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第五章
宇宙1第五章
風穿過樹林,颯響陣陣,火光獵獵。
林間空地上,無限彈匣MP5的槍聲自從響起之後就未停歇過,猶如瓢潑驟雨般的彈/葯縱橫卷掃,只打得草皮飛/濺、樹渣橫飛。
文森特其實並不是特別怕MP5沖/鋒/槍。誠然,這把槍在E級武/器中的物理攻擊達到了中等,但每一顆子彈打到他身上,先要經過和平模式下40%的傷害削弱,再經過防彈衣的特效削弱,他的體能屬性也比較高……經過了重重削弱之後,每一顆子彈入肉最多兩寸,造成3-4點傷害,隨後就會被堅韌有力的肌肉死死夾/住,隨着他傷勢的自動恢復,便會被蠕/動生長的肌肉擠/壓出身/體。
但饒是如此,對面這娘們兒也是心黑/手狠,仗着子彈不要錢,扳機摟了火就沒松過。當一把沖/鋒/槍擁有無限彈匣之後,其火力壓/制毫無疑問是極其可怕的,這使得他也不得不儘力依託樹木躲避彈雨。
李/明夜可不是個環保主/義者,這裏的樹木也不是原始森林的參天古木,其樹榦直徑不足以擋住現代槍/械可怕的動能。而文森特更不是敏捷特長角斗/士,其屬性遠遠達不到躲避子彈的程度。
“文森特,不要只知道躲啊!這會讓我覺得無趣的。”李/明夜放聲大笑。在子彈的嘯音和槍口的爆響中,任何/悅耳動聽的聲音都會變得令人膽寒。
“一場戰鬥是否有趣,只有在戰鬥結束之後才能由勝利者評價,別把結論下的太早!”文森特同樣回以大笑,就這短短一句話,他側腹再次中了五槍,五道血花爆出,但他卻是完全不為所動。
“哦……你說的有道理,我被說服了。”李/明夜頓了頓,突然笑問道,“你的移動技能快冷卻好了,對嗎?”
“你也快把我防彈衣的能量耗光了,小/美/人兒。”文森特如是回應。二人都停頓了片刻,突然同時極為暢快地笑了起來。
——在李/明夜擁有遠程火力優勢的情況下,文森特之所以不進行轉移,將戰場拖入對遠程火力有極大限/制的樹林之中,就是因為此處是個空地,其條件對他的移動技能的釋放較為有利。
文森特作為一個狂/熱的近戰愛好者,其敏捷又不是很高,身上又沒個盾牌(否則他也不至於用蠍子當盾牌,用人做盾牌性價比太低),在遠戰角斗/士當/道的前期,他必然會擁有至少一個位移技能,否則他恐怕早就涼透了——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同為近戰,傑克都擁有“后跳”這樣的技能,難道文森特比傑克都不如?而後事也證明了此人確實擁有一個類似“突進”的技能。
但為什麼文森特在突進西蒙中尉的過程中沒有使用這個技能,反而先用蠍子擋了西蒙中尉一槍,隨後又丟出去一個火焰噴/射器?可想而知,如果不是李/明夜的搶食行為把他給逼急了,他也不可能使出位移技能撞開西蒙中尉。
李/明夜推斷,文森特的這個技能釋放,顯然是具有某些條件的——比如消耗精神力較多、冷卻時間較長、或有其他方面的限/制等等,所以他在有別的應變方法的時候,會選擇將這個技能留作備用。
實際上,李/明夜確實猜對了。
“技能名稱:閃現
技能類別:位移類
技能等級:D
技能要求:身法基礎LV1、敏捷≥8
技能冷卻:5分鐘
技能消耗:30點精神力
技能說明:使用此技能后,你可以在瞬間向正前方突進最多10米的距離。若是中途有障礙物,你的突進效果在觸及障礙物時將消失。”
可想而知,當戰局被拖入樹林這樣的環境中時,在敏捷不佔優勢的情況下,文森特同樣很難接近李/明夜,所以他選擇了在空地周圍拖延時間,等待技能冷卻結束。而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李/明夜身上還有一把裝備了D級子彈的超級紅鷹,這把槍也令他頗為忌憚,不敢現出身形供她瞄準(無技能突擊)——D級子彈和E級白板子彈的彈/葯傷害完全不同。
這也就是李/明夜一直使用MP5進行火力壓/制,卻沒有再使用超級紅鷹的原因。她一方面在針對文森特的反應猜測他的技能和打算,另一方面,超級紅鷹的彈倉中也只有四顆子彈了,文森特不可能給她重新裝彈的機會。
總之,這兩個頭腦發/熱但思維清晰的神/經病,在方才三分鐘的周旋中,互相利/用了對方“消耗防彈衣能量、以最大效率使用大威力武/器”與“以小代價拖延時間等待技能冷卻,並創造最佳突擊環境”的心理,勾引並吊著彼此,來了一場槍林彈雨下的華爾茲。
什麼時候該給出配合,防止對方改變計劃;什麼時候該給出點兒餌料,誘使對方放棄冷靜,從而試着創造別的機會……短短三分鐘的對峙,若是細細剖析,堪稱觸目驚心。
“天吶,我上一次有這種感覺,還是在一個診所里,我的對手對我說了一句話……但那一次的戰鬥戛然而止了,現在想想,我實在有些遺憾。”李/明夜一邊說著,一邊毫不猶豫地將文森特再次從一棵樹后掃了出來,“你知道終結那一場戰鬥的是什麼嗎?”
