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掉下個大姑娘
沒什麼瑣事纏繞，也不必着急趕路，離了松江宗跟沈行之一路往無憂門去的這一段路，可算得上是齊清嵐最輕鬆愜意的時候了。
行了將近月余，總算進了一座大城。
齊清嵐望着街道上人群熙攘，側頭對着沈行之淺笑：“好久見不到這麼多人，倒覺得有些新鮮了。可見我這性子，一定做不成隱士。”
“為什麼要做隱士？”
沈行之拉着她的手往前走，指了指前面一家酒樓：“是俗世里的飯菜不好吃，還是衣裳首飾不好看？”
齊清嵐沒什麼別的愛好，所謂衣不厭精，膾不厭細，就是她最大的兩個追求。如今聽了沈行之揶揄她，便氣哼哼一甩手：“哼！好吃好看，就是人不好，十分討嫌！”
說完便奔着那家酒樓過去。
前些日子過的都是些鄉村小鎮，倒真沒有什麼犒勞胃口的時候。
這酒樓分了三層，十分的寬敞大氣，連門口的小夥計看着都格外乾淨聰明些。一看齊清嵐進來，便笑迎着招呼：“姑娘，您是這裏坐還是樓上雅間？咱們這裏樓上風景也好，從三樓臨窗的屋子裏往北看，能瞧見遠處白塔寺的佛像呢。”
齊清嵐對佛像沒什麼興趣，況且有沈行之在，坐大堂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正要說話，後面跟上來的沈行之道：“就三樓的翡翠閣吧。先送些相思餅和柳葉紅湯，其它的上去再說。”
沈行之話一說完，小二忙不迭應着，吩咐廚下一聲，頭前領路，笑道：“一看公子就是常客，咱們這裏的好東西，您是知道斤兩的。翡翠閣素日裏是常包的，正好今日沒人，也是您二位來得巧。”
小二高高興興送了二人過來，又聽沈行之點了菜，方才下去。
齊清嵐眼看小二走了，才道：“阿澈來過這裏？”
“來過。”
沈行之替她布好碗碟，才道：“我之前回無憂門，也走過這裏。當時吃過這裏的相思餅，就一直想着要帶你來吃一次才好。”
“是極好吃的吧？”
齊清嵐問着，便不由自主舔了舔唇，想像起這東西的美味來。
沈行之伸手在自己眉心按了一按，假意皺眉道：“頂着好大名號的聽玄居士，要叫人看見你現在這樣，二師叔只怕要覺得丟臉。宮中也好，宗里也罷，好東西不算少吧，你怎麼還是這幅饞樣兒？”
“饞怎麼了？”
齊清嵐理直氣壯，撅嘴道：“我才多大年紀，吃過見過能有多少？現在不饞，等到老了再來想東西吃，嘴也張不開，牙也咬不到，看得到吃不着，熬也熬死了。”
“好好好，頂數你是最有道理。”
沈行之忍不住笑。
正巧此時相思餅與柳葉紅湯都端了上來，小二熱情道：“這兩樣是咱們這裏的招牌湯點，兩位慢用，若是吃得好，下回來可記得光顧小店才是。”
齊清嵐早顧不上說話，夥計才出了門，她便先伸手拈了一個。這相思餅做得十分小巧，只比銅錢大上一圈，從外到里紅的越發深邃，正中間簡直如同一顆漲大了的紅豆一般。
偏偏外面裹着的這一層麵皮，酥軟薄嫩，捏在手裏要碎不碎，也是難為做點心的人怎麼想出來的法子。
她試探咬了一口，抵在舌尖兒上嘗滋味兒。
“嗯，有些桂花甜香，還有紅豆軟糯，這剩下的還有幾分酸甜，是什麼？”
沈行之看着她專心品嘗，笑而不語，直到她求助似的望過來，舌尖兒還在唇側舔了舔：“必然還有，我嘗不出來。”
沈行之伸手自她唇側抿了一下，將沾着的一點兒麵皮兒送進自己嘴中：“喏，只差這一點兒你沒吃到，所以就嘗不出來。”
“幹嘛呀！”齊清嵐咕噥兩聲，粉面微紅。
“我可不是故意佔便宜的。”
沈行之笑着悄聲說了一句，才一本正經道：“你光顧着餡兒，可忘了這皮兒不成？這裏面加了石榴子的汁水，酸甜各佔一半，再加上藕粉與蜜水攪拌，撒了山藥粉撲勻，蒸好就是。”
“果然好吃的東西，多少都要費些心思。”
齊清嵐吃過相思餅，又盯着這柳葉紅湯看。沈行之替她盛了一碗放在面前，笑道：“看哪能看得出來，這一次你細品一品，我看你猜的可對？”
齊清嵐擰擰鼻尖兒，先湊近了聞上一聞。
還沒等說話，忽然門被人大力推開：“哥，我錯了，你別把我嫁給南宮家！”
話音落處，齊清嵐才瞧見門口站着一個身量高挑的年輕女子，頭上只戴着些許金飾，耳朵上垂着小巧金鈴，穿着一身茜紅色小襖羅裙，十分鮮艷。
只是臉上梨花帶雨，一副委屈的模樣。
後面兩個小丫頭本來嚇得哆哆嗦嗦得拉着她衣袖，瞧見屋中兩人，也愣住了。
“你們是誰？”
還不等齊清嵐說話，推門的姑娘先生了氣，縴手避過齊清嵐，直接指到沈行之頭上：“怎麼在我哥哥的包廂里？”
哥哥？
哪個是你哥哥？
齊清嵐看了她一眼，這姑娘生的不錯，難道沒有腦子？
沈行之一拉臉，就是個生人莫近的架勢，顯見的是沒什麼想和她廢話的心情。齊清嵐只好暫且放下研究柳葉紅湯的心，清清嗓子道：“姑娘，我們是誰不必告訴你，這裏是我們兩人吃飯，也不是你哥哥的包廂。姑娘可以請了。”
姑娘鳳眼一瞪：“怎麼不是？我看你們就是來蹭便宜的。”轉頭吩咐身後小丫頭：“叫小二來，把這兩個吃白食的趕出去！”
齊清嵐頓覺莫名其妙，好在小二此時正來上菜，一看見門口站着這個姑娘，立馬笑呵呵請安：“是魯大姑娘來了，您要用點兒什麼？請雅間裏坐坐。”
“人家攆我呢，我可不敢進去！”
這位魯大姑娘陰陽怪氣的說了句，眼風兒斜瞟了齊清嵐一眼。
“哎呀，都是誤會。”
小二一面吩咐上菜，一面給這魯大姑娘賠不是：“這兩位不是來蹭地方的，人家自己付了銀子，也並不知道魯爺包廂的事兒。”
被人橫插一杠子，齊清嵐頓時沒了品嘗美食的興趣。
“金玲兒，果然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