已到眼前,岡恩幾乎不由自主地閉上眼,大聲尖/叫起來,無比震/驚的同時又無比恐懼——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

巨響與震動之中,岡恩發現自己完好無損。不只是他,不遠處的教/堂、路燈與屋舍通通完好無損。整個阿斯戈納市唯一的損毀是教/堂大門口的青石板路,即那名血族大宗師剛才的站立之地——那裏留下了一個汽車般大小、深得好似直通地心的掌印。掌印五指分明,掌紋宛然。裂隙從掌印周邊延伸出去,條紋縱橫,皸裂如蛛網,深刻如傷痕。

一個青袍道/人正站在掌印旁邊,英俊冷肅,衣決飄飄,赫然是王不離。在修/習過李/明夜改編的《渡世書》之後,他只要去扶木祭天台處施法,就無需渡世之舟便可傳/送。此時他剛剛結束請神儀式,便馬不停蹄渡世而來,恰好趕上岡恩遭遇危/機。

為求自身陰陽五/行符的精進,王不離曾在某個宇宙里擔當過山神,由昔日山神親自驅動的“土字符”,自然是非同凡響。當然,這裏雖然不是吞噬他靈性法/力、限/制他肉/身位格的句芒夢魘世界,卻也並非他擔當山神的那個宇宙,因此他並不能真正掄起一座山峰來砸人。剛才的山峰不過是他那一掌的力道與範圍的具現之象,真要落到實處時,雖然也是超越位格的強力,卻是沒有那種傾天覆地的恐怖的。

岡恩身上一松,那些漆黑鎖鏈已於不知不覺中消弭於無形。他喘了口氣,對王不離點頭致意:“多謝。”他望了一眼那掌印,心有餘悸,“死了?”

王不離搖搖頭:“我沒打中。”他對自己這一掌的威力心中有數,只要打中,對方必死。然而他並沒有獲得遺產之箱。

方才那山峰所涵蓋的範圍乃是王不離那一掌於物理意義上的施法距離,換而言之,那名大宗師不論再如何騰挪閃避,只要沒有跑出山峰覆蓋的陰影,就必然會被他擊中。然而敵人——哪怕是血族大宗師——又如何/在短短三四秒內跑出整個城市?

“他們可以通/過進入異空間完成空間跳躍。”岡恩提示道,“這一招跟至高榮耀的‘漫行者’很像。”

不可能是直接前往異空間,在本宇宙中,真正的異空間跨越必須穿透絕地天通,太過困難。王不離回憶着李/明夜對他的教/導,迅速做出判斷,認為那名血族大宗師應該是通/過次級亞空間做到了逃脫。亞空間與主世界聯/繫緊密,照理來說遁入其中不會影響法術持續時間,因此岡恩身上的束縛應該是施法者主動解散的,就是為了營造“死去”的假象……這一手騙騙土著是沒有問題的,卻是騙不過角斗/士。

比起數以千百萬計的真正異空間來,次級亞空間可是太稀有了,值得一提的是,多半都是人造,特徵十分明顯。王不離從儲物空間裏掏出一個小小的指南針,其錶盤與指針七彩凝聚,儼然是那虹之玉磨製而成。他一手握住指南針,暗運渡世書,另一隻手立刻變得七彩斑斕,猶如虹光凝聚,琉璃雕琢。猛然之間,他伸手插/入空處,繼而發力一拽,將一個人憑空拽了出來。那人面色蒼白,面容英俊,赫然是方才那名血族大宗師。

“跑的很遠嘛。”王不離淡淡說道。他手上琉璃色彩褪去,扼住對方咽喉,另一隻手收起指南針,輕輕虛扣在對方頭頂,掌心勁力微吐,蓄勢待發。“可惜,遠得還不夠。”他如此評價道。

在他身後的街道上,忽然有七彩虹光從至高無上處灑落人/世/間,虹光所照耀之處,齊刷刷多了四個黑白相間的渡世之舟。一道道身影從渡世之舟中騰身躍出,或穿現代着裝,或着僧衣法袍,或穿歐式教袍,或身披粗麻布、腰系苦修帶……然而共同點是,他們都有着磅礴的氣血與靈力,一時間好似河流奔騰,匯聚成海。他們沐浴着七彩虹光。

在這充溢着墮/落氣息、痛苦哀嚎、末/日災厄與詭異魔怪的城鎮裏,這道彩虹的出現是如此的突兀。它的源頭似乎來自天穹之上,來自無窮高無窮遠的所在……

而那裏有希望與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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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處尋歸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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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9 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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