“一顆子彈?”文森特頗感興趣地問道。他側身滾入另一棵樹后,使用了一份消耗品,消除了右臂和胸骨的功能性損傷。
“是一個吻,親愛的。”李/明夜高昂尖銳的聲線陡然壓低了,合著從未停歇過的槍聲,顯出一種極度刺/激的嗆人的誘/惑,充滿了硝煙味兒的性/感,“這聽起來很帶感,是不是?”
“Wow……你可真是個小混/蛋。”文森特咂摸了一會兒,陡然笑了,“美/女,你最好閉上你的嘴,我是不會上當的。如果我手下留情了,你唯一會做的事情就是掏出你的紅鷹,然後給我來一發比你的吻更熱情火/辣的D級子彈。”
李/明夜正待開口,卻驀地感覺到了……某種極度強烈的危險之感!
如山崩剎那,巨石當頭砸落;若大海傾覆,怒浪咆哮奔騰。這顯然是高感知的示/警,然而比較不巧的是,二人之間的感知差距並不大,所以下一刻,文森特便已到眼前!
可是……短短一秒的預警,對於早有警惕的李/明夜來說,已經夠了。
——“嘭!”
可怕的武/器,可怕的殺傷力,可怕的子彈!超級紅鷹這把槍,第一次真正顯示出了自己躋身於世界十大知名大威力手/槍的兇悍殺傷力,露/出了猙獰的嗜血獠牙!
文森特驟然發出一聲悶/哼,一顆熾紅的火元素子彈猶如流星穿透大氣層一般穿透了防彈衣特效最後的保護,咆哮着射/入他的胸口之中,在肌肉層內轟然炸開,釋放出岩漿般的燃意。然而他整個人反而糅身撲上,興/奮地咆哮道:“高感知?D級火元素子彈?你又給了我兩個驚喜,但想要殺我,可還不夠啊!”
此時二人的距離已經太近,文森特的防彈衣能量也已經耗光,李/明夜哪怕找到機會開/槍,也只會造成殺傷力不大的貫穿傷,從而浪費彈/葯傷害。但是李/明夜卻是神色不動,右手MP5已經重新收入儲物空間之中,再抬起手來的時候,手中已然握住了一柄同樣利於近身作戰的格鬥利器。
——刺刀指虎,勇者之刺!
文森特一拳砸下,空氣都被擠出了可怕的爆鳴聲,簡直猶如整個天地都在一瞬間朝着李/明夜轟然壓來一般。李/明夜敏捷雖然超過了文森特,但她到底分了神,對方又格鬥技巧精湛,出拳的力度與速度都極有講究,這一拳豈是那麼好躲避的?她只來得及做出一個規避格擋的動作,便被驟然擊中!
只聽“嘭”一聲悶響,李/明夜瞬間被踉蹌着擊退出去接近一米遠——別忘了,這可是削弱了40%傷害效果的一拳,而李/明夜此刻的力量是11點,體能是18點!
若是沒有傷害削弱,只怕這一拳就能把她打出功能性損傷,若是落在要害部位,把她一拳秒殺也未可知!
——但是,與此同時……勇者之刺那犬牙交錯的刺刀,也在文森特的手臂上,刮下了一道淋漓破碎的長長血口。奔涌的血液以一種詭異的速度歡快地流/出,頃刻間浸滿了他的前臂。
文森特顯然發現了不對勁,他正欲追擊的動作微微一頓,似乎是瞥了一眼自己的狀態欄,頓時詫然:“強/制流/血?”
——勇者之刺的特效二,撕/裂:在命中敵方目標時附帶‘流/血’負/面狀態,造成持續傷害,該狀態最多疊加五次!
這個“流/血”負/面狀態,雖然是作用於被勇者之刺所傷的部位,一旦傷口徹底癒合便會消失——但是在傷口徹底癒合之前,它所造成的傷害是額外傷害,與勇者之刺的攻擊力有關,並直接作用於文森特的血量之中!否則的話,這個特效中也不會增添一個“最多疊加五次”的說明。這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李/明夜如果同時割文森特十個口子,難道只有五個口子出/血,另外五個口子不出/血嗎?
