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臉吃飯
等一碗米飯吃完,那種被教導主任盯上的,讓他汗毛直豎的感覺才徹底消失。
傅棠暗暗鬆了口氣,然後就毫不猶豫地把剛才的感覺,判定為了錯覺。
“勞煩,幫在下盛一碗湯。”傅棠對因不明原因目瞪口呆的侍膳太監說。
這倒不是短短的一碗米飯的時間,他就腐敗了、墮落了,實在是宮裏的飯桌太大,那盆湯離他賊遠。
這太子殿下還在另一張桌子上坐着呢,他總不好自己站起來去盛湯吧?
“……小的這就去,小傅世子稍等。”
那小太監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白菜幫子、老米飯,確定沒一樣山珍海味呀,這位世子好歹也是勛貴家的公子,怎麼就吃這麼香呢?
藉著盛湯的間隙,小太監悄悄覷了一眼太子殿下的神色,正好看見太子殿下由目瞪口呆,轉變為不可置信和懊惱。
太子惡狠狠地瞪了王柱一眼,覺得是王柱陽奉陰違。
可實際上,王柱他冤呀!
他是太子身邊伺候的人,從來都只忠於太子一個,一切都以讓太子高興為最高宗旨。
除了太子之外,就算是陛下和皇后的命令,他都有陽奉陰違的時候。
既然太子老早說了,想在午膳上整治傅棠一下,他怎麼可能私底下給傅棠換菜?
見王柱一臉苦色,太子微微挑了挑眉,突然出聲,“傅卿的菜與孤的好像不一樣?”
王柱不知道他要幹啥,只好挑揀着答話,“殿下,您的分例和小傅世子的分例,自然是不一樣的。”
“原來是這樣。”
太子演得一點都不走心,“孤還沒有吃過伴讀的分例呢。王柱,把這碟裏脊和這鍋雞湯給傅卿端過去,把他桌上那兩碗端過來,孤也嘗嘗鮮。”
“唉喲,殿下,這可使不得。”
王柱急忙勸阻,“那不是您該吃的東西。”
他指的,是一碟老豆腐和一碟醬黃瓜,這兩樣原都是宮中有頭臉的太監和女官的分例,被王柱拿來換走了原本屬於傅棠的那一份。
如今太子說要吃這個,王柱哪裏敢給他吃?
若是叫皇後娘娘知道了,他們這些在太子身邊伺候的,怕是個個都吃不了兜着走。
可是,他越是阻攔,太子就越是覺得有問題。
“孤就是嘗嘗而已。快去,端過來。”
“殿下,殿下,您要是想吃,奴婢這就讓人重新做去。那個是小傅世子吃過了的。”
眼見自己可能攔不住了,王柱連忙給傅棠打眼色,示意讓他也勸勸。
傅棠端着辦完青菜湯正準備喝呢,一聽太子說要把雞湯賞給他,立刻就把青菜湯放下了。
既然有雞湯可喝,誰特么想喝青菜湯?
哪知道,他都等了老半天了,王柱還在和太子拉拉扯扯,竟然連太子的吩咐都不顧了。
不知道還有人等着喝雞湯的嗎?
哼,還想讓我幫忙勸,你覺得這麼我會幫嗎?
廢話,我是肯定會幫的嘛!
——這可是太子的貼身太監,小傅世子初來乍到,哪裏惹得起?
傅棠急忙起身,勸道:“殿下,您就饒了臣吧,臣哪裏敢讓您吃剩下的呀。回去要是讓家母知道了,她非得打斷臣的腿不可。”
太子驚呆了,“你娘那麼凶?”
“呃,這……”傅棠乾笑。
——這話讓他怎麼接?
顯然,太子脫口而出之後,也覺得自己這話問得不太妥當,態度也就軟了幾分,不再堅持吃傅棠的飯菜了。
他只是問:“孤問你,這宮裏的飯菜好吃嗎?”
怕他不肯說真話,太子又特意強調了一句,“你可得說實話。若不然,欺君什麼罪,你就什麼罪。”
傅棠本來也沒準備說假話,如今可不更得實話實說。
“回殿下的話,臣餓了,自然吃什麼都覺得香。”
這句話說的,頗有幾分怨氣。
實際上,他對這頓飯挺失望的。
主要是因為從前看電視的時候,宮廷劇里的飯菜一個比一個精美。
特別是那種以美食為主的電視劇,裏面隨便一道菜,都有出處有講究。
他穿越了有兩個月了,整日裏粗茶淡飯的,饒是原主的身體已經習慣了這種吃法,他也覺得嘴裏能淡出鳥來。
因此,一開始知道中午可以在宮裏吃飯的時候,傅棠還是很期待的。
哪曾想,宮裏的飯菜是很精美,但吃飯的人卻被分了三六九等。
就比如送進東宮裏的這些,給太子吃的,和給他吃的,說是天差地別也不為過。
也就是他這兩個月已經吃慣了粗茶淡飯,要是在現代,他媽哪捨得給他吃這些?
