挾恩報

她抬頭一瞧，繡球花枝亂顫。她正欲將花枝給折了，那廂阿潯已經走的老遠。翠荷無法，只得跟了上去。

“你們世子幾時病的？”

阿潯見還有些距離才到就和翠荷搭話。翠荷雖對阿潯不短，可也知曉阿潯乃是府上的貴客，就連王爺都對她禮遇三分，她自然不敢怠慢。

“回姑娘，世子爺很早就病了，我還沒有入府，他就病了。而今我已經入府十年了。世子爺這病少說也有十年了。十年間也相看過不少醫者，就連太醫院的院首都來瞧過，也束手無策。後來還是皇覺寺的大師言說，當今聖上收了世子爺為義子。以聖上之皇恩浩蕩來庇佑世子爺。這些年倒是也有驚無險。”

阿潯一直知曉趙瑾不是隨父姓，而是被賜了國姓。她一直以為那是因為張昌戰功顯赫，才賜姓，原來不是啊，原來竟是因為他的病。

“阿潯姑娘，我們世子爺的病能治吧，他可是頂好的人，為人良善，對我們這些下人也體恤有加，若阿潯姑娘能救治，還請務必救治。”

阿潯笑而不語。

“你們世子爺讓你來尋我作甚？”

“啊，奴婢也不知曉，阿潯姑娘這邊請，我們馬上就到了。”

翠荷在前面領路，阿潯則是跟在他身後。兩人走過漫長的抄手游廊，又繞過後花園，來到一處別院。此別院名曰靜夜思。

與先前阿潯住的別院喧嘩不同，靜夜思極為的幽靜，偶有鳥鳴聲，並未聽聞人聲。

“阿潯姑娘，你且進去吧，我們世子爺就在裏頭。”

翠荷指了指前面，她則是立在門前不前行了。阿潯點頭，就提起裙角朝裏面走去。她觀察了四下，石徑上的花花草草見她頻頻點頭。

若是仔細看，她隨手撫過之處，花都爭奇鬥豔起來了。

終於阿潯走到趙瑾所在之處，趙瑾此番的氣色要比昨天差多了。葉鐵人的藥丸藥效只能維持一天。而今一天過去了，一切都回到了本來的模樣。

趙瑾捂着胸口，一聲接着一聲劇烈的咳嗽着，他面色蒼白，見阿潯進來了，艱難的支撐起來，站直了身子。

“阿潯姑娘你來了。”

“你快死了！”

趙瑾眉頭一皺，蒼白的臉色顯出痛苦之色。

“是啊，我快死了。阿潯姑娘還願意嫁給我這樣的將死之人嗎？”趙瑾捂着胸口，咳嗽讓他喘氣都狠困難。

昨日服了藥丸之後，他分明就和普通人沒有兩樣，他甚至覺得他已經好了，現在卻覺得一切都是假象。現在的他才是真的。

“你若是娶了我，你就不用死了。”

阿潯伸出手來，給他診脈起來。事實上阿潯根本就不通醫理，更不要說是診脈了。至於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嗎？

事實上她只是見趙瑾長的白凈，這般好看。想要摸摸他而已。只是以前聽阿仙說過，做女子要矜持一點，不能隨隨便便就動手娶摸男子，這樣會被人認為輕浮。她也只能出此下策，見機摸上一把。

“娶你？阿潯姑娘我這病可導致人道……”

有些話趙瑾實在是難以啟齒，尤其是這方面的事情。作為一個男子，對此番最是看重，他也不例外。

“我能治好你，保證治好你。”

阿潯終於將手從趙瑾的手腕處收回，她又去查看了一下趙瑾的眼睛。他的眼睛真的是好看，桃花眼比桃花好看多了。

見趙瑾遲遲不言語。阿潯等的有點着急了。

“若是你為難，那便作罷。阿爹說，婚姻嫁娶要的是兩情相悅，強扭的瓜不甜，我不會強迫你。”阿潯說完就從懷裏拿出一塊梅花糕吃了起來。

“那若是我不娶你，你和你爹還會醫治我嗎？”

趙瑾試探的問道。

阿潯將另外一塊的梅花糕送到了嘴裏，脫口便說：“當然不會了。那個時候你的死活與我無關了。是人總有一死，只是早晚的問題，看開了便好。”

趙瑾一聽，面色又是一凝，他的手微微的顫動。

“那你方才還說婚姻嫁娶需得兩情相悅，不會強迫我，而今你這般。你明明就知曉我想活，而現在能救我的，也只有你爹。你卻還如此這般，你這難道不是強迫嗎？”

趙瑾終是忍不住了，他早就想說了。

這倒不是因他嫌棄阿潯，而是他不喜，他不喜這種挾恩圖報的行為。

“當然不是強迫了。選擇權在你，不在我。”

阿潯說完繼續吃着東西，她方才低着頭，這會兒終於抬頭。她感覺到趙瑾生氣了。趙瑾生氣的時候，耳朵紅紅的，喘氣聲也會變大。

“你現在不能動氣，若是動氣的話，死的更快。”

趙瑾一聽，氣的就更甚了。還未見過這麼不會說話的。他還想說，結果眼前一黑，直接就不省人事了。

“到底怎麼了？”

張昌方才一下朝就趕來了，當時葉鐵人正在給趙瑾請脈。趙瑾一直昏睡不醒。身邊的張路將來龍去脈告知了張昌。

張昌當即就打量了一下阿潯。而阿潯則是暗搓搓坐在那裏東看看西看看，表明此事與她無關，事實上也是與她無關。他本來就要死了。

“我兒如何？”