換句話說,文森特此刻看自己的狀態欄,能看到兩個“流/血”狀態,其一便是由於他受傷了,物理層面上流了一點血,這個狀態會因為凝血作用而快速消失;其二便是這個“強/制流/血”的特效所造成的“流/血”效果,造成的血量流失雖然不多,但卻如跗骨之蛆,在傷口癒合之前都揮之不去。
——這,就是歷/史劇情裝備的優越性!在同級別之下,歷/史劇情裝備基本上穩壓普通裝備一頭,就是因為其特效比普通裝備更為強大和實用,甚至具備強烈的導向性和可挖掘性。
事已至此,若是文森特還不明白李/明夜的打算,他恐怕在原生宇宙就已經涼透了。
李/明夜的格鬥路數,文森特在徵召時就見識過了。這把武/器毫無疑問是與她的身手配套的,遊走自保之餘,只需要乍然咬上一口,便能保證持續傷害。
李/明夜先前那一通火力掃射,不只是為了消耗他的防彈衣能量,更是為了消耗他的血量與可能存在的回血消耗品!要知道此刻的文森特已經與西蒙中尉戰過兩場,中途自然有所消耗,再經高射速沖/鋒/槍的彈雨橫掃,又中了大威力手/槍超級紅鷹的一槍……
“你還有多少血,我的V?”李/明夜退開些許,俯身壓低了重心,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凝定的視線中神光精銳,猶如一隻終於露/出毒牙的蛇。她眸中與指虎邊緣映出同樣的亮色,那是屬於冷兵器靜水深流的凶辣。
文森特由衷地感到了令他心跳爆表的危險和興/奮。在他看不到的時候,無形的絞索把他的生命一分分抽緊,豁然展開一個令人驚艷的圖窮匕見,匕/首后是一雙陰狠到妖/媚的眼睛。
“你可以試試看。”他最後咧嘴一笑,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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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此不得不提一句,哪怕李/明夜苦心孤詣地謀殺了文森特不少的血量,營造出了一個極其良好的局面……但是他們之間的勝負,依然是個悲劇的未知數。
首先,這倆人的力量根本就不是一個等級的。文森特的力量高達20點,削弱完比李/明夜未削弱還高,在本難度下絕對是個當之無愧的變/態。此人的格鬥路子剛猛至極,格鬥基礎被動又穩壓李/明夜三個等級,萬一一下讓他打實了,恐怕當場就是一口血噴/出來。又或者一時失手讓他給擒住了……那很顯然,李/明夜也就沒有然後了。
其次,李/明夜的貼身格鬥講究個輕靈飄忽,把身法和敏捷發揮到了極致,能躲就躲能跑就跑,沒有個萬無一失的時機,絕對不肯反咬。由於這樣的身法路數,站在原地對打時,雙方自然是拼敏捷了,但文森特的實力讓她不可能在原地硬抗,所以她必須儘可能保持一定距離。然而文森特這廝身高一米八五,手長/腿長,這個控/制距離實在艱難,二人的攻擊半徑就不一樣。
綜上所述,和文森特玩格鬥,基本就是在刀尖上跳舞,在萬丈深淵上走鋼絲。一旦傾覆,滿盤皆輸!m.
在正常情況下,沒有發瘋的李/明夜是絕對不會和文森特正面作戰的。平時的她如果想要殺死文森特,在山間小路上設伏才是最佳選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臨時起意、倉促佈局。在這樣的時候,所有的陰/謀詭/計都只是點綴,最後還是要靠實力支撐,而實力……正是李/明夜與文森特之間最大的差距。
——恰如現實中的兩國對壘,所有的陰/謀不過是在追平或拉大差距,到最後拼的依舊是硬實力。揚長而避短,折其鋒芒攻其不備,以己之長掠彼之險……談判桌上談到拍桌子了,背後就必須排着刀槍火炮與航空母艦。
只見場中一大一小兩個身形互相糾纏,乍合乍分,猶如一隻獅子與一條蛇的較量。他們此時已經從空地中糾纏至樹林裏,這短短五米的距離中血光揮灑,猶如地獄之徑,沿途盛開出艷/麗的曼殊沙華。
二人越打越興/奮。低容錯的高速格鬥能激發出任何一個亡命之徒骨髓里的兇狠與悍氣,那是遊走在生死之間鋼絲線上的華爾茲,是電光火石間的靈光一現,是把血肉生命玩成紙牌藝術和香檳塔。
然而恰在此時,李/明夜驟然輕輕地“咦”了一聲,稍微分了分神。就是這麼一分神,她胸前便中了文森特的一拳,當下便感到一股難以形容的巨力轟然湧來,猶如面對怒潮大江一般!這一拳簡直像是能徹底把五/臟/六/腑從腔子中砸出一般,李/明夜當場被打飛出去五六米遠,鮮血狂噴地重重撞在樹榦上。
這巨力餘波甚至波及了樹,直打得樹葉簌簌而落,枝幹瑟瑟發/抖。然而文森特卻沒有追擊,反而是喘着粗氣有些詫然地道:“怎麼了?”