他那幾分怨氣,太子聽出來了,卻不知怎麼的,並沒有預期中的高興。
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太子又問:“你往日在家裏都吃些什麼?”
傅棠實話實說:“粗茶淡飯罷了,入不得殿下法眼。”
“你……算了,孤今日不大舒服,下午的武課就不上了,你先回去吧。”
傅棠一怔,“這……不太好吧?”
——他做伴讀也是有俸祿的,一天的活他要是只干一半,不會扣他俸祿吧?
可太子明顯是誤會了他的意思,當即就臉色一沉,“怎麼,你也要來勸誡孤誠心向學嗎?”
“啊?”
想像了一下自己勸誡別人“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畫面,傅棠不禁打了個寒噤。
“殿下,您不要說出如此驚悚的話。”
太子挑了挑眉,沒有說話,但神情卻已經表明了一切。
——哪裏驚悚了?
傅棠一邊擼着自己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邊“嘖嘖嘖”,“我自己就是個不愛讀書的,哪來的臉勸別人讀書?”
“哼,算你識相。”太子的臉色好了許多,但還是沒有徹底放鬆下來,“你覺得,孤下午不上武課,有何不好?”
好嘛,合著倆人說了半天,都是雞同鴨講呀。
傅棠心裏覺得好笑,急忙解釋道:“殿下誤會了,臣不是覺得殿下不上武課不妥,而是覺得自己提前回家不妥。畢竟,臣做伴讀,也是領了俸祿的。”
他覺得,自己說的這兩句話都挺正常的,卻不知道怎麼的,就戳中了太子的笑點。
“哈哈哈,”笑了三聲之後,太子指着他問王柱,“這就是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啊,這……
傅棠十分無語,但王柱卻能很好地接住太子的天馬行空,然後,就一腳把球踢給了他,“這就得問小傅世子了。”
面對太子灼灼的目光,傅棠暗暗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還是光棍一點,實話實話吧。
反正他今天見了太子之後,被迫說的大實話,已經夠多了。
“只要殿下別因為臣早退而扣臣的俸祿,臣絕無二話,這就回家。”
太子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忽而道:“孤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所以,早退什麼的,你是不要想了,下午就跟着孤出宮去吧。”
說完之後,他就眯着眼睛看傅棠,就是想看看傅棠會不會出言勸阻他。
傅棠想了想,詢問道:“殿下經常出宮?”
“是呀,怎麼了?”
——你有意見?
“那殿下出宮,陛下與皇後娘娘應該都知曉吧?”
“不錯。”
——所以,找父皇和母后告狀,是行不通的。
太子已經開始暗暗戒備,隨時隨地準備反駁傅棠的勸諫之言了。
哪知道,傅棠只是問了這兩個問題,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後,就點了點頭,說:“那就走吧。對了,能不能先到臣家裏一趟,讓臣把陛下的賞賜送給母親?”
太子:“……你……”你就不勸勸?
傅棠含笑看着太子,“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太子:“……准了。”
“多謝殿下。”傅棠大喜過望。
——哈哈,終於不用發愁那麼多東西該怎麼拿了。
他早上來的時候,是張夫人讓夏大雇了一輛馬車送他來的,已經和家裏說好了,等下午下班的時候,再讓夏大家的來接他。
如今這不晌不夜的,他還帶着這麼多東西,怎麼回去都是一個大問題。
宮門口可沒有租馬車的地方。
*
太子很鬱悶。
他覺得,他被自己的新伴讀給套路了。
自己不但得把這個伴讀送回家去,還得讓父皇派來保護他的侍衛,幫忙把父皇的賞賜給人搬回去。
最可氣的是,這個伴讀臉厚如牆,毫不客氣地指揮一群侍衛把東西搬完之後,居然還敢問到他頭上來討賞。
“殿下,陛下都賞了,您不意思意思,賞一點?”
太子震驚了,“你……你說什麼?”
傅棠指了指唯一一個空着手的侍衛,說:“您看,這位大哥的同僚手裏都有東西,就空着他一人,這也不協調呀。”
太子順着他的手指看過去,一瞬間覺得他說的有那麼一點道理。
但下一個瞬間,太子就反應過來了,哭笑不得地說:“孤不扣你俸祿就夠你的了,你還想反過來朝孤討賞?美的你!”
傅棠沒有說話,只是摸了摸自己俊秀逼人的臉,羞澀地笑了笑。
太子:“……行,你美,你說了算。王柱,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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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棠:天生麗質難自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