張昌馳騁沙場這些年，從未懼怕過什麼。而今他是真的怕了，害怕失去他唯一的兒子，若是趙瑾死了，他這偌大的家業都是為他人做嫁衣了，後繼無人。

“還能如何，病入膏盲，將死之人了。王爺你還是儘快準備準備，處理後世吧。”葉鐵人說話從來都是這麼的直白。

張昌聽后，佯裝鎮定，他整個身子都顫動起來。他知道早晚有這麼一天，可沒想到這麼快就來了。

“葉神醫，你肯定能救我兒對不對，你一定能救，還請你速速救救我兒如何？什麼條件我都可以答應，只要你肯救治我兒！”

葉鐵人沉思了一會兒，就歪着頭看向一直都在吃東西的阿潯。阿潯朝着他肯定的點了點。葉鐵人這才說道：“我當然能治，他的病我不能治就無人能治。這治當然也是可以的。想必王爺也聽說了，小女今年年方二八。與世子爺一見鍾情，若是世子爺娶了小女。那便是一家人，一家人我當然會救了。就是不知王爺意下如何？”

“這……”

張昌看着阿潯，猶豫了許久。阿潯長的實在是太肥了，一身的橫肉，雖然臉還能看，這樣的女子焉能成為他的兒媳婦。可若是他不答應的話，以葉鐵人的脾氣也是說到做到的，肯定不會醫治趙瑾。

現在當務之急還是趙瑾這病。趙瑾的病治療好了，其他的都好說。既然能娶進門，那自然也能休了她。到時候隨意尋一個理由，將她掃地出門便是。

“當然可以，那當然是求之不得了。我兒能娶到令千金那當真是三生有幸。就這麼決定了。不若今日你我就定下婚約，也好請葉神醫你快點幫我兒治病，好讓兩人儘快完婚。”

“那王爺請吧。”

葉鐵人也害怕夜長夢多。就和張昌在趙瑾昏睡的時候，兩個人定下了婚約。

等到趙瑾醒了之後，就看到自己面前站了一眾的人，其中葉鐵人正在給他施針。

“王爺，你瞧世子他醒了，他真的醒了。真的是神醫啊。”

張路也開始驚呼葉鐵人的醫術，一針下去，人也就醒了。其實葉鐵人此番還真的沒有用什麼醫術，他只是扎了趙瑾的痛處，換誰誰都醒。外行人只能看個熱鬧。

趙瑾根本就不是有病，他是中毒了。這中毒自然解毒就可以。至於這毒確實是有點難解，反正不急於一時。至於張昌打得什麼算盤，豈能瞞得了他葉鐵人。

他葉鐵人自有法子去對付他。當下還是神醫一把。

“世子爺，還請將此葯服下。”

趙瑾沒有猶豫，直接就着溫水服下了，服下之後身子果然就舒爽了不少。

“王爺世子爺的病需要慢慢的調養，等到小女過門，我會教小女調養之法。到時候自然能保世子爺身體康健。”

“過門？”

趙瑾疑惑？

張昌見狀，湊了上來。

“伯涵你聽我說，這麼多年，你一直病重。身子一直不見好。阿爹就想着與葉神醫開親，讓你與阿潯姑娘早點結婚沖沖喜。許是你的身子就好了。”

“沖喜，和她？”

趙瑾愣住了。

阿潯此時終於放下手裏的糕點，朝着趙瑾就是點了點頭。趙瑾的手頹然的放下，臉上一副認命的表情。

“罷了，罷了，合該這是我的命。”

看得出來趙瑾極為的不情願，他不想與阿潯結婚，兩個人相識不過一日，根本就沒有感情，焉能成婚。

再說趙瑾心儀的女子從來都是溫柔小意，知書達理的世家女子，怎麼也不會是阿潯這樣的女子。雖說聽說她有病，可也不代表他要娶她。

“是啊，這是你命。世子爺餘生指教。”

阿潯拍了拍手，朝着他便是明艷一笑。趙瑾一抬頭就迎上她的眼睛。突然之間，她的眼睛長的好美，尤其她笑的時候。

“王爺既是如此，你看何時合適，不若擇日不如撞日，明日可好？世子爺與小女的婚事就明日吧。我方才瞧了黃曆明日便是便極好的日子。”

葉鐵人直接敲定婚期，很是着急了。張昌自然一驚，還從未見過如此着急嫁女之人。

“明日？這我什麼都沒有準備好呢？我兒娶妻，斷然不能太寒酸。怎麼也要操辦一下，不然也是對令千金不重視，你說是不是？”

張昌內心自然不想趙瑾娶阿潯。

“不用準備，我有準備。只要王爺點頭，世子爺無意見。一切都由我來操辦。到時候定然不會委屈世子爺。”

葉鐵人直接將張昌的說辭給解決了。所謂婚嫁之事，在葉鐵人看來，就要打鐵趁熱，久了就容易生亂。

“伯涵你看如何？”

趙瑾真準備說話，葉鐵人猛地將方才在他身上的銀針一拔，他直接就吐了一口黑血出來了，再次昏死過去。

張昌一看，再次嚇得臉色雪白。

“好好好，明日成婚便明日成婚。張路傳我令下，即可去操辦世子爺的婚事，越快越好，快去。”

葉鐵人看到張昌這般緊張，又看了看昏死過去的趙瑾，遞了一個眼色給阿潯。阿潯起身，“阿爹，我累了，我們走吧。”

“好。”