按理來說,不論是文森特還是李/明夜,都是不會在常規戰鬥中分神的,但這二人打這麼一場純粹是賭上性命的興緻使然,根本就不存在勝負心這種東西。在戰鬥中,彼此之間互相耍手段是非常正常的事情,他們又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但以文森特眼光之利,卻是能看出李/明夜是因為旁的事情而分心。
像是這樣的一場戰鬥,若是摻雜進其他因素,那可就倒人胃口了。
李/明夜擦了擦嘴邊的粘/稠的血,皺眉看向不遠處的空地:“灌木叢動了一下,有人。”
二人對視一眼,從彼此臉上看到了類似“吃飯的時候吃出蟑螂”的慍怒與無奈之色,瞬間都失去了繼續打下去的興緻。李/明夜的臉上現出了一絲煩躁的神色,MP5槍口陡現,彈鏈橫掃,如瓢潑驟雨一般轟然追去。
李/明夜這個人一向是不怎麼講道理的,此刻那子彈攜怒而發,更是殺氣四溢。槍聲乍起的一瞬,灌木便駭然攢動,簌簌戰慄的軌跡朝後快速蜿蜒。
文森特輕輕地哼了一聲,銳目中暴/虐的血意乍然迸發。他強壯如猛虎的身/體已然躥了出去,顯然篤定李/明夜不會對他放冷槍。
李/明夜乾脆地收了槍。對於她來說,殺死文森特並不是目的,和文森特戰鬥的過程才是她的樂趣所在,至於戰鬥中其中一方的死亡,不過是……遊樂場的門票而已。
李/明夜吃力地把自己從樹上扒下來,一瘸一拐地走向了空地——文森特那一拳把她胸骨打裂了,脊椎也有了裂紋。但是對於角斗/士來說,骨裂這樣的傷勢,基本和皮肉傷差不了太多。她剛剛走到空地中緣,就聽不遠處樹林裏,文森特輕輕地“嗯”了一聲,似乎頗有些意外。
不過多時,文森特提着——對,就是提着——一個穿着灰撲撲的裙子的小女孩回來了。
這小女孩正是克拉拉·霍夫曼。
克拉拉比起艾德要健康很多,至少那臉頰上有豐盈可愛的肉/感,像是一隻嫩生生的小包子。她被文森特嚇得哭都不敢哭,兩汪淚泡憋在碧藍色的眼睛裏,臉都憋紅了。
李/明夜有些詫異地打望了文森特一眼,後者撇了撇嘴,做出了一個誇張的無奈表情。
文森特確實是個連環殺手,但是他是美漫中的那種比較傳統的殺/人狂,也就是說,他還是稍微有點底線的。實際上,從他甄選獵物的眼光也可以看出來,此人如非必要,一般不會對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下手,除此之外,他對女人和孩子通常都比較有禮貌……呃,前提是對方沒有被他冷酷的面容給嚇哭,並敢於和他說話。
不過很顯然,這樣的勇/士還是比較少的,至少克拉拉並不在其中。這個小姑娘被文森特放在地上之後,依然是一副嚇得不輕的樣子,最後左右看了看,才鼓/起勇氣對看上去比較好說話的李/明夜說道:“你們能不能放了我和艾德?我們會一直住在林子裏,不會去外面了……”
“嘿,小姑娘,你應該換一個更容易被通/過的要求。”文森特聳聳肩。
克拉拉驚惶地看了文森特一眼,咬了咬牙,大聲道:“我們會賠償的!”
“什麼?”這下別說文森特了,連李/明夜都有些懵。
“艾德說,我們不小心弄塌了村子裏的房子,所以警/察要抓我們。我們沒有錢,只能躲起來。”克拉拉急切地拉着文森特那焦糊的衣擺,眼淚吧嗒吧嗒往下落,但她強行克制住了,儘可能把話說得清楚,“可是我們會長大的……我們就住在林子裏,等我們長大了,我們就可以砍樹,在晚上偷偷把那些房子蓋起來。我們不會讓人發現的,求求你們了,給我們幾年時間就夠了,我保證,我會學會砍樹的……”
這小姑娘的天真童語是那麼真摯,甚至因為有些急切而變得有些語無倫次。文森特看着那惶急的清澈眼睛,不由一時有些啞然——這個小姑娘有一雙小鹿一般的眼睛,圓溜溜的汪着淚,像是兩片湛藍的問心湖。
然而李/明夜卻驀地抬起了頭。她微微眯起了眼,犀利的視線一寸寸地掃過了克拉拉的顱骨線條和耳廓,最後落在了地上昏迷的艾德的相同部位。克拉拉和艾德的面容並不相似,再兼之“教/堂”這個名詞在某些時候幾乎類似“孤兒院”,相同的姓氏並不代/表什麼,可是那相似的骨骼輪廓,卻分明顯示出近親血緣的特徵。
電光火石間,李/明夜只覺心頭一個激靈,猶如散落在漆黑深海中的珍珠被一線靈光串在一起,瑩潤的珠光浸着海水冰冷幽深的涼意,勒人頸項,使人窒/息。
“‘我們’弄塌了村裏的房子……”李/明夜驀地笑了出來,“你這個小搗蛋精,你知道光是你造成的麻煩,就得讓你砍多少棵樹嗎?”
文森特的眼神瞬間變得沉默而銳利,他聽懂了李/明夜言下的試探之意。
“我……”克拉拉一時語塞,支支吾吾地噎了半天,驀地放聲大哭,“可是他們要帶走艾德!我也不想的,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很害怕,他們打艾德……我沒有聽艾德的話,我沒有管好我的‘魔鬼’,可是艾德已經責怪過我了……”
氣氛一時間變得冰冷凝滯,唯有克拉拉抽抽噎噎的哭聲,合著即將熄滅的火苗噼啪聲,在林間空地中回蕩。凄愴而彷徨,仿若未竟的亡靈之咽。
“Well,well,well……V先生,我之前有想過,按照斗獸場的任務發佈標準來看,是什麼樣的任務,會難到有你我這樣的執行者的前提下,還允許我們再找一個人幫忙?這個任務會有什麼阻力?西蒙中尉?他還不夠格。”李/明夜深呼吸了一下,慢慢地站了起來,輕笑着道,“現在我知道了。”
“好吧,我想我也知道了。”文森特咧嘴一笑,往後退了一步,“這真是太刺/激了。”
兩個超過10歲的默然者!
艾德·霍夫曼,克拉拉·霍夫曼!
——為什麼艾德·霍夫曼見到眾人的第一反應,便是讓克拉拉·霍夫曼離開?
——為什麼艾德·霍夫曼這樣的受氣包,居然會二話不說就變身默然者迎戰?
——為什麼艾德·霍夫曼寧願死戰到底也絕不逃跑?
在這一瞬間,一切的違和之處都有了解釋。很顯然,或許是因為艾德的古怪更為出名,或許是因為村/民們的奔逃極為慌亂,或許是因為艾德作為兄長,在二人成長過程中一手攬下了克拉拉所有魔法暴/動的後果……在特別行動隊的資料備案中,此地的默然者只有艾德一個。
在目之所及的惡意泥沼中,艾德盡自己所能地保護着克拉拉,教/導她管好內心的“魔鬼”,沉默着為她抗下了所有的謾罵和責難,用自己的心頭血和骨中髓,澆灌出了這一朵天真不知事的山區玫瑰。
——我們是怪物,我們都和他們不一樣……還好,他們不知道。
——克拉拉,你一定要好好長大,像正常人一樣過上好日子啊……
——或許是因為兄妹之間彼此依靠的心靈支柱,讓暗魔法能量沒有那麼快地侵蝕這兩個孩子的生命;或許就像是原劇情中大魔法/師鄧布利多所言,愛,本身就擁有某些玄奧莫測的魔法/力量,這讓他們打破了默然者活不過10歲的自然規律。
愛是軟肋,愛也是鎧甲,愛能讓一個最驕傲的人變得卑微,也能讓一個最懦弱的人擁有直面風雨的勇氣。
當你要保護所愛的人的時候,你必須成為一個戰士……因為你的身後,已經沒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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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明夜突然笑了起來。
她抬起一隻手捂住了臉,從指縫間發出了斷斷續續的古怪笑聲,這笑聲輕而尖銳,像是在敘述一個荒誕到刺耳的離奇故事,令人莫名地感到心頭髮寒。
“你有一個好哥/哥,小姑娘。”李/明夜一邊笑一邊說道,“那你是不是一個好妹妹呢?”
克拉拉有些疑惑地抬起淚眼看着她,文森特也有些莫名,但是他敏銳地感覺到了李/明夜身上的不對勁兒。
如果說方才向他邀戰時的李/明夜瘋得熱烈狂放,那麼現在的李/明夜就是一個黑/暗的深淵,深淵裏是黃/泉水,翻裹/着腐土與怨魂的劇毒吐息,連最溫暖的聖光都照不進去。
只見下一刻,李/明夜那削瘦輕/盈的身形便已動了。她毫無徵兆的突兀動作猶如兔起鶻落,頃刻間便已捲起了地上昏迷着的艾德,隨後以14點敏捷的速度,猶如一道灰色閃電般跨越了五六米的距離,停留在西蒙中尉那把遺落在地的毛瑟槍旁。
“我/操。”文森特立刻爆了句粗口,毫不猶豫地以最快速度退到一旁。以文森特之精明,自然懂得李/明夜想/做什麼,他現在該做的就是躲遠點兒,並希望對方別玩脫。
克拉拉果然瞬間爆發出一聲尖/叫,碧藍的眼睛猶如起霧地瀰漫開濃/稠的奶白色。她那實實在在的嬌/小身軀彷彿被一雙無形之手飛快地抽絲剝繭,流淌出無窮無盡的黑絮與雷火烈焰,當空編織成一朵巨大的暗魔法能量團!
然而克拉拉所化的默默然卻沒有任何行動的意思,只是異常焦躁地停留在原地,唯獨那瘋狂紊亂的內部亂流顯示了它的不平靜。
——勇者之刺那銳利交錯的鋸齒狀鋒刃,已經微微切進了艾德的側頸。
艾德那瘦小伶仃的軀體正被李/明夜抱在懷中。李/明夜的手是很穩的,勇者之刺那殺/人取命如等閑的獠牙死死地扣在艾德緩緩搏動的頸動脈血管外,於是那刃尖上只添了幾星淡薄的血色。
“乖一點兒,克拉拉寶貝兒……做個好妹妹,好嗎?”李/明夜刻意把臉湊到艾德蒼白的面容旁,露/出了一個難以言喻的笑容,彷彿溫柔,又似乎期待,卻透着濃濃的冰冷惡意,“像你偉大的哥/哥說的那樣,好好地、認真地控/制‘魔鬼’——你看,你已經失控一次了,失控的後果就是引來了我們,把你哥/哥送到了我的手上……你還想再來一次嗎?這一次你會徹底失去艾德……不可挽回。”
默默然平靜了一瞬,彷彿在刻意壓抑着什麼,但下一刻其內部便更為激烈地沸騰了起來。它以一種近乎暴躁的速度上下左右地四處躥動,卻當真不敢前進一寸。
“啊,對了……這都是你害的,這一切都是因為你,寶貝兒。”李/明夜輕笑着繼續說道,“毀壞村莊的是你,引來我們的是你,丟下艾德獨自面對我們的是你,讓艾德落入現在處境的也是你……你體/內的‘魔鬼’失控的時候有艾德替你收拾爛攤子,你肚子餓的時候有艾德給你找吃的,你這個小吸血鬼一直在吸艾德的血,像一隻永不知足的蛀蟲……”
李/明夜輕柔冰冷的聲音里蘊藏着無盡的刻毒,猶如一道道淬火帶冰的鞭/子般抽/打在默默然身上。那默默然涌動之激烈簡直前所未有,彷彿下一刻直接爆掉都不會有什麼奇怪。
“……可是他依然愛你。”李/明夜說到這裏,表情古怪地停頓了片刻,驀地爆發出一陣大笑,“可是他依然愛你!他願意為了你付出一切!這真是太偉大了!”
這笑聲瘋狂而刺耳,像是從肺腑中逼/迫出來一般。從常理上來說,“笑”這個詞應當蘊含/着一些正面的、歡樂的情感,但李/明夜此刻的笑聲卻令人寒毛直豎,使人莫名聯想到被釘死在十/字/架上的小丑,或者被解剖在聖壇上的烏鴉。怪誕而邪/惡。
李/明夜笑了一會兒,空餘的那隻手緩緩地伸向了那把毛瑟槍——她刻意把動作做得極其緩慢,猶如分解一般。
“冷靜,寶貝兒。”她咯咯地笑着,盯着對面作勢欲撲的默默然,勇者之刺技巧性地一顫,一滴血瞬間滲了出來,鮮紅的顏色。“對,就像這樣,安靜的趴着……”
默默然的魔法/力量再如何強大,其本體也不過是個孩子,哪裏經受得住這樣殘/忍的逗/弄?更別提默默然的驅動力就是負/面情緒,而李/明夜說出口的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燒紅的刀子。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對此樂在其中。
“我一直覺得血緣是一個值得人好好研究的東西,現在我們有個機會來驗證它了,不是嗎?”李/明夜輕輕扣了扣那把毛瑟槍的彈倉,“你和艾德體/內流着一些成分相似的血,它使你獲得了與艾德一樣的天賦……比如,魔法。對,神奇的魔法,上帝或者梅林的恩賜,就蘊含在艾德的血——”勇者之刺一顫,那滴鮮艷欲滴的血珠便沿着刀刃邊緣滑/下,抹開一撇清晰的艷色,“——和你的血中。現在讓我們看看,你的血液里,是不是還有一些與艾德相同的東西,比如那些令人敬佩的偉大品質——愛……和犧牲。”
“你到底想幹什麼!放了艾德!”那默默然終於忍不住了,其表面浮現出了克拉拉尖/叫的面容,它的聲音模糊不清但極為巨大,彷彿聲調各異的雷鳴被組成了一句話。
“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是你可以得到,但不需要付出代價的,寶貝兒!你想要我放了艾德,你可以給我什麼?”李/明夜大笑着道,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單手和膝蓋完成了毛瑟槍的退殼上膛,拉槍栓時清脆的“咔啦”聲,令默默然陡然驚懼,當即高速流竄了起來。
——很顯然,克拉拉雖然年幼,卻也不算太傻……
“你想要抓的是我,你放了艾德,我就跟你走……”
“我可不是你的哥/哥,你說什麼就是什麼,懂嗎?你只有兩個選擇——你看,我的右手是你的聖/人哥/哥的命,我的左手是一顆會讓你像你哥/哥一樣睡一覺的子彈。這真是奇怪,我的兩隻手好像都和你哥/哥有點兒關係。”李/明夜若有所思地道,“Sacrifice……這個詞的英語我很喜歡。它念起來很順暢,但中間又有一個小波折,真是非常形象的一個詞——堅定的開頭,痛苦的掙扎,但不論你怎麼掙扎,未來都是流暢而不易改變的……哦,你現在正在那個痛苦的掙扎之中,對不對?”
李/明夜說話的腔調非常古怪,彷彿發自內心地感到了某種殘/忍的興/奮,卻又被強行壓抑成了低柔至極、近乎於深情的語氣。她的眼神中有一種詭異的專註,這種專註是具備某些犀利的穿透意味的,令人感覺像是某些冰冷的、會引起他人不適的爬行動物,比如蛇和蜥蜴。
“你有一個好哥/哥,克拉拉。”她輕笑着繼續說道,“來,現在認真地看一看你的哥/哥……想想平時他對你的照顧,想想他對你的愛,想想他為了保護你所做的一切,想想他從未有一刻放棄過你……最後再想想,都是因為你,他落到了現在這個下場。”
默默然紊亂的暴流時而溫柔時而狂亂,充分顯示出克拉拉正因為她所說的話而心潮起伏。
李/明夜所說的話幾乎是蘊含有某些魔力的,這個女人彷彿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所以她可以把你心中的想法經她之口說出來,於是她的每一句話都足以直擊人心中最柔/軟,或是最疼痛的地方。
“然後你再看一看這把槍,親愛的。它會讓你睡過去,等你醒來之後,你會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身邊沒有任何一個可以依靠的人,你將獨自面對所有未知的未來,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個怪物,你不會有明天了,你的未來會是一片黑/暗。”李/明夜話到此處,略頓了頓,“但你可以保護你的哥/哥,我會讓他得到真正的自/由——在他那被魔鬼詛咒的一生中從未得到過的安寧和自/由,我可以給他。”
如果克拉拉再年長一些,或許她就能真正聽懂李/明夜的言下之意,更能看出這只是一個經不起推敲的選擇。不知道為什麼,李/明夜沒有用一些更具誘/惑力的選項來誘/惑克拉拉,而是選擇了一個有迷惑性卻又容易被/拆穿的方式。
如果李/明夜僅僅用誘哄的方式來說服克拉拉投降,並佐以“不論如何,你都會和你哥/哥在一起”等等言辭,未經世事的小姑娘說不定直接就上當了。但是她給出的選項卻是一個殘酷的懸崖,逼着克拉拉低頭去看崖底的刀山火海與瘴氣荊棘。
默默然極其焦躁地翻湧了起來,其內部幾乎有一萬座火山在同時噴/發,又似乎有數億個星辰在互相迸射。
“現在……你可以做出選擇了,親愛的。”李/明夜目光灼灼,“你選我的左手,還是右手?”
過了半晌之後,默默然遲疑地發問了:“你真的會放了艾德嗎?”
“你只能選擇相信我。”李/明夜笑了,“難道你還有其他選擇嗎?”
在片刻的沉默之後,默默然艱澀地回答道:“我選擇……睡一覺。”它停頓了一下,又再度暴躁了起來,“快點放了艾德!”
李/明夜看着默默然,臉上笑容依舊,眼神卻晦暗莫名。
一個被保護得很好的小姑娘,天真到愚蠢。
她根本就不明白她為自己選擇了一個怎樣的未來,也沒有見過最真/實的黑/暗和苦難。她的選擇或許輕率,或許單薄,或許脆弱到經不起任何一絲考驗……但是她做出選擇時,下定的決心卻是真的,鼓/起的勇氣也是真的。
“我尊重你的選擇。”李/明夜輕柔地嘆了一口氣,仿若落雪一般的,“對了……你有三秒鐘的時間。”
李/明夜的后一句話頗有些古怪,然而下一刻,她手上勇者之刺的刺刀乾脆利落地切入了艾德單薄的頸項中!D+級冷兵器那鋒銳的金屬利刃在剎那間切斷血管,卡入頸骨之間!
鮮血沿着放血槽“嗤嗤”狂飆,簡直令人心生疑惑,那具乾巴巴的身/體裏居然會有那麼多的血液。默默然呆了一呆,體表涌動的能量流都停滯住了,彷彿定格一般怔愣在半空中。
“三。”李/明夜在心裏平靜地數着秒。
默默然那凝固的體表,突然冒出了一個沸騰的氣泡。
“二。”李/明夜臉上的笑意沒有絲毫變化。她的瞳孔放大,燦爛到詭異的笑容微微顫/抖,帶着奇異的興/奮與賭/博般的專註。
默默然猶如吹氣般鼓/脹了起來,剎那間便即沸騰!那奔流暴/動的岩漿與星火給人以一種極度的暴/烈之感,彷彿只要看一眼,便會在視網膜上烙下重重焦痕一般。那瞬時的膨/脹給人以鋪天蓋地的龐然氣勢,或許是因為克拉拉悲怒太過,這默默然在此刻還附帶了某些精神層面上的力量。有如實質般的憤怒與悲傷,甚至於讓周圍的空氣都憑空起了一陣陣漣漪狀的波紋,像是粘/稠的水與熾/熱的血。
下一刻,默默然以一種驚悚如瞬移的速度,攜滔天威勢,悍然朝李/明夜撲來!
可是此時……時間已經到了。
“一。”李/明夜平靜而流暢地舉起了毛瑟槍,微微眯起眼,扣動了扳機!
一顆鐫刻着奇異符文的子彈幾乎是在出膛的剎那就煥發出了刺目的亮光——因為此刻,毛瑟槍的槍口,幾乎已經觸/碰到了默默然那如煙似絮的邊緣!
默默然的攻勢隨着一個突兀的急停戛然而止,隨後便像是活魚被拋入熱油鍋一般扭/動掙扎了起來,彷彿在與某種不可抗拒的力量拼盡全力地對抗,其翻騰絞裹間給人以一種近乎凄厲的痛苦感。但或許是因為克拉拉受到了過/度刺/激,又或許是因為李/明夜的實力畢竟不如西蒙中尉,那“萬箭攢心”的場景倒是沒有出現。可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那潔白刺目的光輝被流水似煙的能量流重重包裹,隱隱透出些許亮色來。
李/明夜倒是淡定得很,她隨手鬆開艾德,拉動槍栓,再次開了一槍。
這一槍射/出,就猶如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棵稻草。一道極其尖銳的光之箭刺出了默默然的體表,猶如桀驁不馴的陽光穿透烏雲的封/鎖。默默然極盡痛苦地掙扎抽/搐了起來,但卻再也無力阻止第二道聖光將其刺穿。
然而恰在此時,異變陡生!
艾德那死去的屍體上,陡然流/出了絲絲縷縷的煙氣。那煙氣給人以一種極其縹緲、風吹就散的虛離感,看起來有種本宇宙幽/靈的氣質。這煙氣在空中略一停留,隨後彷彿發現了克拉拉的窘境,立刻毫不猶豫地一頭扎入了默默然之中。
彷彿得了援助一般,默默然那原本就極其龐大的軀體陡然又暴/漲三分,在電光火石間已經把李/明夜的大半個手臂與毛瑟槍給一同卷了進去!
李/明夜驟然發出一聲悶/哼。她很難形容自己這一刻的感受,手臂像是插/入了一團熾/熱的岩漿里,但並不存在的高溫無法殺死敏/感的神/經末梢,於是所有的感覺都歷歷分明。她感到了一種奇異的“枯萎感”,那處的每一個細胞都彷彿跳過了“死亡”的過程,直接從鮮活的血肉向乾屍轉化,那是生命力無可挽回的失去。
然而克拉拉終究是不堪重負了,這一擊幾乎是她最後的力氣。只見下一刻,數十道由內而外刺出的熾白聖光便將那鋪天蓋地的暗魔法能量流撕扯得粉碎。過不多時,光華盡斂,一個灰撲撲的瘦小身影原地晃了兩下,便失去意識向前撲倒在了地上。
李/明夜咳嗽了一聲,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
原本柔白細緻的皮膚上橫亘着十數道黑蚯蚓似的恐怖瘢痕,傷處微微/隆/起,凹凸不平,顯得醜陋而獰惡。沒有被瘢痕覆蓋的皮膚則生出了極其細密的蒼老褶皺,彷彿時光剎那流轉,花未開便腐爛成泥。
李/明夜的左手自肘關節以下徹底失去了知覺,她瞥了一眼狀態欄,不出意外地看到了“暗魔法能量侵蝕”的狀態,在此狀態下她會一直維持着部分功能缺失的殘疾。而與此同時,由於暗魔法能量持續影響的緣故,這隻手臂想要自然恢復完整功能,恐怕要至少五天的時間了。
在這五天過程中,哪怕她滿血了,她的狀態也就是一個“健康強壯的殘疾人”。李/明夜倒是沒多在意這個,她用完好的手摸出一根煙點燃了,長長吐出一口氣,感受着腎上腺素急劇消退與尼古丁引發的些許眩暈。
文森特走了過來。他饒有興緻地摸了摸下巴,用評估的眼神打量了她一會兒,道:“為什麼殺了那個男的?”
帶回兩個默然者所獲得的獎勵顯然比帶回一個默然者要高,但是文森特這一問倒不是責備,他確實是有些好奇。在他把場面控/制權徹底轉移給李/明夜的一刻,他就相當於默認了對方的所有決定——這是一個很明顯的道理,選擇直面風險的人,理當獲得更多的權限。
“對於一個人來說,死得乾淨總比被帶去做研究要舒服點兒吧。”李/明夜彈了彈煙灰,冷卻的興/奮喚/起了些許疲憊的神色,“當然他自己可能不這麼覺得,不過……無所謂,心血來/潮而已。他從未有一刻放棄過他的妹妹,這應該得到褒獎。”
“你那三秒鐘,也是心血來/潮?”文森特笑了一下,“你可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瘋/子。”
“差不多。”李/明夜倒是沒在意對方的評價,在她眼裏文森特也好不到哪裏去,“文森特,你知道的,這世上就是有許多毫無道理、莫名其妙的倒霉事兒,當你倒霉的時候,你一絲機會都不會有,只能無可奈何地繼續倒霉下去。通常情況下,人們把這種操/蛋的狀況稱之為‘命運’。”
“嗯。”
“就像克拉拉和艾德,無從選擇地成為了默然者,無從選擇地遇上了我們。”李/明夜繼續說道,“所以我想試試看,如果給克拉拉一個機會……哪怕只有三秒鐘的機會,她能不能抓/住?能不能殺了我們?能不能徹底脫離這個狗屁倒灶的命運?艾德有備案,跑都跑不掉,但克拉拉不一樣,我們一死,她差不多就安全了。”她頓了頓,又輕輕笑了一聲,頗有些嘲諷的腔調,回味冷澀清苦,如一杯徹底冷透又落了灰的黑咖啡,“但她沒抓/住這個機會,真是太可惜了……命運可沒有我仁慈。”
李/明夜這句話說的極為輕巧,她簡直像個雜技演員,把所有人的性命都當做一場紙牌把戲,眼花繚亂地把一張張撲克碼成危險到令人目眩的表演,愈是回味,愈是驚心動魄。
這特么才叫玩兒命,徹徹底底的把命當成一場遊戲在玩。猶如飆車摔下山崖的劫後餘生,猶如沒綁安全繩卻平安落水的蹦極,猶如脫軌的過山車居然開到了終點。
作為被動陪玩的那個,文森特不知道正常人會有什麼反應,反正他是被這遲到的失控危險給刺/激到了。心臟彷彿被一條細蛇咬了一口,疼痛刺癢,蛇牙注/入腎上腺素。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二人方才那戛然而止的對戰,那其實是他角斗/士生涯中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生命值跌破40點,幾乎是絕境。
文森特遺憾地看了一眼李/明夜處於殘疾狀態的左臂:“回去以後,擂台繼續?”
“離了算計,我打不過你的。”李/明夜非常客觀地說道。
“這只是你的第一次歷練,我對你有信心,毒蛇小/姐。”文森特半開玩笑地道,“相信我,你會愛上擂台的。在擂台上,你能享受無數次生命值歸零的感覺……就像你真的死了一次一樣。”
李/明夜果然起了興緻。她舔/了舔嘴唇,嘴角挑/起一絲肆無忌憚的笑容,帶着點狠辣妖/媚的銳氣。這個笑容其實與她精緻無辜的容貌並不相稱,但卻極其貼合她那雙神采奕奕的眼睛。
她道:“你真是個該死的混/蛋,文森特。”
文森特大笑:“那就在擂台上讓我死吧!我期待着你能給我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